中產家長,在大衆眼中一直是“追求完美”

“對孩子的教育近乎偏執”的形象

於是我一度覺得,這羣人如果被罵

只可能是因爲又發明出了什麼“雞娃狠招”

沒想到,前一陣有位媽媽

被拱到輿論的風口浪尖

居然是因爲她“不再逼孩子學樂器”

引發爭議的則是她選擇放棄的原因

——她在某個商場裏看到了一個

正在彈鋼琴的外賣員

根據講述這件事的博主所說

這個媽媽是覺得“孩子即使學了琴棋書畫

最終可能也只是個會彈琴的寫字樓打工人。”

聽着是不是很扎心?

尤其是對於那些

從小學樂器,如今卻只能在年會上

被領導叫出來表演節目的人來說

或許是因爲“被逼着學樂器”

這件事確實是一代人的童年陰影

大衆複雜的情緒

最終轉化爲對這位媽媽的批判

“連學個樂器都是爲了讓孩子當‘人上人’

這家長也太功利了吧!”

說實在的,我可以理解網友的憤怒

畢竟“學習音樂到底是爲了有一技之長

還是爲了藝術感知”

確實是個值得討論的議題

但落腳到這件事本身

我還挺爲這個媽媽抱不平的

“給孩子陶冶情操”

這話不僅是網友會說

你看那些興趣班的老師

每次在朋友圈曬出學生的演奏視頻時

文案裏總是不忘提兩句“對美的感知力”

最近的電影《心靈奇旅》裏

也是差不多的套路

男主角爲了一個登臺演出的機會執着了那麼久

結果達成心願後卻悵然若失;

用一句熱評總結主旨

“正是那些不以拿獎爲目的的音樂教育

才讓人在庸常生活中獲得喘息的出口”。

聽起來很美,也很有道理

但是如果你真的拿這套東西去跟爸媽對線

那八成會被一句靈魂質問瞬間拉回現實:

“知道你學這門樂器

花了家裏多少錢嗎?”

是的,不管是抱怨爸媽逼着自己學的

還是羨慕別人有才藝的

都無法迴避這件事——

“貴”,一直是樂器教育的主要特徵之一

現在是,過去更是

3歲開始學鋼琴的Vista劉亦菲

至今還清晰記得

自己每個月4節的鋼琴課學費要花掉360元

而當時爸媽的月平均工資只有不到1千塊

當她懷揣着一顆愧疚的心

向媽媽表示感謝時

又被無情地糾正:

“哪兒有1千多,我當時的工資只有400

輕鬆花掉家庭收入的一半

這還是五線小城市的價格;

如果換成省會城市裏有點名氣的老師

45分鐘200塊的價格也不少見

即使就像有人說的“學着玩玩”

前提也得是家裏有樂器

而買樂器,往往是更加讓人肉痛的事情

一把薩克斯3000元,一把二胡4000元

一架鋼琴動輒上萬…

徐小姐至今還記得

17年前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小提琴時

她捧着那個價值8000塊的盒子

有多麼膽戰心驚

前一陣有部分省市宣佈

把音樂納入中考成績

當時爭議的重點就是

“讓那些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怎麼辦”

儘管大家後來發現考試形式大多與樂器無關

但至少證明

——“學樂器很花錢”的印象

至今都深深刻在90後的腦子裏

更不要說在這條漫長的藝術道路上

靠錢鋪路只是第一步

每個被音樂夢想折騰過的家庭

都經歷過更具體的雞飛狗跳

從小學古箏的阿修回憶

老家縣城當時根本沒有古箏老師

媽媽每週末都要帶自己

在長途巴士和公交車上輾轉幾個小時

去最近的地級市上課

有一次因爲天色暗出門又急

兩個人差點一腳踩空掉進沒蓋子的下水井裏

至於平時的練習

那更是一場大型倫理慘案

“一到晚上七八點鐘

樓裏就是孩子們亂七八糟的演奏聲

此起彼伏的哭聲,和與家長的吵架聲。”

因爲樓板隔音不好

還常常要跟樓上樓下的鄰居交涉

別管是小提琴、長笛還是手風琴

練習開始後的五分鐘內

絕對能招來樓上敲水管的抗議

說實在的,都不談什麼“演奏家夢”

就算僅僅把學樂器當作愛好都堪稱是一次苦修

全家人的時間、金錢、精力

這麼多沉沒成本砸進去

卻要求家長“拋掉執念,以藝術薰陶爲主”

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更何況大多數人其實一早就認清了

自家孩子沒什麼天賦的現實

想要的也並不多:

“不圖你以後能走音樂家的路

但好歹給我考個級回來吧。”

既然學樂器這麼苦

就不能及時“止損”嗎?

但問題在於,做選擇是很難的

家長幫孩子做決策更是碰運氣

如今我們會被彈鋼琴的外賣小哥感動

並相信“靠熱情支撐的愛好”纔是最美好的;

但是別忘了,要判斷出孩子

到底是短暫的新鮮感還是真的感興趣

可比登天還難

樂器大多需要長期的練習

而自律能力尚未發展成熟的兒童

很難在枯燥的重複中獲得持久的快樂

很多人回憶起

童年對音樂第一次產生厭煩情緒

都僅僅是因爲小夥伴們寫完作業就能去玩

自己卻還要在樂譜前坐上兩個小時

有父母抱怨“學什麼明明也是孩子自己選的

結果幾年下來學成了仇人

天天鬧着不想去上課”

而這背後的矛盾其實是

有關到底該堅持還是該放棄的問題

沒人能給家長們一個百分百正確的答案

再加上前期已經投入了很多金錢和精力時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好了呢。”

同樣是“騎虎難下”

另一種情況則更爲複雜

的確有家長開始是抱着

“陶冶情操沒壞處”的目的來嘗試

但最後幾乎都迅速陷入了對考級、拿獎的執着

我們很難歸咎於功利心和意志不堅定

因爲國內針對兒童的樂器教育

一直以來都與巨大的誘惑共存共生

《四重奏》劇照

在2008年之前,一些特定樂器門類

只要在業餘考級中拿到最高等級證書

就能在中考和高考中獲得適量加分

對於經濟條件尚可的父母來說

這就像是掛在眼前的大餡餅

是讓孩子“彎道超車”的最佳渠道

儘管後來因爲考級市場亂象頻生

各省市漸漸取消了藝術考級證書加分

但在家長們的心目中

樂器與升學的關係從未徹底脫鉤

“鄰居家的孩子在國際比賽中拿了一等獎

後來獲得了名牌大學的自主招生資格。”

“同事的侄女學了一個冷門的樂器

中考時直接被免試錄取了。”

這些傳聞真假難辨

多少都帶有一些演繹色彩

但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誘惑下

掌握決策權的家長真的很難保持理智

外人會嘲諷“看什麼能加分就讓孩子學什麼”

但當事人卻往往只有一個簡單的理由:

“既然最後都會厭煩

那爲什麼不乾脆學個有用的呢?”

只不過更可怕的是

隨着學樂器越來越普遍

“有用”的標準也在水漲船高

以前還只是爲了給孩子的考學“開點掛”

現在就連進高檔幼兒園

都恨不得要先把薩克斯練到業餘五級

對樂器門類的挑選也越來越刁鑽

去年曾有人總結過

中產家庭的“樂器類鄙視鏈”:

冷門又昂貴的管風琴、豎琴、大提琴遙遙領先

而普及率更高的鋼琴則位居最後

固然有優越感的原因

但同時也有務實的考慮

畢竟大多數家長在第一次決定

讓孩子接受藝術薰陶時

就會得到建議“學樂器最好學點冷門的”

學的人越少,競爭就越小

就越容易出成績

歸根到底,還是爲了“有用”

所以你看

實在沒必要責備開頭的那位媽媽“過於功利”

甚至換個角度來看

——明明知道學樂器的收益是不可控的

卻還願意投入心血

本身也是一種“不計代價”的表現

我們常常習慣於把“雞娃”的家長

看成是一臺臺瘋狂而又冷靜的“性價比機器”

永遠都在精密地計算孩子未來的每一步

但也總有人只是想給孩子提供多一個機會:

“萬一呢?萬一派上用場了呢?”

如今已經成爲琵琶老師的夏小姐回憶到

爸媽就是因爲她從小就學習不好

才說什麼都要讓她把琵琶堅持下去

這樣,就算不能像別的同學那樣

按部就班地升學

也能有一條能走通的人生路

就算是侷限在樂器教育本身

國內家長的這種“強按頭”方式到底利弊幾何

本身也是因人而異

就像有人會對當年不愉快的練習經歷耿耿於懷

至今都不會再碰那個樂器一下;

也有人認爲正是爸媽的堅持

才讓自己有了一個

能夠寄託心情的業餘愛好

至於更多曾被樂器折磨過的90後們

練習時的枯燥、跟爸媽吵過的架

考級前的緊張、演出前的鄭重其事

都早已成了一段有點遙遠的回憶

而唯一的情緒共通之處可能就是:

當初爲了學它耗費了那麼大精力

但最後好像也並沒有什麼用處

電影裏往往不是這樣演的

那些曾經爲音樂付出過努力的人

就算變成了生活困窘的小人物

也總會有一刻在舞臺上發光

《縫紉機樂隊》劇照

而《心靈奇旅》中的男主角

也是在真的實現了他登臺演出的夢想之後

才悟到了平凡生活的真諦

但現實生活中沒有什麼情節高潮

也沒有什麼反轉

那段學樂器的時光

無論是來自於家長的催促

還是出於自己懵懂的“藝術夢”

最終往往也都變成了生活中

可有可無的一部分

會拉二胡的瑤瑤上一次拿出自己的琴

還要追溯到前年的公司年會;

她帶着兩個其他部門的實習生

在舞臺上尷尬地拉了一曲《賽馬》

現場放的還是提前錄好的錄像帶

更慘的則是隔壁工位那個

學過5年手風琴的同事

——要不是五條人讓手風琴又秀了一次存在感

這門技能都快變成“時代的眼淚了”

Vista劉亦菲的媽媽有時候會感慨

當年爲了陪她練琴

花掉了自己幾乎全部業餘時間

如今也沒學出什麼名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年輕網友對於

“學樂器是爲了讓孩子享受藝術”

這種話如此贊同

可能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安慰罷了

我們總是願意相信

這場充滿儀式感的“藝術朝聖”

多少能給人生留下點什麼;

只可惜不論是爲了陶冶情操

還是有一技之長

最後多半都是要失望的

厚積薄發大概只屬於少數勤奮的天才

所謂的“藝術細胞”更是全憑運氣

在從未降溫過的樂器教育領域裏

——花錢出力卻徒勞無功一場空

大概纔是更常見的結局

你或者身邊的人童年認真學過一門樂器嗎?

後來怎麼樣了?

在留言區聊聊吧~

因前任是射手座,公司老闆不招射手座女性…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