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穎、楊冪等500餘名藝人發聲,反對短視頻侵權

一個月前,新華社“新華視點”欄目播發了調查報道《短視頻原創作者逾九成被侵權:五分鐘看完一部電影、內容相似互相“搬運”……》,三天後,中國電視藝術交流協會、北京電影協會等15家行業組織聯合58家影視公司和在線視頻平臺聯合發佈聲明,要求短視頻平臺等機構採取措施,停止對影視作品的切條、搬運等侵權行爲。

此間,又有500餘名藝人加入簽名聯署行列,要求短視頻平臺切實保護相關影視作品版權。幾天前,國家版權局和國家電影局也相繼表態,將依法打擊短視頻侵權盜版行爲……

70餘家影視機構、500餘名藝人爲啥聯署簽名?如此大陣仗,到底因爲啥?

報道“炸”出大陣仗:只因天下苦“盜版”久矣

作爲調查記者,一篇調查報道究竟能帶來多大的社會影響,屬於不確定事件。這次報道一下“炸”出這麼大陣仗,也讓我們始料不及。有不少朋友出於好奇,紛紛詢問選題的由來。

這是一次從“我請你看電影”帶出來的報道。去年10月,《金剛川》開始在影院中上映。週末,一位朋友打來電話,說要請記者看《金剛川》。

一聽說有熱映電影看,記者來了興致,“什麼時候?去哪裏?”“我發你手機上了,哈哈哈哈……”

打開手機一看,一段短視頻映入眼簾,吳京和張譯在戰前互相調侃的畫面呼之欲出。在這段短視頻的邊角處,某短視頻平臺的賬號映入眼簾。

“怎麼樣?還可以吧?下次有好片輪到你請我看了啊!”朋友接着發來語音,口氣中帶着一種“你被我耍了”的“勝利喜悅”。

“這種短視頻究竟有沒有侵權?”記者心中充滿疑問,又向周邊的親友諮詢了一圈,大部分人對這樣的短視頻早就“習以爲常”,還有不少人認爲記者是“少見多怪”——“你們不要瞎搞,回頭你們這樣一監督,我們都看不了了。”

不過,去年12月,12426版權監測中心發佈《2020中國網絡短視頻版權監測報告》,報告指出,短視頻正成爲互聯網知識產權侵權的高發地帶。報告出爐後,微博、微信公衆號、抖音等平臺上的網友開始大範圍吐槽“短視頻侵權”現象。

一些原創短視頻“大V”也跟記者吐槽。“他盜用了我的創意,點贊數比我還多。”有不少原創短視頻“大V”在得知我們正在開展相關調查時,競相向記者講述自己的遭遇。

一位擁有過千萬粉絲的原創短視頻“大V”說,爲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自己用自己的賬號發聲,結果反而遭到網友莫須有的指責,“因爲我的粉絲比較多,侵權一方的粉絲就跑過來說我‘以大欺小’‘借流量搞網絡霸凌’。”

以上種種,堅定了我們咬住這條線索做好報道的決心。

侵權背後:因“流量能變‘現’”

天下熙熙,只爲利來,“盜版”背後的邏輯指向不言而喻。短視頻領域是否通過侵權牟利,也就自然而然成爲我們重點調查的對象。

我們調查發現,在某短視頻平臺上,一些“膽大”的主播直接在直播間整集播放電影或電視劇等影視作品,但事實上,這些作品在播放時並非是完全“無償”的,主播打着“領福利”的幌子誘導用戶點擊其推廣遊戲的鏈接,往往可以賺到不菲的推廣費。

還有主播通過播放影視作品賺“聽課費”。在另一家短視頻平臺上,有的主播打着“收徒”的旗號,打包出售“如何搬運影視作品”的教程,“開課”指導他人利用技術手段規避平臺的審查。這類作者不僅不屬於正常的“二次創作”,還涉嫌利用他人作品“截流牟利”。

“擁有100萬粉絲、平均播放量在50萬左右,20秒以內的推廣視頻售價大約在1萬元左右,不議價。”

一位短視頻推廣服務商告訴記者,搬運剪輯後的影視作品是“積聚粉絲”最快最便捷的方式,“粉絲多了,流量就多了;流量多了,來找你推廣合作的廣告主就多;廣告主多了,你‘變現’的能力就強了。”

“短時間內‘漲粉’還有一個‘變現’方式,就是做‘做號黨’或者‘賣號黨’,反正是搬運別人的視頻嘛,粉絲來得快,錢來得也快。”

在業內人士給記者揭露的行業“內幕”中,有不少案例都起到了“反面示範”作用,這也是爲什麼越來越多短視頻作者不願花功夫做原創,卻對簡單搬運或者切條剪輯趨之若鶩的原因。

版權方往往很難抓到侵權現行

爲了釐清侵權短視頻作者的“搬運邏輯”,我們找了不少從事自媒體行業的業內人士瞭解情況。

“比如《老友記》,如果你把劇名改成《六個人的故事》,那你在搜索欄搜‘老友記’是不可能搜得到的。”

在調查中記者發現,如果想要通過短視頻平臺給出的搜索欄去“定位”侵權作者,一般很難按圖索驥。

一位業內人士爲記者點破了其中的“玄機”。在“千人千面”的算法加持下,平臺呈現給不同用戶的搜索結果是不一樣的,這個差異不僅體現在搜索結果的排序上,還在視頻內容的呈現上。

隨着調查的深入,我們收到的“爆料”也越來越多,面臨的法律邊界問題也越來越凸顯。

除普通影視作品外,我們調查發現,短視頻平臺上其他的原創內容同樣存在大量侵權行爲。

有原創短視頻作者向我們反映,對原創短視頻的抄襲行爲,類似於公衆號文章的“洗稿”,抄襲者盜用視頻拍攝腳本,只是更換了出鏡人和出鏡場景。由於當前司法實踐中對短視頻原創性的認定存在分歧,客觀上增加了原創短視頻作者的維權難度。

事實上,我們自己之前製作的一些短視頻,也被人侵權過,比如,把片頭、角標給去掉,不署名,不標明出處。現在微信平臺對原創文章可以標“原創”,還有一套對洗稿的認定和處罰機制;但囿於技術等原因,短視頻平臺目前還缺乏這樣一套機制。

改變正在慢慢發生

4月6日報道播發後,我們最先收到的報道反饋來自身邊的親友,有的人認爲這篇報道能夠爲以流量爲中心的行業不正之風糾偏,有的人在討論短視頻平臺“二次創作”的邊界究竟在哪裏,有的人也對報道所能達到的效果並不抱太大期待。

改變正在慢慢發生。在短視頻平臺上,此前一些所謂“搬運教程”的視頻已經被悄然刪除;一位擁有2000多萬粉絲的影視博主從4月28日開始在剪輯的短片上標註“本視頻已獲授權使用電影片段素材”的字樣,自發地與侵權行爲劃清界限;還有一些法律知識博主開始普及“短視頻被侵權之後應該怎麼辦”“自媒體內容被盜用,找誰來賠償”“如何化解‘二創’侵權風波”等內容,對於維權方式和流程進行細緻普及。

在此次版權之爭後,我們也期待着合理的解決方案的快速出臺,比如建立版權交易平臺、互聯網平臺購買部分版權等等,使得版權持有方、平臺與用戶三者形成一種規範的“授權”機制。假以時日,也能形成更加良性的互動,實現真正的共贏。

記者:顏之宏、熊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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