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於微信公衆號“一千二百字”,作者keykey7。

週一,蘋果公司CEO庫克在一檔音頻播客類節目中和硅谷一位記者兼播客主持人聊了30多分鐘,關於隱私、對特斯拉的客套恭維,以及自己未來不會再在蘋果公司幹十年等話題。這檔播客節目叫Sway,出自《紐約時報》評論欄目,每週一、四更新。這之前,馬斯克的參與帶火了音頻社交應用Clubhouse。大佬與資本的加持,讓海外音頻行業站在了爆發的臨界點上,雖然這只是一個定性的判斷。

根據音樂流媒體平臺Spotify最新20-F年報,2019-2020兩年間,它接連併購/入股了6-7家音頻內容或技術類公司,包括Anchor FM、Gimlet Media、Cutler Media、Megaphone、Bill Simmons Media等,每家標的大致在1億-2億歐元,目的就是獲取三樣東西:用戶、內容、以及廣告變現技術(貨幣化)。上週它又收購了音頻直播公司Betty Labs,矛頭指向音頻聊天Clubhouse。最新市場數據,Spotify的月活躍播客聽衆已經超過蘋果生態內自iPod時代就自帶的播客應用Apple Podcast。在Spotify的“搜索”裏找歌時,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播客標籤。

這波風口也讓國內一批創業公司迅速轉向了音頻社交,而傳統的“音頻三強”中,荔枝已在美國上市,經歷了一年的股價低迷,疫情因素也沒能拉起來,反倒是不久前香櫞做多UGC類音頻社區帶動了荔枝股價回升;模式相對“最重”的喜馬拉雅也對IPO摩拳擦掌,如果錯過這波上市/迴歸潮,不知道要再等多久。而幾家巨頭公司也提升了音頻/播客類業務的權重,像騰訊音樂、網易雲音樂、字節跳動旗下的番茄暢聽、B站旗下的貓耳FM等,但都沒有上升到核心業務層面。

下面想分析的是,與歐美市場對比,目前國內市場環境、商業變現情況是否能支撐音頻播客的爆發增長?這似乎是一個快要被資本遺忘的冷門舊賽道。

播客的變現模式

先以Spotify爲例,來看一下它這個商業模式下的成本與收入結構。年報說,從2006年上線至2020年底,Spotify已累計支付了210億歐元的版權費用。這筆龐大的開銷都給誰了呢?主要是三類人:1.唱片公司(record labels),比如“三大”:環球、索尼、華納,以及獨立音樂公司或工作室,比如Believe Digital和CD Baby等;2.音樂發行商(music publishers),以獲取樂曲的錄製權和公開表演權;3.播客(podcast),向個人或機構創作者索取內容分發權。大頭集中在前兩類。

它的版權合約很有意思,一般是按照平臺上的付費訂閱用戶數量、或相關樂曲的播放量、或兩者的結合來計算版權費用,比較複雜。但簡單一條是,付費用戶越多,播放量越大,平臺給版權方支付得也越多。但這通常不是一個簡單的線性增長關係,否則平臺很難靠規模效應賺到錢。

在版權上的付出爲Spotify帶來了兩塊收益,佔比中的絕大多數是會員費,一小部分是廣告。其中,單純的播客內容目前只能產生廣告收入,而非會員收入,因爲用戶不付費也可以在手機端隨意收聽、下載各種播客內容(但音樂不行)。來自最新財報分析師會議上的數據,該平臺3.45億MAU(其中付費用戶1.55億)中有25%同時是其播客用戶。這個比例高嗎?我認爲還不算高,更普遍的場景應該是用戶在上面付費聽音樂,發現音頻內容也不錯,就順便聽播客,而不是反過來。

Spotify在音頻內容上嘗試用廣告變現,所依仗的是用戶大數據。收聽同一條播客,A用戶聽到的插播廣告和B用戶是不同的,實際上平臺給到廣告主的是一種數據分析能力,平臺的用戶數越多,給廣告主呈現的數據效果也越豐富,也就是所謂的越精準。

很多年前電臺上有一檔節目叫《空中英語教室》,幾個老外就某個話題閒聊天,教中國人練習口語和聽力。這種形式就很像如今歐美播客的感覺。主要體現爲主持人在Apple Podcast或Spotify上原創播客內容(大多是訪談、聊天、脫口秀)。

與此不同,國內播客市場上有相當一部分比例是現成的音頻內容,比如德雲社的相聲、單田芳的評書、小豬佩奇的故事等,嚴格說這些不屬於播客。平臺獲得版權後,就可以通過這些VIP內容來區分會員與非會員的收聽資格。比如喜馬拉雅在主App之外又做了一個兒童版,裏面的優質內容大多設置了VIP限制。我自己沒有在喜馬拉雅上付費,但在兒童版上是付費會員。這也是平臺在垂直受衆領域上的價值。

現在可能還難以判斷這兩種模式孰優孰劣,買版權拉會員的模式與Spotify在音樂領域的做法類似,版權費支出是一大開銷,導致它的毛利率比較低(26%左右)、制約其盈利,這也是愛奇藝、騰訊視頻、優酷等長視頻領域的一個掣肘。但是,也不得不考慮受衆市場的整體欣賞傾向。主持人式的播客模式更加突出人的因素,把主持人的魅力往前放。Spotify花1億美元天價獨家簽約某播客主持人的現象在國內音頻領域還未出現,或許說明國內用戶對主持人的欣賞黏性還沒那麼大。

舉個簡單的例子,我讀大學時還流行宿舍熄燈斷電後一起聽廣播,像《刑警803》廣播劇就屬於內容的前置,有沒有主持人無所謂;而情感夜話類節目則屬於人的前置,聽衆追隨的是主持人。這兩種模式從電臺廣播一路演變進入互聯網播客時代,其消費內核並沒有變。整體看,應該說在國內市場上內容因素比人的因素更具競爭優勢。但也有像荔枝FM這種不做版權生意、靠音頻直播打賞爲生的相對小衆的聲音平臺,做差異化競爭,儘管後來其他平臺也填補了音頻直播的短板,讓差異化變成了標配。

供給端短缺問題

大概從去年下半年,網易雲音樂和騰訊的QQ音樂陸續上線播客專區。由於上線時間不長,目前社區人氣顯然不如那些小姐姐直播唱歌的場景,甚至遜於一些二次元直播間。因爲在這些實時場景中,聽衆可以通過彈幕、聊天室的圖文、虛擬禮物等形式進行互動,還是視頻直播那一套邏輯。或許說明,國內用戶在互動性、參與感、表達欲方面更強烈,偏知識類的、提前錄製好的播客內容可能消費門檻還是高了。所以近期纔會出現一批巨頭+創業公司模仿Clubhouse做音頻社交的現象。

這就導致了目前播客的供給不足問題。根據年報,Spotify截至去年底有7000萬樂曲(tracks)和220萬播客內容(podcast titles);國內曲庫最大的QQ音樂現在有4000萬樂曲,與Spotify屬於同一個數量級,但國內全部音頻平臺加起來的播客內容可能還沒有達到220萬級別。

所以,當下國內播客行業首要的是增加供給,還沒到考慮商業化的層面。因爲MAU沒上去,廣告主不會在上面插播廣告;而走播客付費會員道路,其付費意願與針對那些知名版權內容相比要弱很多,我幹嘛要付費聽別人聊天呢?除非是名人效應,比如於謙在喜馬拉雅上開播的《謙道》,累計播放破億了,但這就又回到了成本問題上。

而在UGC的供給端,播客面臨着短視頻、中長視頻的競爭。因爲內容生產者的盤子就那麼大,做視頻的和做聲音的,在呈現方式上分得還是比較開。目前尚未看到大平臺像當年扶持短視頻創作者那樣大力度砸錢、給資源的現象。

但國內播客面臨至少兩個有力條件:場景的獨佔性和智能設備的拉動。比如睡前、開車這種需要解放眼睛的場景,是一天中爲數不多較爲集中的時間,天然適合長音頻、而非短視頻消費。類似於分衆傳媒的江南春早年一直說的,電梯廣告具有獨佔性,因爲通常電梯裏沒信號,人們會放下手機,看看廣告屏,但現在很多電梯裏信號已不是問題,其獨佔價值有一定削弱。

另外,在前幾年家庭智能音箱掀起一波熱潮後,新能源車成爲又一個熱門賽道。這兩個場景都具備把碎片化時間化零爲整的能力,新能源車的未來趨勢之一是軟件服務與內容生態搭建,智能音箱之前已經帶動了音頻版權內容的消費熱度,車載也將爲音頻播客鋪路。

總結一下,國內音頻播客行業一上來就沒有找到合適的商業化路徑,這與國內的供給與消費習慣有關,導致創業公司做得慢吞吞,如今卻得到巨頭垂青。可以說長音頻現在成了內容賽道上的最後一棒,它憑藉對用戶使用時長的消耗能力讓戰事升級,輔以新能源車的內容前景,雖說播客還沒到“起飛”時刻,但這個最後一棒已經起跑,整體上我還是傾向於看好音頻的爆發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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