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逼得太急,许定国老匹夫别无选择,狠下杀心,要和高杰挣个鱼死网破。

正月十二日,经过精心安排,许定国于睢州原崇祯朝兵部尚书袁可立府的第藏书楼下大厅内再次宴请高杰。

许定国亲自奉酒侍饮于高杰之侧,而让幼弟许泗陪宴诸将,且每将配备妙龄妓女一名。

饮至半酣,有人觉得其中有异,耳语高杰,说:“今日之宴,大非昔比。许定国弟许泗,神魂不安,莫非里面有鬼,藏有祸心?”

高杰大笑,道:“你等总是以为许定国为虎狼之辈!以我看来,不过一泥中蝼蚁!”

诸将听了,一齐骇然,再欲进言,高杰却挥之而退。

当夜,高杰留宿于袁府,寝室无宿将健儿,只有几个髫髻仆童。

更漏将残,袁府周围大兵围困。

高杰惊觉,跳起寻找自己随身所用铁棍,该铁棍诡称重四十斤,实为十八斤,此时已遍寻不见,犹夺他人之枪,步战达旦,连杀数人而毙。

前三营闻乱,攻入瓮城,为长枪手逐出。

十三日,前三营攻城不克。

是夜,定国出走西门,而杰骑兵二千之在城中者,为定国所杀,逃者二、三百耳。

越三日,高杰外甥李本深和部将高进库等始率众至,许定国已率部渡河北窜。

高杰部将士悲不自胜,迁怒于睢城百姓,将睢州城方圆两百里内的生灵、包括飞禽走兽,无不屠戮殆尽。

真是州民何无辜,遭此荼毒!

史可法听闻高杰被杀,顿足流泪,哀叹道:“中原不可为矣!东晋、南宋之事,难再复现!”(“中原不可为矣!建武、绍兴之事,其可望乎!”徐鼒:《小腆纪传》卷第10,《列传》第3,《史可法》)

高杰一死,北伐行动不但就此流产,而且其他三镇也有了觊觎高杰部众、地盘之心,吵吵闹闹,嚷叫不已。

史可法不得不亲到高杰军中处理善后事宜,立高杰子高元照为兴平世子,外甥李本深为提督,胡茂祯为阁标大厅(即中军),李成栋为徐州总兵。

高杰妻邢氏颇有见识,深恐儿子高元照年幼难以服众,提议让儿子高元照拜史可法为义父。

偏偏史可法是一迂腐书生,恪守儒家道德标准,生怕和高杰一家搅和在一起会玷污自己史家清白,死活不肯同意,反推军中监军高起潜出面,由高起潜替自己收下这个义子。

虽说高起潜和高杰是同姓,但毕竟是个太监,而史可法这种惺惺作态也让高杰属下诸部大为寒心。

史可法擅自处置高杰一军的做法也惹得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等人大为不满,这三人一同上奏:“高杰无寸功,骄横淫杀;可法乃欲其子承袭、本深为提督,是何肺肠?请分其众将之。”(“高杰对国家毫无贡献,一味沉浸于骄横淫杀之中;史可法准备以他的儿子承袭领军、李本深为提督,到底安什么心?请把他的部队分配给我们大家统领。”徐鼒:《小腆纪年附考》卷第 8)

马士英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安置自己的心腹卫胤文掌管高杰军,所以驳下了刘良佐等人之议,让弘光下旨说:“兴平伯高杰有儿子,朕怎么可以将他的和兵马辖区改赏给其他人!现在朝廷决定加高杰军中的监军卫胤文为兵部侍郎,总督高杰的部队。高杰部大小将士,一律听从邢氏统辖。”(“兴平有子,朕岂以兵马信地遽授他人!加监军卫胤文兵部侍郎,总督杰军。所部将士,仍听邢氏统辖。”)

但实干家黄得功已先下手为强,提军直趋扬州。

高杰一军哗然,诸多部将拔刀而起,不甘就此任人宰割,火拼一触即发。

弘光下旨切责黄得功:“各位藩镇请自珍自爱、恪守臣节,不要轻举妄动以耽误国家大事!”回头又谕史可法:“爱卿既然已经回到扬州,请劝谕黄得功回自己的辖区,不要与孤儿寡妇争权夺利?沿河军事防御,由王永吉、卫胤文料理。”(“诸藩亦当恪守臣节,无轻举以误国家!”、“卿既归扬,解谕黄得功回汛,何必与孤儿寡妇争构?河上防御,责成王永吉、卫胤文料理。”徐鼒:《小腆纪年附考》卷第 9)

史可法只好前往扬州,苦口婆心地对黄得功进行劝阻。

在史可法的苦苦哀求下,一场大规模的内斗虽然平息,但高杰部的军心已经解体,原来驻扎在徐州的部队也拔马南归,南明在黄河沿线不再设有一兵一卒。

在这种情况下,史可法虽有干才,也不能有所作为,把力量凝聚起来。

他虽担负复兴明室的重任,但却在这危急的关头疲于奔命,不得不把时间和精力消耗在调停骄兵悍将互争雄长的纠纷中。对此他痛心地说:“臣自担任督师重责以来,无日不以国事为念,但人心难协、各口难调,事情局势纷繁变更,睢州大祸之后,又有扬州内讧之忧。外侮尚未消除,内衅已经开始加深,可叹可叹,我史某空有节制各军各镇的虚名,却肩负了封疆之大罪,真真不胜悲哀之至!”(“臣受命督师,无日不以国事为念,而人心难协,事局纷更,睢州大变之后,又有维扬之忧。外侮未御,内衅方深,拥节制之虚名,负封疆之大罪,窃自悲也!”徐鼒:《小腆纪传》卷第10,《列传》第3,《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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