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刚林又出现了,趾高气扬地说:“你们明早就可以回去了,我派兵送你们到济宁;回到江南,请报告你们主上,就说我大清要发兵南下。”

左懋第情知与清廷谈判无望,但还是提出最后要求:“我等奉命而来,一为致谢贵国,二为祭告陵寝,三为议葬先帝;还要往昌平祭告先帝。”

刚林板起面孔训斥道:“我朝已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甚么?祭甚么?葬甚么?你们先帝活时,贼来不发兵;你们先帝死后,拥兵不讨贼;你们先帝不受你们江南不忠之臣的祭。”

陈洪范又插嘴说:“果不容我们改葬,愿留银二千两,烦贵国委托官员请工人代替我们办理,如何?”

刚林不耐烦地说:“我国尽有钱粮,不要你们的;并且,已葬了,不必改葬。”挥挥手,立即闪出一名官员,出示檄文,当堂朗读,大意为江南不救援先帝为罪一,擅立皇帝为罪二,各镇拥兵虐民为罪三;旦夕发兵讨罪。

插嘴先生陈洪范说:“我们为讲好而来,你们竟然不同意讲好耶?”

刚林大大咧咧道:“来讲,河上可讲、江上可讲,随地可讲。”

陈洪范说:“流贼在西,猖獗未灭;贵国又发兵向南,恐非贵国之利!”

刚林一挥手,喝道:“你们去,休要管我!”

二十七日拂晓,两名清将领兵三百,催促使团出京,督押途中随营安歇,不许一人前后、一人近语。

二十九日,到达河西务,众人仰望大明诸皇陵,虽是近在咫尺,却不得一谒祭告,哀痛不禁。当日,在河西务整备祭品,设位遥祭,文武将士皆痛哭失声。

十一月初一日,至天津。遇到原计划向清廷运输缎绢却落于使团之后的车队,清廷官员不由分说,差人将之押送北去。

其实,因陈洪范的儿女亲家唐虞时早已降清,在唐虞时的积极活动下,陈洪范早已经和多尔衮搭上了线,暗通款曲,已有降清之意,此番行上,就是想在北京对自己的投降前景进行评估并为清廷相机立功。

自从离开北京,陈洪范便于路途上多次密奏多尔衮,要清廷截留左懋第、马绍愉等人,称自己一旦南归,便率兵归顺,并为清廷并招徕南中诸将。

多尔衮得到陈洪范的密奏,即致书知会豫亲王多铎等人,称:“伪弘光所遣左懋第、马绍愉、陈洪范前日已发回江南。因陈洪范密启请留下左懋第、马绍愉,由他本人回去率兵归顺,他说,江南的左良玉、于永绶、高杰、金声桓、刘肇基、黄得功、刘泽清各拥重兵,皆可劝他们来降。速派人追留左懋第、马绍愉,独令陈洪范南还。你细察其情形,随时奏报。”

清廷学士詹霸即于十一月初一日追至天津,暗中约见了陈洪范,面谕其努力劝降江南诸将,称成功之日,以世爵相酬。

由是,初四日,行过沧州十里,有清骑兵四五十追来,逼迫左懋第、马绍愉等人返回北京,只许陈洪范本人带少数人回江南。

陈洪范故意装作不平,高声质问:“三人同来同归,奈何留此二人?”

清将忍住笑,配合他将戏文做足,说:“留二位暂当住住,你可速回南去传报,报我大兵就来。”

左懋第不疑陈洪范有异,神色平静,对陈洪范说:“我以身许国,不得顾家;致意我朝当事诸公,速防河、防江!”

陈洪范心中窃喜,表面却做出“肝肠欲裂”状,挥泪与左懋第相别。(上述北使团在北使过程中的见闻全部由当事人陈洪范的《北使纪略》中整理而来)

途中经过徐州,高杰已移镇于徐州。陈洪范即进入高杰军营,游说高杰降清。

此前,高杰已多次收到过驻守黄河北岸豪格的诱降。充当诱降说客的,就是陈洪范的儿女亲家唐虞时。

豪格对高杰开出的价位相当高:只要投降,“大者封王、小者封侯,不失如带如砺,世世茅土”。

但高杰不为所动,反而身先士卒,沿河筑墙,专力备御。

这日,陈洪范在高杰的帅府之上极言清廷军力之盛,高杰拂然不快,高声道:“彼欲得江南耶?请以北京与我互易之。”

陈洪范一看势头不对,便借酒装疯,口吐白沫,连呼:“痼疾发矣!”伪作中风状,连夜遁去。(事见张怡《謏謏闻续笔》卷四)

十二月十五日,陈洪范返抵南京。

陈洪范向弘光的奏报是:“清虏深德我神宗皇帝,意似可和。”(谈迁《国榷》卷一百三)

但弘光不傻,说,北使团的三名代表已被拘留了两人,清廷哪里有半点议和的诚意?

马士英更认定陈洪范已被清廷买通,但毕竟查无实据,只好将其削职,发回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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