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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闷雷

来源:放大灯(ID:guokr233)

2021年,人工智能行业热度不减,多达200多家独角兽公司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企业们虽然明白前方就是终点,却不知道还有多远,更不知道谁能活到最后。

上市是个不错的归宿,但如今难度也在增加。进入2021年3月,中国AI四小龙中的依图和旷视作出了不同的选择:前者加入“科技公司大逃亡”的队伍,选择暂缓上市,后者则在上交所递交招股书,开始二次IPO。

港交所上市失败后,再次逆流而上的旷视确实很勇,但其招股书数据问题之多,已到了足以再次被“枪毙”的程度;而它面临的不盈利,太烧钱,技术落地难度大等问题,又是整个人工智能行业桎梏的缩影。

1.两份招股书,谁在说谎?

旷视上一次冲击IPO是在港交所。

2019年8月底,旷视向港交所递交了说明书,此后就没了音讯,直到2020年2月,上市进度突然转为“失效”[1]。

虽然旷视对此的解释是“正常推进,需更新材料”,但最终等来的是面临港交所“额外问询”[2],此后再归沉寂。依照港交所规定[3],若旷视不能在2020年5月完成程序,就必须“终止”上市重走流程。

港股梦告吹的旷视,只好转向A股。

我们在讨论一家准上市科技公司时,首先要看其业务是否健康,无论它头顶的技术光环有多耀眼——仔细对比旷视向港交所、上交所递交的两份招股书,放大灯团队发现,两者数据存在大量无法解释的出入。也许当初未能在港股上市的原因,要比外人想象的还复杂一些。

募资用途存疑:科创板招股书显示,旷视本次IPO拟募资60亿元,其中超过47亿元投向五个主要项目,其中四项与主营业务直接相关,另有12.6亿元将用于补充流动资金。

技术研发倒是可以理解,唯独“补充流动资金”,令人费解——从招股书看,虽说旷视巨额亏损导致现金流出幅度大,但13.85亿元的货币资金并不算少,短期绝无资金链断裂之虞。那到底出于什么需求,需要补充近13亿元的流动资金?难道趴在账上吃利息?还是用于购买金融理财?

对于一家拟IPO企业而言,募资正是上市的根本目的,牵扯二级市场投资人的根本利益。只需随手一搜,就能发现“募资用途存疑”,“临时更改募资用途”是很多企业遭监管机构问询的重要原因。毕竟侵犯股东权益,滥用募集资金,用股民的钱满足个人消费,也时有发生。

因此,不严谨的“募资用途”绝非可以忽略的“小瑕疵”,需要旷视给予市场严肃回应。至少在放大灯看来,满足“营运资金及技术研发投入资金需求”的理由不够充分。

收入消失术:港股招股书显示,旷视在2018年的年度收入为14.27亿元人民币,然而同期数据在科创板招股书上却变成了8.54亿元,将近6个亿收入不翼而飞;相应的,毛利润也丢了将近4个亿——这些都绝非能一笔带过的小数目。

究其原因,是其核心业务“城市物联网解决方案”的收入数据有问题。港股招股书显示,该业务线在2018年收入为10.57亿元,到科创板数据却就变成了5.43亿元。单此一项就有5亿多糊涂账。

你以为只是2018年出现了问题吗?并不。

旷视的港交所招股书显示,其2019年上半年毛利润就有6.13亿元,然而其科创板招股书则是另一番模样,2019年全年毛利润也不过5.36亿元。

虽说沪深两个交易所执行的会计准则和港交所有所不同,但30%多的差值,不可能用一句“记账方式差异”搪塞过去。

客户也丢了:除了营收神秘蒸发,旷视的主要客户信息也有问题。港股资料中列出了几家占总收入超10%的客户,如客户B,在2018年的采购额高达1.4亿元;2019年上半年,客户C采购额超过了1.2亿元。

但科创板披露数据却显示,无论是哪一年,旷视都没有销售占比超过10%的客户存在,两组数据无论如何都对不上,这么核心的客户居然来了个“大变活人”。

主要客户数据的混乱意味着,由于信息穿透不充分,我们甚至不知道旷视在和谁做生意,自然也难以判断真实销售状况以及是否存在关联交易等问题。

几乎全都不匹配的数据:除了收入蒸发,客户失踪之外,旷视还有更多的数据不一致,以至于两份招股书看起来都不像是一家公司。

放大灯团队发现,旷视科技的货币资金、应收账款+票据以及存货等关键经营数据,在两地资料均有不同程度的不一致:有些小差几百万,有些相距数亿元。

对于一家拟IPO公司来说,没有比这种前后矛盾更糟糕的事情了。这意味着可能的隐瞒、错计、虚增,为了上市对财务数据进行大幅度的修饰。对此,旷视科技至今未有给出合理的解释,显然某些关键问题将他们卡在了港交所,在暴露了更多问题后,再通过上交所询问的概率已难言乐观。

2.投入未必有产出

除了令人迷惑的数据打架之外,旷视还面临着短期肯定无法盈利,长期又存在巨大不确定性的风险。

招股书显示,在2017年~2020年前三季度,不到四年的时间里,旷视已经亏了将近130亿,同期收入却只有31亿,烧钱能力与BAT这些巨头相比也不落下风。

不过,严重亏损的人工智能公司很常见,属于行业的“结构性问题”。工信部赛迪研究院副总工程师安晖曾提出,2019年,中国位居全球人工智能独角兽企业国家榜榜首,数量达到206家。在中国AI产业链中,90%以上的企业处在亏损阶段[4]。

亏损背后,是多数AI公司固有的“研发成本高,技术落地难”困境。

首先,研发周期长,失败风险高。人工智能技术研发无法一蹴而就,十分依赖长期投入,需要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做支撑。即便如此,这些独角兽们依然有可能走弯路,乃至有失败风险。

以五家比较典型的AI公司为例:

除了从事智能安保的云天励飞稍好一些,其它几家的研发经费直接抽干了全部利润。

其次,商业化不确定性很高。即便成功研发出技术,市场能否接纳也未可知。新技术在商业化过程中,往往要面临如何落地,是否优于主流技术路径,能否形成替代等一系列拷问,很多人工智能公司自己也没谱。

以同样被终止上市的柔宇科技为例。柔宇至今都没解释清楚,它自研的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ULT-NSSP)到底有什么用,比现有的低温多晶硅技术(LTPS)优势在哪儿,公司凭什么能去争夺现有制造商的市场份额。

虽说柔宇不是人工智能公司,但其所面临的,也正是AI公司,乃至绝大多数科技公司的困境:公司没有自造血能力,必须依赖融资;可融到最后不但不保证有成果,哪怕有成果,也不确定能否商业化。

3.上车容易下车难

当一个行业整体不确定性非常强,但热度又特别高时,难受的不只是企业,还有投资人。

根据IT桔子数据,2020年人工智能领域投资事件644起,与去年基本持平,全年融资金额1773亿元,一扫2019年颓势,同比激增72.8%——行业热度恐怖如斯,但泡沫也越来越大,风险越积越多[5]。

虽说AI“硬”科技公司烧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有国家大力扶持,宏观国际形势紧逼,行业热度极高,以及注册制带来的多重红利之下,一切问题似乎就都不是问题,总有人“接盘”。

可现在,故事逻辑变了。

受近年行业过热影响,很多表现平平的AI公司在一级市场融到了太多钱,上市后反而纷纷破发,导致行业普遍存在“估值倒挂”现象。即,不管一级市场的故事有多动听,二级市场都不买账,更拒绝兜底。

而到了2021年后,别说估值倒挂,连上市都变得很难。(参见放大灯团队此前推文《科创板的沙滩上,一群科技公司在裸泳》)这些公司普遍都有多轮大额融资,圈了很多钱,可如今无法盈利,又没法上市,当初挥舞钞票挤上车的投资人发现,想要退出已经十分困难——车门都焊死了。

对于当下的动荡,一位风投从业者对放大灯团队表示:“后几轮的估计都要亏,特别像AI这种有明显泡沫的,能回购估计是最好的了。现在只能看本事,退出也是投资的一部分。”

也许在2020年,超过1700亿的资金砸进AI行业,注册制带动企业批量IPO的时候,熟练的专业投资人也没想到,挨了资本市场的镰刀竟然不是股民,而是自己。

4.腿脚利索不好使

很有趣的是,市场似乎非常关注,商汤、依图、旷视以及云从这所谓的“AI四小龙”,究竟谁能第一个上市,成为“人工智能第一股”。

可对人工智能行业来说,比上市更快没有意义。“第一”对公司的经营状况与技术积累毫无助益。更何况,所谓“四小龙”是一个过度简化的概念,容易让人忽略这四家公司之间的差距。

从融资规模和一级市场估值来看,“AI四小龙”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商汤科技的体量比其它三家加起来都大,堪称是鱼塘里的鲨鱼。融了这么多钱,也难怪能端坐钓鱼台,时不时放出消息调动市场情绪,却不真下场。

在多方面的驱动下,各方对人工智能行业预期过高,理性不足,即使频频有人喊出“有泡沫”,也淹没在更疯狂的投资浪潮中。另一种更糟的可能是,投资者明知存在泡沫,但却寄希望于他人“接盘“,就如击鼓传花一样,“反正不是最后一名”。

市场还是需要尽快冷静下来,走出“用似是而非的故事堆高估值”的歧路,更多从业务、技术、商业前景等基本面去重估价值。毕竟,一个寻求长期发展的行业,要那么多充气独角兽又有何用?

而对于独角兽们,最低的一个要求:财务数据先别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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