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硕果芬芳。一部典雅、厚重的《敦煌艺术大辞典》摆到了在敦煌研究院参加“2020年敦煌论坛”的代表和嘉宾面前,引起大家阵阵由衷的赞叹。此刻,我想起1996年初《敦煌学大辞典》由上海辞书出版社正式发稿之际,该辞典副主编、敦煌研究院段文杰院长说:“我们还应该编一部讲解敦煌石窟艺术的辞典,以应普及和深入研究敦煌艺术之需。”此话一出,即引起大家的共鸣。之后,在《敦煌学大辞典》排版过程中,樊锦诗副院长提出:希望出版社能提供由她和院里其他研究人员撰写的80余个词条的排样(据我约略统计,当时樊院长本人为该辞典的石窟考古、石窟艺术部分撰写的词条,有将近150条),出版社马上协调排版公司提前插排,满足了研究院的需求。据我推测,这可能就是编撰《敦煌艺术大辞典》的发端。

从上世纪90年代编撰《敦煌学大辞典》,如今到《敦煌艺术大辞典》的问世,其间相隔了20多年,虽仍系“弹指一挥间”的匆促,却是经历了“十年磨一剑”之艰辛。从敦煌研究院赵声良院长为此辞典撰写的序言中,我们可以了解该辞典编纂的详实经过,从段文杰、樊锦诗、王旭东到赵声良,从严庆龙、李伟国、张晓敏到余岚、张荣,凝结了几代“敦煌人”的无私奉献与数届“辞书人”的持续付出,值得我们钦佩,似无需再于此赘言。兹在捧读此皇皇巨典之际,对该辞典的特色与贡献发表一些浅显的个人感受,以求教于辞典的编纂者和喜爱敦煌艺术的广大读者。

莫高窟第98窟于阗国王供养像

莫高窟第156窟河西节度使张议潮统军出行图(局部)

众所周知,敦煌文化中最受广大民众青睐的敦煌艺术,是敦煌学研究的核心领域之一,也是因文明交流互鉴之结晶最为多彩夺目,文化内涵极为丰富、深厚而又独具特色的艺术门类。因为敦煌艺术与绵延万里、连通中外的丝绸之路的历史文化密切关联,与中华传统文化艺术的各个分支都有机接壤,所以它区别于较为单纯、狭义的“艺术”认知。这样,我们就能理解这部《敦煌艺术大辞典》,正是基于这个广义的艺术概念,其内容不仅包括建筑、壁画、雕塑三大艺术门类,而且涵盖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音乐、舞蹈、服饰、民俗、科技等广阔的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并延伸至敦煌历史、地理及石窟保护的大环境,将近3000条词目分编为28个类别,来向广大读者全面展示敦煌艺术的方方面面,包括与此相关的历史事件、人物和研究著作。相较1998年出版的《敦煌学大辞典》,所收词目近7000条,厘为60余个类别(其中与艺术相关的仅16类,另有人物、著作2类),约200万字,附彩图123幅。《敦煌艺术大辞典》收词目近3000条,约140万字,附高清彩图1000余幅;尽管其中三分之二的词目名称与《敦煌学大辞典》相同,但是比较之后即可以得知,不仅后者增添了不少新词目,分类更为精细、科学、实用,而且修正和补充了原有释词内容的讹误与不足,吸取了艺术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研究不少的新成果,这既契合了敦煌艺术研究的进程,可以更好发挥该辞典作为专科工具书的功能,也为敦煌学界修订《敦煌学大辞典》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宝贵经验和必要借鉴。鉴于此,我的第一个感悟是:辞书的稳定性是相对的,它随着学术研究进步的不断修正、更改乃至创新却是绝对的,这也是它生命力长久的基础和保障。

莫高窟第17窟(藏经洞)

《敦煌艺术大辞典》另一个让我感触颇深的是它的老、中、青三代学者的编撰队伍和编委组成。让我再做个比较:当年《敦煌学大辞典》的主编、副主编及编委共32人,作者121人,全部是学界老专家和中年学者,编委中敦煌研究院的研究员7人;这部《敦煌艺术大辞典》的主编、副主编及编委9人,8位均系敦煌研究院的研究人员,除了曾参加撰写《敦煌学大辞典》的5位老作者外,还增加了像《敦煌研究》编辑部孔令梅这样80后的生力军;在该辞典的70位撰稿人中,23位老专家已经仙逝,近20位已届耄耋之年的专家还在贡献余热,他们的研究成果依然为辞典增光;其他作者中除了一些中年专家外,也增添了近些年来在敦煌研究院脱颖而出的学术新秀,如张小刚、沙武田、赵晓星等。这个编撰阵容不禁使我又一次感叹:敦煌学研究的主体是“人”,“莫高人”是敦煌艺术知识传播和研究的主力军。如今,敦煌艺术的研究亦方兴未艾,特别需要关注对老、中、青几代敦煌学者研究成果的积累、梳理、传承和创新,既要保障引领学术潮流的权威性,领悟“后浪推前浪”的必然性,同时也必须认识到它的紧迫性。这也正是编纂辞典类工具书的重要功能和目标。

莫高窟第130窟南大像

我的又一个感受来自该辞典的文字与图版。学术界、出版界对于作为工具书的辞典的文字表述(“辞书体”)有过不少讨论,基本的(或称之“主流”的)意见是:解释名词、术语、概念及相关知识和技能要准确、简明、通俗易懂,便于阅读、应用。我觉得,这作为文化艺术、科技知识技能的普及类辞书,当然是正确的,但也并非绝对。因为还需要根据学科特点和读者对象有所区分。著名的刘勰《文心雕龙•徵圣篇》里有这样几句话:“夫鉴周日月,妙极机神;文成规矩,思合符契。或简言以达志,或博文以该情,或明理以立体,或隐义以藏用。”(周振甫先生今译为:圣人的观察像日月遍照,好到极点能够看到事物的预兆;所以写成文章,成为模范,他的思想,能够跟客观事物相一致。有的用简练的语言来表达意旨,有的用丰富的文辞来概括感情,有的用明显的理论构成全篇的体式,有的用含蓄的意义来含孕深刻的作用。)这虽然看似是古代文论专家针对不同的文体讲的,其实同样适用于《敦煌艺术大辞典》词目释文的撰写,思想的准确、客观,语言的简洁清晰,文辞的丰富,结论的明白无误,正是这部大辞典的编撰者努力的目标(亦即“专业的作者+准确明白的释文表述”),据我阅读部分词条的感觉,无论词目释文文字的长短不一及不同专家略有差异的叙述风格,都应该是比较成功的。同时,该辞典根据敦煌艺术的视角特色,借鉴了以往编纂图典的经验,又借助于近几年来敦煌图像的数字化成果,首次采用了大量的高清彩图和精确的线图,对读者来说,这不仅能够给人以美好的视觉享受,大大增强了可读性,也十分有助于对相关文字的理解,增益良多。

莫高窟第57窟观音菩萨画像

莫高窟自僧人乐僔开凿第一个洞窟至今已经有1654年,作为“世界学术之新潮流”的敦煌学兴起亦逾百年,《敦煌艺术大辞典》的问世,不仅填补了敦煌艺术研究在大型专科辞书出版领域的空白,而且对于向广大读者介绍敦煌艺术和集大成的研究成果,可谓兼有普及、提高和引领的作用。实可谓是以金针度人,功德无量!记得1998年《敦煌学大辞典》推出后,第二年即荣获第四届国家图书奖和第三届国家辞书奖一等奖,我由衷期盼《敦煌艺术大辞典》也能得到敦煌学界和广大艺术爱好者的喜爱,得到出版界和文化宣传部门实至名归的荣誉。

本文原刊于《敦煌研究》2021年第1期,澎湃新闻得到《敦煌研究》授权发布,图片均源自《敦煌艺术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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