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告羅士打


人們都知道那首督促少年奮進的漢樂府詩《長歌行》,因爲裏面有句膾炙人口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不過,這首詩的開頭,其實在讚頌青春的美好。年輕人就像園中葵與晨露,遇到春日陽光時,總會璨璨發光。


但是,所有未脫稚嫩的事物,同樣會面對成長帶來的必然陣痛。對於一個人是如此,對於一個王朝也是如此;


這些成長的陣痛,和捱過陣痛之後的豁然開朗,正是正在熱播的古裝劇《長歌行》展現的重要主題,也是它引人入勝的緣由。


1


作爲一個設定在初唐時期的大女主故事,《長歌行》將焦點,對準了由迪麗熱巴飾演的虛構人物李長歌——唐高祖長子兼太子李建成之女。



她天生聰慧,自幼便接受着精英教育。在叔叔李世民與謀士房玄齡的寵愛下,她不僅有膽有識,功夫過人,對政事與軍事謀略也有超出其年齡的理解,儼然是皇宮內的掌上明珠。


但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將長歌的生活瞬間顛覆。她看到父母先後慘死於東宮,而從宮中走出的,竟是寵愛自己的叔叔。


這個令人驚駭的畫面,長歌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而無法被理解之事,必然會催生憤怒和恨;這股怒火驅動着長歌的後續行動,也驅動着我們期待劇情的每個細微進展。


長歌試圖憑藉自己的微小力量,向李世民復仇。在刺殺失敗、被叔叔放過後,不領情的她遠走他鄉,臥薪嚐膽,試圖等到有一天力量壯大,再將殺其父母的仇人親自手刃。



她踏上了流亡之路,試圖籠絡父親的舊部及前朝舊將,一道殺回長安。但她未曾想到,這終將成爲一條成長之路。在這條見證江湖衆生的路上,她的「小我」將被重塑,而她對家國大義的理解,則會在命運的一次次安排下,漸漸加深。


2


顧名思義,《長歌行》講述的是長歌的旅程。像一部歷險小說或是一部公路片一樣,長歌抱着原本明確的目的,來到一個個地方。


然而每到一個地方,她原本目的都會出現意外偏離;通過這些充滿意外的邂逅,她逐漸經歷着成長。



長歌的第一站——幽州,由長歌的表叔李瑗把持。長歌的計策在狡猾的李瑗面前露出馬腳,後者推斷長歌帶來的太子號令有假,太子璽如今必然是在長歌手上。


被識破的長歌,只好倉皇逃脫。但臨行時,她仍心存僥倖,試圖策反父親的舊部沈固。


但沈固的回應卻驚醒了被家仇矇蔽雙眼的長歌:



沈固對長歌說,他是知恩之人,放走長歌正是爲報答太子知遇之情。但與此同時,阿詩勒部正在北方蠢蠢欲動;他此刻身負的職責並不是參與朋黨之爭,而是守護這片邊陲重鎮及其百姓,捍衛大唐江山。



這是對長歌的首場成長教育:能調兵遣將的不是玉璽,是人心。


長歌的第二站,是由刺史公孫恆掌管的㮶州。公孫恆是隋朝舊部,一直不受朝廷器重,長歌想要藉此作手腳,使他加入自己的復仇計劃。



但公孫恆清廉愛民的人格魅力,卻潛移默化地打動了長歌。她甚至暫時忘卻了自己的怒火,爲㮶州政事出謀獻計,並與公孫恆一道制訂戰術,鎮守這座飽受阿詩勒部騷擾的城池。


然而阿詩勒部的侵襲依然無法避免。在糧草斷盡、寡不敵衆的情況下,㮶州一方毫無勝算,最多隻能和敵軍拼個玉石俱焚。



而公孫恆在敗局已定之下的選擇則是——投降獻城,他爲阿詩勒部首領大可汗奉上的隨禮,是他的項上人頭。


這個選擇自然不是出於懦弱。身經百戰的公孫恆,完全可以選擇在沙場戰死。他只是不想讓百姓爲這場無勝算之戰白白陪葬。



這是對長歌的第二場成長教育:俠之大者,終歸是心懷天下、心懷衆生之人,即便不被世人所理解感激,也依然執着無悔。


長歌的第三站是草原。被吳磊飾演的阿詩勒部鷹師特勤隼收降後,她以「奴隸」身份來到草原,體驗着鷹師生活。



她在這段經歷中發現,不是所有草原人都像可汗一樣兇殘,他們有着與大唐子民一樣被煙火氣籠罩的日常生活;並非大唐以外,皆是敵人。


長歌依然心懷大唐。但她對異族人的認知已發生了轉變。在將視野從私怨擴展至國家大義與百姓福祉後,她是否會進一步擱置偏見,爲大唐與阿詩勒部間的和平做出貢獻?


後續劇集將會給我們答案。


值得一說的是,迪麗熱巴在演繹長歌心路演變的過程中,收放自如地展現了自己演技的豐富層次。


她有英氣逼人的灑脫一面。穿上男裝或戎裝,步上蹴鞠場和戰場,她便是不遜男兒的颯爽戰將,殺伐果決,快意恩仇;



她聰慧精明,智商從不掉線,面對總對她及時相救的俊男阿詩勒隼,她依然因爲摸不清對方來路,一直心存機警與戒備。


但她也有溫柔和脆弱的一面。面對母親,面對徒弟阿竇時,她會卸下戒備,變成溫順的女兒和溫潤的師長。



而當長歌親眼見證母親和公孫恆夫妻這些被她珍視之人的離去時,迪麗熱巴的脆弱眼神,更是令人心碎。



長歌是所有演員夢寐以求的好角色:她敢去恨,也敢去愛,既拿得起,又放得下。在對這個角色的呈現中,迪麗熱巴也在磨礪着自己作爲一個演員的彈性。接下來的31集故事中,她的表現會更加值得我們的期待。


3


雖說《長歌行》是部大女主戲,但它的故事也不只有長歌一條線。事實上,本劇同樣在表現大唐王朝的成長。李世民的貞觀之治並非一蹴而就,它在初期一直面臨着朝內黨爭與邊疆衝突的陰影。



說到黨爭,我們就要談起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是通過殺掉哥哥李建成,成功上位奪權。這很容易讓他被視爲一個野心家。


但其實早在此前,李世民就已在疆場立下赫赫戰功,對大唐忠心耿耿。而在《長歌行》中,他卻需要面對來自太子的輕慢與敵意——太子其實早有計劃將這個能力太強的弟弟除之後快。李世民的政變,在劇中是不得已而爲之。


而李世民的掌權也有其他意義:如果社稷最終落入李建成之手,大唐的主權或許也會搖搖欲墜。這在劇中李建成急於與阿詩勒部和親的態度中,就能體現出來;而這是對兄長的百般輕慢都能容忍的李世民,唯一無法容忍的事。


細節滿滿的《長歌行》,將李世民表現成了一個懂得隱忍和以退爲進的戰略家。面對太子的陰謀,他暗自蟄伏,直到不得不出手時才亮出底牌;面對長歌的仇恨和誤解,他不做解釋,因爲他相信,長歌總有一天會了解到事實的全部。



而在面對忠於太子的謀臣魏徵時,求賢若渴卻碰了釘子的李世民,更是用一個可愛而有效的點子,俘獲了前者的心。


這個點子也爲本劇貢獻了最佳萌點:當魏徵準備迎接李世民賜予的毒藥,結果卻發現食盒中是自己最愛的醋芹時,他的反應實在是千金難換:



長歌與李世民,恰好形成鏡像:一個任性一個隱忍,一個行事決絕,一個深謀遠慮。但終究,支持他們前行的,是對大唐的同一份信念與責任。這對相愛相殺的叔侄,命運何時能再次交匯?


答案值得我們去等待和發現。


4


與長歌構成另一重鏡像的,自然是本劇的男主阿詩勒隼。之所以放到最後說他,是因爲他與長歌的感情線,是本劇的點睛之筆。



《長歌行》的編導無疑在選角與設定中埋了許多巧思:人們可能會懷疑,爲什麼選迪麗熱巴飾演大唐郡主,卻選擇吳磊飾演刺探大唐的阿詩勒部間諜呢?


其實這些都能從原作漫畫中找到緣由。長歌在原作中的設定,是李建成與胡人出身的妃子聯姻的產物;而阿詩勒隼則是從小就被大可汗收養的漢人義子,他對阿詩勒部的忠心耿耿,也就有了合理性。



但歸根到底,長歌與隼都是各自世界中的局外人。慘遭滅門之災的長歌哀嘆自己雖忠於大唐,卻有家不能歸;


同樣有美強慘人設的隼則漸漸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忠誠,都是阿詩勒部中的局外人,而他能力越強、戰功越碩,招致的忌憚也就越多。(這些大概也會成爲令隼「棄暗投明」的鋪墊。)


他們之所以能夠走到一起,就是出於這份存在於江湖兒女之間共通的理解。



他們曾戴着面具,各事其主,在蹴鞠場與戰場上「共舞」。而在戰事暫時平息後,他們也終於能摘下假面,坦誠相待。


而吳磊用暗流湧動的眼神,將隼對長歌的那份真誠守護,演繹得尤爲動人。


但《長歌行》不會拘泥於你儂我儂的瑪麗蘇劇情。長歌與隼感情線的珍貴,正在於兩人並不相互依賴、拖累、施捨。他們情感的基礎是理解、尊重、相惜,和付諸天下的同一份俠氣。


在後續劇集中,他們的感情線,大概也會與他們維護草原地帶和平的「事業線」相互交織,建立一份既是戀人,又是盟友的關係。


而歸根到底,維繫着這兩位義士的,不正是大唐風骨中最迷人的那份豪情嗎?


這種情懷,在當下流量至上的古偶劇當中並不多見。而考究的製作,超出預期的表演,虛構和正史的奇妙結合,都給人帶來驚喜。這樣立足於人物與故事、兼顧「小我」與「大義」、個人與歷史的國產劇,纔是古偶劇應該發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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