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深度]日本排污,西方環保界爲何啞了

[環球時報記者 侯健羽 陶短房 青木 紀雙城 辛斌 李司坤]編者的話:“像格蕾塔·桑伯格這樣的環保主義者爲什麼不關注日本排放核污染水入海?”總部位於美國的在線問答網站Quora上,有外國網民這樣問道。這也是很多人的困惑。對於日本決定向海洋排放核污染水,近年來異常活躍的瑞典“環保少女”卻未發表任何看法。不僅桑伯格有些“反常”,衆多西方環保組織此次都很低調——除了總部位於荷蘭的綠色和平組織,在國際媒體報道中很難找到其他對日本災難性做法表示反對的西方環保組織的名字。動不動對發展中國家環保問題嚴詞批判的西方環保組織,爲何這次啞了?“與上世紀70年代相比,很多環保組織已缺乏環保激情,承載着更多所謂政治性、意識形態等負擔。”德國環保政策學者克勞菲特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他們如今更像是遊說組織,幫助一些利益集團爭取話語權。

“格蕾塔,就這樣嗎? ”

在日本排放核污染水一事上,近年來被西方國家熱捧的瑞典“環保少女”桑伯格的反應受到廣泛關注——這次,她只是轉發了綠色和平組織的帖子和半島電視臺的一則新聞,未發表任何評論。有網民質疑道:“格蕾塔,就這樣嗎? 對於一個巨大的環境災難,你只轉發了那條新聞?你的‘你好大的膽子’哪去了?”

並非是桑伯格最近低調了,她仍在四處積極活動。15日,BBC發表對她的專訪,盛讚她“剛年滿18歲卻毫不妥協”;4月22日,桑伯格計劃在第52個世界地球日當天到美國國會參加聽證會,該會議內容主要跟減少化石能源的使用有關。

是桑伯格要避開核污染這個她不熟悉的話題嗎?畢竟關注氣候變化纔是她的“主業”。但其實,桑伯格並非沒踏入過她“不擅長”,甚至是“毫不相干”的領域——去年10月,她在推特上發佈了一張自己手拿標語牌的圖片,“聲援”12名偷渡臺灣過程中被內地海警抓獲的香港人。當時桑伯格稱,自己是在被黃之鋒點名的情況下,參與了這場“聲援”活動。此事並非桑伯格第一次因涉足政治話題而引發巨大爭議。2019年12月,黃之鋒在一則推文中稱讚桑伯格是“青年力量的象徵”,還將氣候變化抗議和香港“修例風波”聯繫在一起。桑伯格隨後回應稱,“勇敢而鼓舞人心的黃之鋒提出了非常重要的話題”。

種種跡象表明,桑伯格的“環保運動”並不純粹。有分析說,在日本排放核污染水一事上,西方政客和媒體都保持了沉默,對於一貫受西方輿論推崇的桑伯格而言,如果她抨擊了日本,則意味着展現了不符合西方主流的政治姿態,這樣並不符合她的個人利益。

“預言家還是傀儡?”《華盛頓時報》曾刊文說,人們越來越擔心,桑伯格是一枚“政治棋子”。在美國格羅夫城市學院教授亨德里克森看來,有成年人把桑伯格“當作一個傀儡和代言人,來推進他們自己的議程”。俄總統普京也在2019年說過,桑伯格可能在爲利益集團服務。

一些發展中國家指責過歐盟炒作桑伯格,稱這名“環保少女”揮舞着“政治正確”的大棒,想要剝奪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權益。“她去向發展中國家解釋一下,他們爲什麼應該繼續生活在貧困中,而無法像瑞典一樣。”普京也曾這樣說。

對環境問題的理解發生轉變

不僅是桑伯格這樣的“活動人士”在日本排放核污染水一事上沉默,歐美環保組織都很“低調”。其實,它們也並非全體“按兵不動”,比如總部位於荷蘭的綠色和平組織從日本政府相關決定出臺伊始,便擺出“堅決反對”的姿態,譴責東京“蓄意用放射性垃圾污染太平洋”的“非合理性行爲”。不僅綠色和平組織總部發表了聲明,其分佈在美國、加拿大、新西蘭、俄羅斯等多個國家的分支也陸續表態,德國分支在4月13日發表題爲“危險的神話”的文章,稱日本排放核污染水是“故意的錯誤判斷”。另外,人權組織國際特赦分佈在北美、歐洲和大洋洲的分支也譴責日方“將人民權利置於危險境地”的“可憎行爲”,其新西蘭分支負責人麗莎·伍茲呼籲新西蘭政府出面干預這種行爲。

除了綠色和平,難以再找到知名西方環保組織發聲的例子。比如一向給人“重視環保”印象的德國,這次也只有個別組織出來批評日本的行爲。要知道,德國擁有8000多家環保組織、2000個參與環保行動的基金會,其最大的環保組織“自然保護聯盟”在本土就有2000多個分部。目前在德國法蘭克福工作的芬蘭人涅米寧對《環球時報》記者表達了他的困惑:日本核污染水事件在德國以及歐洲社交媒體上引發了強烈的批評,但包括德國在內的歐洲國家政府以及環保組織“基本保持沉默”,“這與他們平時關心環保話題的氣氛大相徑庭”。

西方環保組織和活動人士“音量小”的原因是多樣的。在加拿大,很多“反核電派”加入綠色和平等組織的反對“合唱”;與此同時,一些在該國頗受推崇的英國學術界人士,比如倫敦帝國理工學院分子病理學教授、放射學專家傑拉爾丁·托馬斯,近期積極爲日本“背書”,多次在加媒上稱“核污染水直排絲毫不構成健康風險”,強調 “化工廠廢水排放比這更危險、更值得關注”。在德國,諸如“自然保護聯盟”等組織不太關心在亞洲發生的事情,更關心特斯拉德國超級工廠建設損害當地生態一類話題。

中國復旦大學教授沈逸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在西方大多數環保組織沉默的背後,是他們對環境問題的理解與我們不同,他們的認知已“異化”。“歐美組織如今眼中的環境問題只有一個,就是二氧化碳排放;而我們目前關注的日本核污染水問題實際上是偏古典意義的,即環境污染問題。”沈逸認爲,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轉變,是因爲歐美髮達國家已把本土的污染產業轉移出去,因此,環境污染問題跟他們自身關係不大了。

“本質上,歐美國家是以一種自私自利的方式,而不是站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角度去認識和理解環境問題的。即便是二氧化碳減排問題,它們秉持的基本態度也是‘我生病,你喫藥’。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一些歐美環保組織失去了對全球環境問題的共情能力。”沈逸說。

“政治站隊”和“俱樂部化”

“大多數環保組織保持沉默,並非是他們不清楚日本這麼做會產生怎樣的負面影響,而是他們不得不沉默。”德國環保政策問題學者克勞菲特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如今許多環保組織具有很多“政治性”“意識形態”等色彩。

美國很多環保組織都是非營利組織,雖然打着“公益”的名號,看上去代表大衆利益,但實際上,它們受到背後“金主”影響。不少影響力較大的非營利組織直接或間接帶有美國政府、兩黨、大集團、大資本家的“血脈”。這些“金主”要維護自身利益最大化,因此除海產等行業的少數直接利益受損者外,其他人都會對日本的行爲裝聾作啞。而且美國至今較依賴核電(佔比約20%),其技術雖然較日本領先,但很多核電站“年事已高”,因此它並不希望主動挑起“反核電”話題自找麻煩。另外,清潔能源也是美國民主黨政府多年來力推的議題。在美國內部,有關環保政治化的討論集中在兩黨對立上:這是一個表現黨派忠誠的問題,如果你是民主黨人,就應該關心環保,如果你是共和黨人,就該更在乎經濟而非環保。

美國國務院稱讚日本政府的決定是“透明”的,一些主流媒體要麼只是報道無關痛癢的消息,要麼拐彎抹角地刊登“科學分析類文章”,安撫人們“不必杞人憂天”,環保組織也不站出來說話。美國的這種氛圍影響了歐洲。“如果歐洲環保組織批評日本的決定,他們就需要考慮自己可能承擔的後果,比如受美國施壓,因此會更加謹慎。”克勞菲特說。另外,與美國一樣,不少歐洲國家也注重核電發展。

沈逸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歐美國家政府和很多環保組織在日本核污染水問題上的沉默,可以用“政治站隊”來理解。而且在歐美國家,環境問題存在“俱樂部化”,即關於環保的知識和能力是被少數人壟斷的,大衆對環境問題的恐慌和認知由精英在主導。另外,歐美國家目前解決環境問題的方式是金融化的,比如他們治理二氧化碳減排的核心是碳排放權交易,也就是說,“他們關注如何從環保中掙錢”。

之所以更關注發展中國家的環保問題,也有經濟考慮。歐洲環保組織的使命之一就是幫助企業獲得更多訂單。一名曾在歐洲某環保組織擔任主管的人士向記者透露了他們的操作模式:環保組織開展有目的性的研究調查,其結果可能是指責一些發展中國家在某些領域不注重環保,然後歐洲企業登門推銷自己的產品。

“歐美國家對日本核污染水的反應折射出,其環保組織甚至整個環保運動已經異化。”沈逸說,其精英階層脫離了環境保護的本意,把用於實現環保的手段,例如知識、概念創新、社會運動、金融化工具等當成目的本身,以獲取更多經濟利益或者贏得政治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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