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奧運會還能如期舉行嗎

近藤大介/文

“照這樣下去,日本就會像印度一樣,完全無力對抗新冠病毒的印度型變異毒株。如果大家擔心的‘醫療體系崩塌’的情況真的出現,舉辦奧運會什麼的,完全是癡心妄想”

對於日本的疫情,我的一位入編東京奧運會、殘奧會醫療組的醫生朋友嘆息連連。

按照原定計劃,東京奧運會將於今年7月23日拉開帷幕。鑑於目前的疫情,IOC(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主席托馬斯·巴赫一行將於5月18日訪日,最終確認本次奧運會是否可以如期舉行。

目前,日本迎來了被稱爲Golden Week(黃金週)的七天連休假期,但新冠肺炎病例數仍在持續增加。僅五一勞動節當天新增的病例數就達到了5984例。5月2日,接受住院治療的重症患者達到1050人,再次刷新了歷史記錄。截至當天,日本境內感染新冠肺炎的總人數已經達到527892人。

日本的人口總數僅爲中國的10%以下,但被感染者的人數卻是中國的近6倍。累計死亡人數更是在今年1月超過了中國。前幾天,一位上海的朋友發微信給我說: “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出現新病例了”。反觀日本,從4月25日到5月11日,各大主要城市先後發佈了第3次緊急事態宣言。“黃金週”本應該是旅遊旺季,但持續的疫情無情地將人們軟禁在了家裏。日本的電視新聞報道海南島的人山人海的情況。

日本的“緊急事態”,具體就是指70%的企業被要求進行居家遠程辦公,大學進行線上授課,電影院和旅遊景區停止營業。百貨商店除食材賣場全部停業。餐飲業僅限營業到晚上8點,且全天禁止售賣酒類。

前幾天,日本電視臺特意播放了一個關於“100年前的美國禁酒法時代”的特輯節目。畢竟人們外出喝酒的情況變少了,整個日本儼然成了100年前的美國。順便說一句,據說在美國禁酒法時代,做走私酒生意的黑手黨賺得盆滿鉢滿,可謂是最大的“受益人”。

身處東京,我在近段時間明顯能夠感受到“人們的焦慮”。新冠疫情已經持續了1年多的時間,所有日本人都已經焦躁不安了。

疫情爆發之後,失業的日本人和倒閉的公司層出不窮。好幾家我經常光顧的餐館先後發來消息說“無奈關店,敬請諒解”。這其中不乏我光顧了30多年日本料理店,意式餐廳和法式餐廳。收到他們發來的閉店通知,我感覺就像失去了親人。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東京各大獨具個性的知名店鋪都會消失殆盡,最後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吉野家和麥當勞這樣的連鎖店了。

對於目前的疫情,我有如下三點疑問。

其一、爲什麼日本沒有自研的疫苗?

美國、中國、俄羅斯、英國等國家的製藥公司都成功研製出了疫苗,並優先給本國國民接種。但是,一直自詡爲“亞洲唯一發達國家”的日本,卻在這場研製疫苗的競爭中遠遠落後了。

於4月15日至18日訪美的日本首相菅義偉,回國後堂而皇之地表示:“在美期間,我和輝瑞公司的總經理進行了電話會談。他答應向我們提供疫苗”。一國最高領導人在受人恩惠時,竟然可以如此自豪,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的心境。對此,一位日本政府的高管同樣感嘆道:

“央求美國出售疫苗,這的確讓人感到羞愧,但讓我更爲汗顏和驚訝的是,輝瑞公司的總經理竟然沒有來和菅義偉首相見面。從輝瑞公司總部所在的紐約搭乘飛機到華盛頓,只需要1小時20分鐘。按理來說,對於一個購買了7200萬份疫苗的超級大客戶,輝瑞公司的總經理應該當面表示一下感謝。更何況,買家還是一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但是,在輝瑞公司的總經理眼裏,菅義偉首相不過是‘只需要打電話談生意’的對象罷了。”

其二、接種疫苗的順序爲什麼如此不同尋常?目前,日本的醫療機構正在按照菅義偉政權的要求,優先給醫療工作者和65歲以上的高齡人羣接種疫苗。優先給醫療工作者接種,這完全可以理解。但爲什麼要優先給高齡人羣接種疫苗,而不是給勞動力人羣?

以他國爲例,印度尼西亞接種疫苗的“第一人”是現年59歲的總統佐科·維多多。相比之下,77歲的副總統馬魯夫·阿敏的疫苗接種時間要晚很多。這並不是因爲佐科·維多多的職位更高,而是因爲他正值“當打之年”。換句話說,勞動力人羣理應優先於高齡人羣接種疫苗。畢竟老年人可以足不出戶,而勞動力人羣必須外出工作。所以,爲了增加社會整體的免疫力,抑制感染病例數的增加,理應優先對勞動力人羣接種疫苗。

但日本卻反其道而行之,優先給3600萬名65歲以上的老年人接種疫苗。對此,我80多歲的父母表示:

“我們都有退休金,不需要外出打工謀生,沒有打疫苗的必要。更何況,打完疫苗之後,身體的狀況還有可能會變差。所以,我們不想打疫苗。周圍那些和我們年齡差不多的老年人,也說不想打。”

對於疫苗接種的優先級,菅義偉政權給出的解釋是,老年人被感染後更容易變成重度病,接種疫苗後可以減少死亡人數和住院人數。但是,從更深層的角度來看,此舉的真正動機難道不是在給今年秋季的大選做準備嗎?3600萬張老年人的投票,菅義偉政權不可能會輕易放棄吧。

其三、如果新冠病毒繼續肆虐,東京奧運會、殘奧會還能如期舉行嗎?

4月28日,以名古屋爲大本營的護士團體“愛知縣醫療護理福利勞動組合聯合會”在推特上呼籲“終止舉辦奧運會”,理由是“疫情當下,護士無暇參加”。這條消息一經發出,很快得到了近萬人的支持和“點贊”。

今年4月,日本時事通信社做了一場關於東京奧運會的社會輿論調查。其結果顯示:39.7%的被訪者認爲“應該終止舉辦奧運會”,28.9%的被訪者認爲“應該如期舉辦”,25.7%的被訪者認爲“應該再次延期舉辦”。也就是說,實際上有65%以上的日本人反對在7月23日舉辦奧運會。

但是,面對秋季大選,意在成功連任的菅義偉無疑會堅持如期舉辦奧運會。對於他的這份“執着”,民間傳出了“玉碎奧運會”的說法。所謂“玉碎”,原本指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軍的“零戰(只裝有單程量燃料的戰鬥機)”對美軍艦船進行自殺式攻擊。後來,這個詞將日本在戰後76年的時間裏都沒能改變的自虐傾向表達的淋漓盡致。現在距離東京奧運會預定的開幕時間只剩下兩個多月,到底會不會“玉碎”,我們很快就能知曉答案。有人開始說到;“如果終止奧運會的話菅義偉政權下臺,舉行奧運會的話自民黨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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