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小慧,是个来自黑龙江鹤岗的姑娘。尽管这个姑娘来自东北的东北,但她更具江南女生的秀气。个子不高,但十分干练,说干就干的性格赢得了办公室同事的一致赞誉。脸型是受大众喜爱的“BB face”,五官错落有致,鼻梁上总是挂着一副精巧的眼镜,她跟人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平静又思维缜密,略带东北味的普通话总能让人赏心悦耳。就在这间办公室里,我们共事快5年了,人来人走得,身边的同事已经换了一茬,她从来没有与任何人红过脸,她干练又热心的行事风格倒显得是个地道的东北人。最让我钦佩这个小姑娘的是:多年来,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任何八卦绯闻。

我们公司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忙起来时,前胸贴不到后背是常有的事。刚入司的新人,多半都会抱怨,甚至没干几天就不见人了。小慧从办公室打杂干起,打字复印,端茶倒水的事真没少干,但你从她嘴里听到更多的是:“好勒”、“马上来”、“稍等会”,这也打破了我对现在刚毕业的新人一贯的看法。

转正之后,她在行政文员与业务员之间选择了业务员。业务员加班加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尤其是与国外客户的信息沟通,经常要适应对方的工作时间,熬夜也是常有的事。小慧大学念的是非英语专业,尽管有一定的英语基础,但是商务英语沟通毕竟有一定的差异,不过这并没有难退这位外表文弱的东北姑娘。每天一早,我们都能看见她伏案苦学的模样。我作为办公室的老人,也是受她“打扰”最多的人,每次请教完我之后,我都能收到她泡的一杯养生茶,这让我对她“又爱又恨”,又无计可施。

很快,她就适应了业务员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干得乐此不疲、得心应手。经过2年的沉淀和积累,她的业绩已经稳定在了团队数一数二的位置,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们团队的得力干将和“女中豪杰”。她的事迹也让公司老板大为赞赏,让其他同事刮目相看。在一片光环之下,她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把成绩归结到团队的功劳上。每天,她都是默默地坚持自己一贯的作风,努力、热情、积极主动。

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公司只剩下老板的办公室灯还亮着。我关掉电脑和桌上的灯,收拾一天的疲惫,走出写字楼的大门。正要走进深南大道上那座人行隧道时,一个优美而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我耳边。我放慢了脚步,享受着声音穿透心灵的美妙。在这座华彩缤纷的城市,在这座斗志昂扬的城市,在这座每天都上演成功和失败的城市,我们行走在人海中,穿行在宽敞的街道,过着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生活。这种被沁人心脾的歌声打动的时光,我不知道已经多久不曾拥有过。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姑娘映入我的眼帘。是她?没错,就是小慧。

我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矗立在那,打量着这个平时发现不了的小慧。一把破旧的吉他,一张可爱的“BB face”,一副精巧的眼镜架在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前面,吉他的背带挂在她瘦弱的身板上,嘴里唱着那首“38度6”。我不禁想问自己: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三五个路人围在她的面前,不约而同地投出“赞许”的目光。有人向琴盒里投下百元大钞,有人投下十元,有人投下二十元……也有人匆匆而过,消失在了人群中。我默默地走上前,投下了两百块钱,她正要向我鞠躬致谢时,我们都沉默了,两眼相对尴尬地定格在离地面60公分的位置。

“华哥,怎么是你?”她打破尴尬的局面,开口道。

“我刚从公司出来,正巧被你的歌声吸引了,你的歌声打动了我。”我带着钦佩的眼神看着她说道。

“怎么样?收入不错哟,还唱吗?我陪你吃点东西?”

“正巧饿了,不过华哥,你得等我一会,我还没唱完呢。”我看了看围着的路人,听她坚定地说着。

“拥抱这片绿洲,那热烈的温柔,我放弃整个森林,留下眷恋和哀愁。像初见你眼眸,时间停止倒流,我燃烧了宇宙,温度像充满了电流。在38度6……”我和路人一样沉浸在她的歌声中,在这城市的夜晚,她的声音就像歌名一样充满了温度,能让我们内心翻滚的温度。

“谢谢大家的倾听,谢谢有人喜欢听我唱歌,谢谢,鞠躬!”随着歌声在耳边戛然而止,她动情地说着。

她背着那只装着破旧吉他的琴盒,我帮她拉着音响,走出了隧道,走在繁华而热闹的街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沉浸在小慧的歌声中,还是已经陷入到一个巨大的沉思中,一路走着,却一言未发。突然,她问我“华哥,我们吃点啥呢?准备好钱包了吗?我吃得可多了”。我尴尬地回道:烤鱼,吃吗?她略带兴奋地说道:好呀……好呀!

正巧大厦后面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烤鱼店,老板也是东北人。他们家的烤鱼特香还带着烧烤的孜然味,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我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份招牌烤鱼和几个配菜,我问她喝酒吗?她摇了摇头,没一会说:要一罐啤酒吧!老板给们拿来两罐啤酒,我们打开,不约而同地碰了一个,喝了起来。

“小慧,家这么远,你为什么来深圳?”

“梦想,我父母在当地的国营煤场工作了一辈子,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之中,我一直都梦想着能独自去闯荡生活,创造自己的未来。所以大学一毕业,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独自踏上了前往深圳的列车。虽然我感觉到十分愧疚,但是我坚信自己的选择。”

“今天,我感觉要重新认识你一下。没想到工作之余,你还有这么好听的一副嗓音。你比歌星唱得都不赖”。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这把吉他就是我上初中时,用成绩和爸爸交换来的,算下来,它是我10几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工作挺忙的,我就在家里弹一弹,唱一唱。最近才在人行通道和夜宵档给人唱歌。放假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去清吧和音乐餐厅驻唱”。

“仅仅因为爱好,才去外面唱歌吗?是不是家里遇到困难了,需要帮忙吗?”

“不……不……不是的,首先,我是喜欢唱歌。在家里,总是自己唱自己听,也不知道自己唱得是好是差,就鼓起勇气买了设备去街边唱。其次,就是……有一天跟爸妈视频聊天时,我发现他们老了!尽管嘴里没有一句劝慰我回老家的话,但是他们眼神里的期待看得我心碎不已。因此,那天开始,我下便定决心要凭自己的努力在深圳买房,把父母都接过来一起生活。”

听到这里时,我的心咯噔一下。“深圳买房”吓退了多少“英雄好汉”呀,怎么就吓不倒我眼前这位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她眼神中的坚定,她话语里的决绝让我看到了一个一定会实现的梦想。我眼前的这位女孩就像一位绿巨人,即将为自己和父母在深圳撑起一片天地。在香喷喷的烤鱼锅中,翻滚的热气击起我平静内心中一层层涟漪;在平时苦涩的啤酒中,我尝到了一丝美妙的甘甜。

每个人都有梦想,曾经的远大梦想或许会被现实打败,但是它却真实地存在过。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花开花落又是一季,而你又在哪里?

拼搏就是最棒的“深圳精神”,不放弃就是最起眼的“圳能量”。而这两点,恰恰是我从这个柔弱的--唱着“38度6”的女孩身上看到的。

把小慧送回家,我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城市一点点落下它的帷幕,而我的人生似乎正在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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