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军而言,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

我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以雷霆万钧之势,风雷出击,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南方边境数十年的和平。

在这场战斗中,我军东西两线共投入了29个陆军师。

若问这29个陆军师中哪个师打得最好,则非55军的163师莫属。

163师在攻打同登、谅山的战斗中歼灭了越军327师、越炮兵166团和地方军、公安各一部,还毁灭性地打击了越第3师。

撇开鬼屯炮台、二清洞、三清洞窒死之敌不计,163师共击毙越军5293人(不含伤敌人数),位列29个陆军师之冠。

163师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与163师师长边贵祥雷厉风行的作风是分不开的。

边贵祥是河北省香河县人,出生于1928年,16岁参军。

刚参军那会儿,他是冀东第18纵队的一名小战士。

这个小战士可了不得,打起仗来有股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势,特别勇敢,狠,浑身散发着杀气。

那时候和日本侵略者打。

边贵祥的家乡沦陷多年,耳闻目睹了敌寇的种种禽兽行径,上了战场,甩开膀子干。

部队缺枪少弹药,他就挥舞大刀跟敌人肉搏。

在某次战斗中,他以一敌三,竟然用大刀连续放倒了三个鬼子!

战友们称他为“刀神”。

当然了,“刀神”并不是真正的神。

“刀神”也有点背的时候。

同样在某次对日军作战中,一发炮弹在他附近爆炸,有弹片击中了他的左眼,眼球被炸出了眼眶。

他痛得差点晕过去!

就在他撕开急救包准备把眼球往眼眶里塞回时,敌人冲锋了。

他的狠劲发作,一把把眼球扯掉,嗷嗷叫着,提起大刀杀向敌人。

战斗胜利后,他懊恼自己的左眼没了,挥刀把好几个战俘送上了西天。

原本,他作战勇猛,是被授予“战斗英雄”的称号的,但因为破坏了“优待俘虏的政策”,被上级给了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大家都替他惋惜。

他说:“我不要功,我只想消灭敌人。”

和丢了眼球相比,在1948年5月的攻打隆化战斗中,他遭到的险情更严重。

当时,敌人构筑了很多碉堡——战斗英雄董存瑞就是在这场战斗中因为炸碉堡壮烈牺牲了的。

边贵祥这时已经是排长了,他也担任了爆破任务。他多次抱着炸药包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奋然前行,连续干掉了敌人好几座碉堡。

但是,当他跃出战壕,准备继续炸敌人的碉堡时,被敌人发现了,一阵密集如雨的射击全往他身上招呼。

他的头部和身上一下子就受了七八处伤,一头摔倒在地。

老覃在这里插一句,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边贵祥打过数十仗,先后5次负伤,从头到脚伤痕数十处。他逝世后,他的儿子边防军在他的骨灰里还扒出了三块弹片!

话说回来,边贵祥这次中弹还不是最惊险的,最惊险的是——救护队把他抬下战场后,刚刚包扎完毕,敌人的炮弹竟然像下冰雹一样落下来。很多民工和救护人员当场丧生。他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连续爆炸的炮火,听天由命。

让人惊奇万分的是,有一发炮弹就落在他的身上,幸亏,这颗炮弹只是砸了他一下,没有爆炸,否则,他的生命就在那天终结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之后,他的职务不断上升,先后营参谋长、营长、军作训参谋、团长等职,一直到担任了第55军163师师长。

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第55军归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上将统领的东集团军指挥。

许世友本身以作战凶悍勇猛闻名,对边贵祥青睐有加。

大战开打之前,他专门到163师指挥所看望边贵祥。

边贵祥对敌人狠,对战士却异常关爱,爱兵如子,看见许司令来了,不断提条件,要求军区后勤部多给些炮弹。

他的想法很简单:用炮弹开路,尽量减少战士的伤亡。

许世友知道他的心思,哈哈大笑,点头同意。

边贵祥曾经在1967、1968年以中国军事顾问的身份深入越境抗美援越,这一次,越军听说他来了,很紧张,在《作战宣传手册》写有“消灭163,活捉边贵祥”的字样。

后来还开出了3万美金的高价悬赏取边贵祥的脑袋。

敌人要取边贵祥的脑袋,那只能是白日做梦。

大战打响后,边贵祥的163师一下子就攻占了越南北部重镇同登,并抓获了许多俘虏。

捷报往上汇报后,边贵祥等来的除了上级的表扬还有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指示:释放全部俘虏,并全部如数奉还从敌人那里缴获到物资。

边贵祥表现得很有性格,他说:把这些俘虏送回去,就等于是叫我们的战士再去送死,我要为战士们的生命负责。要放俘虏,可以的,但得等整个战争结束,现在我一个也不能放过!

不得不说,边贵祥之所以“违抗军令”,主要是站在一线指挥员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在接下来攻占谅山北市区,控制奇穷河的战斗中,许世友在战前是作了要求的:不许越过奇穷河。

但越军抗击的火力很猛,给163师489团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边贵祥大怒,下令已经占领了越军防守279高地的488团全速攻向谅山大桥。

488团的3营行动迅速,一下子就打到谅山大桥,并占领了桥头阵地。

这样,敌人一下子乱了套。

489团的5连趁机发起冲锋,“一不小心”就冲过了谅山大桥,并穿过了南市区,打到了市区南侧的391高地山脚下。

55军军长朱月华听说5连的行动已超越了军委规定的目标底线,慌了神,赶紧向军区前指报告。

许世友听了报告,既怒且喜。

怒的是边贵祥居然不听命令打过了奇穷河。

喜的是边贵祥用兵如此神速。

但在原则跟前,他还是虎起了脸,打电话给边贵祥,破口大骂,要边贵祥立即把部队撤回到奇穷河北岸来。

不过,他多出了一个心眼,叮嘱边贵祥:一定要把谅山大桥控制在自己手里,并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它,不能让敌人把它炸掉。

边贵祥心领神会,亲自与5连通了话,大大地表扬了他们一番,要他们按命令撤回到奇穷河北岸来。

为了保护好谅山大桥,边贵祥让老将李万余带领488团3营进行守护。

当日(1979年3月2日)深夜,许世友电令163师:务必于3日中午12时打过奇穷河,攻占南市区,造成威逼河内的态势。

边贵祥接到命令后马上乐了,想:我上午打过奇穷河没有错嘛!

原先说好不准打过奇穷河的,许世友为何又出尔反尔,命令边贵祥要在“3日中午12时打过奇穷河”呢?

原来,军委对这场战争的定位是惩戒为主,打到奇穷河北岸即止。

但越当局通过宣传工具向外界大吹法螺,说解放军没有能力占领谅山市,全被阻击在谅山以北地区,寸步难进。

许世友被气得不行。

军委在这时候也发来了“争取自卫还击作战的更大胜利”的指示。

于是,许世友在3月2日连夜下达打过奇穷河的命令。

边贵祥也想按照许世友的命令“于3日中午12时打过奇穷河”的,但他心疼战士,认为部队已连续战斗多日,疲惫不堪,再加上天气奇寒、阴雨不断,部队急需休整,因此,他把情况向上作了反映。

许世友没有责怪边贵祥,反而对边贵祥更多了几分喜爱,同意把进攻时间推迟到了4日早晨。

边贵祥指挥163师于3月4日早晨6时50分发起攻击,于上午10时25分占领了谅山市委大楼。

当日,边贵祥特别安排师政治部新闻干事李永安拍摄了解放军占领谅山市委大楼的照片,“立此存照”。

战后,军区一一给在自卫还击作战中有卓越表现的高级干部记功。

163师副师长李万余得记了一等功。

边贵祥本来也应该得一等功,但他坚辞不受。

他认为功劳是战士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拼来的,功劳都应该记在冲锋陷阵的战士的头上,自己只是在指挥所里指手划脚,心中有愧。

老覃特别补充一下,在同登战斗结束后的休整期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摄制人员和《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的记者曾到163师采访,并准备拍一些战地影像。边贵祥断然拒绝,他说:“不要拍我,你们要拍就到第一线连队去,到阵地上去,那样,才能拍到最真实的英雄,我只是在这里发号施令,有什么可拍的?”

边贵祥说的是一个真理:战斗在第一线的英雄才是最真实的英雄。

在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中,163师也伤亡了2200余人!

其实,早在1979年2月10日,即战斗打响前夕,163师便按指示在广西隘口卡凤隧道附近的山坡上挖出了600口墓穴,建立了临时烈士陵园。

当时,边贵祥眼眶泛着泪花,说:“让这些18、20岁的士兵提前挖为自己准备墓穴,这是一件何等悲壮的事呀!”

1992年,已年过花甲的边贵祥到那块墓地扫墓,他仰天痛泣,说:“这些年轻的小战士,刚当兵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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