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樂夏》第一季開播時,網上流出一張很長的推薦名單。

萬青、聲音碎片、草東、超級市場、海朋森...

從老牌到新生代,簡直是寶藏聚集地。

由此可見,海內不缺好樂隊,缺的是發現好音樂的耳朵。面對終將夭折的《樂夏》第三季,再回頭來看看大衆審美。提高了嗎?

或許是吧,或許又不是。

兩年時間,《樂夏》從一個現象級存在,到如今成爲歷史。

獨立樂隊的窘境,只能自求多福。那些我們私藏的好樂隊,依舊難覓聽衆。好比開頭提到的聲音碎片。成立20週年之際,面對如斯貧瘠的聽衆,他們自嘲到:

“趕快找一條後路吧,與其被喜笑顏開的時代淘汰,不如趁早隱身萬丈紅塵做個良民。”

難嗎?

難!

但慶幸的是他們還在堅持寫歌,即使前路未卜,依舊憑一腔熱血掙扎着。

有些好酒擺在精緻的櫥櫃裏明碼標價,而有些依舊埋在深巷。

聲音碎片屬於後者。

這支成立近20年的樂隊,屬於我的個人私藏品。

這些年,我聽過許多優秀的音樂作品,它們或氣勢如虹,或潤物細無聲,又或感染你於無形之間,但像聲音碎片如詩般的詞曲,甚少。

像詩一樣夸姣,爲生活唱一首讚歌。

彝族飄流詩人、山東三流神醫、東北夜行騎士、西南原始摩登人、淄博長髮小夥組成的樂隊。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經歷,但好像一直保持着非平常的默契。

沒有憤怒、沒有吶喊,在平靜中宣泄壓迫感,在孤傲中尋找幸福感。

他們產量不高,但是每一首都是精品。

主唱馬玉龍是一位赤誠、純粹、低調的搖滾詩人。他從小喜歡文學,喜歡讀詩。國內外詩人,瞭解甚多,跟他聊詩,就猶如切磋音樂一般。這個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假如不是搞音樂,或者去寫詩了。當然聲音碎片裏保存着屬於馬玉龍先生自己的詩意之美。樂評人李皖曾評價說,這是一個塑造美的樂隊。

“清亮的電吉他,佈滿想象的鼓聲,提供色彩和背景的鍵盤,讓氣氛進一步濃厚的貝斯,然後,像靈魂那樣拔於地面、接近天堂的歌唱。”他們用西方樂器營造出了內斂、簡潔、深沉、曠遠的中式美學空間。過去20年,聲音碎片並不算高產,前後發行了《世界是噪音的花園》、《柔美的低於生活》、《把毫光灑向更開闊的地方》、《沒有鳥鳴,關上窗吧》四張專輯。細看每一張專輯名,皆如詩一樣夸姣。“把歌聲還給夜晚把道路還給盡頭把果實還給種子把翱翔還給天空剩下的讓它們夸姣”

這首老歌《柔美的低於生活》,時隔十幾年後再拿來聽,又是另一番韻味。

就像專輯簡介所言:“從容和坦然纔是令生活微笑的真諦,縱然,許多時候我們只是些悲觀的靈魂。”悲觀的靈魂如何極力尋找快樂?馬玉龍先生用低沉的嗓音,在這首歌裏,將謎底告訴我們。

那些昏暗的、邊緣化的人,對生活或者再無期待,但依舊要以一種驕傲的柔美姿態去面對它。

後來在第三張專輯《把毫光灑向更開闊的地方》中,這份釋然好像更加顯著。這張專輯中有一首歌叫《目生城市的早晨》。“除了勇氣我們一無所有除了失去我們沒有遺憾擁抱晨光暖和你的愛人唯有晨光從容沒有疑問新鮮如初唯有晨光從容沒有疑問新鮮如初”

每一個在城市中奔跑的人,迷茫、掙扎、痛苦、這個城市是目生,由於我們是外來者。

但是在副歌部門馬玉龍先生這樣唱道:“唯有晨光從容沒有疑問,新鮮如初。”彷彿一瞬間和城市中疲勞的自己和解。

這就是聲音碎片魅力之處,面對所有不堪,他們從容淡定。

而非失控者。

最近一次聽人提起聲音碎片,是因爲王小波。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無非是想明白一些道理,遇見一些有趣的事情。”

王小波先生一定想不到,多年後他的文字依然活在世人心中。

那些正處黃金時代的人們;那些緬懷黃金時代的人們,以及那些即將迎來黃金時代的人們。

他們懷着一腔熱血,試圖在小波的文字裏找靈魂。

太多語言顯得蒼白無力,不如來聽聲音碎片的新歌吧。

一個多禮拜前,聲音碎片發佈了新歌《黃金時代》。

新歌發佈兩天後,剛好是小波逝世24週年的忌日。

或許是偶合,或許是特地安排。

一首歌,讓我看到了聲音碎片和王小波身上較爲相似的黃金時代。

“爲了那些不甘心屈服的倔強心靈,爲了那些停下來思索自身和時代的清醒目光…”

《黃金時代》是一首新改的舊歌。

初版源於摩登天空2017年策劃的“孤傲演唱會”的最後一期。

密閉、灰暗的空間內,馬玉龍和一位目生女孩相視而坐,彈唱這首新歌。

整個過程中,女孩聽得入神,彷彿陷入思索中。

回看這一版的歌詞的確很深刻。

“現實教育了夢想,資本動彈地球”“放下思慮吧,螞蟻不該長翅膀”

“石頭不該滾紅塵,清醒的人哭吧”字字句句,都是對這個時代的思索。

即使我們沒成爲自己想要的樣子,芳華碎了一地,可依舊是屬於我們的黃金時代。

這是馬玉龍先生幾年前的狀態。

正如這兩句歌詞:“今朝有酒何不醉,最好的已過去。”

前不久正式發佈的新歌中,聲音碎片將《黃金時代》重新填詞。

四年前,馬玉龍先生在詞裏寫到:

“所有選擇都準確,只是頭破血流。”

四年後,他發出質問:

“選擇好像都準確,怎會頭破血流?”

石頭不應該滾紅塵,但只有轉動的石頭,才能不長青苔。

兩版的歌詞,寫出了他們這些年的掙扎。

至於爲什麼要改歌詞,他們在微博回應道:“由於心態變了。”

此刻的馬書記以爲,人活在世,不必較真,放下姿態,纔會活得輕鬆。

《樂夏2》最後一期舞臺上,重塑雕像的權利的《sounds for celebration 》是我心目中最佳。

最後一段軍鼓神聖且有氣力,直擊靈魂。

記得聲音碎片的《送流水》結尾,也有一段軍鼓,鏗鏘有力中藏着一份柔和。

當一切無可挽回地熟透

你也就慢慢成爲看客

在二十一世紀 物纔是上帝

人像工具再沒有什麼天長地久了

一切都大張旗鼓速朽眼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

成王敗寇

曾經我也但願聲音碎片能夠泛起在《樂夏》舞臺。

我知道,你們也跟我一樣期待。期待在搖滾樂失語的大環境中尋找一份共同的熱愛,讓那些優秀的樂隊浮出水面。今年元旦,聲音碎片成立20週年。馬玉龍在微博寫了一篇小長文。

20年前,他們也說過改變世界之類的傻話,置身於北京的高樓大廈之間,立着偉大的志向。可是到頭來,他們既沒有成爲大明星,也沒有寫出廣爲流傳的金曲。前前後後出了四張專輯,有人說他們的歌沒有傳唱度,沒有革命性,也沒有所謂的批判性。有人說他們的音樂,抑鬱、昏暗。面對這些質疑,馬玉龍回答說他感觸感染不到偉大,也感觸感染不到開放。當年,他們發佈《柔美地低於生活》時說:“對於生活本身可我們沒有太多的奢求與慾望,但我們要用一種驕傲的柔美姿態去面對它。”可是如今回頭來看。

"失蹤,焦急、狹隘、固步自封、得過且過、從林法則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這纔是現狀。掙扎了20多年,有人問他除了做音樂你們都在幹什麼?馬玉龍無奈地吐出兩個字:“餬口。”末了又補了一句:“靠做音樂是無法維持生活的。”他老是說假如可以重新來過,他將會不負父親所願,成爲一名優秀的公務員。可事實呢?他們幾個人依舊堅持在餬口之餘,琢磨着一些閒曲,不爲別的,只讓吉他剩餘一點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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