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綜藝新套路：反內卷

原標題：選秀綜藝新套路：反內卷

文 | 文化產業評論，作者 | 梔晞，編輯 | 王夢宇

4月24日，《創造營2021》選秀成團夜被網友戲稱爲11人成團，12人開心。被粉絲放過一馬的利路修開心發博：“謝謝大家的支持我終於下班了”，利路修這條微博衝上微博熱搜第12位。

不得不說，雖然內娛選秀一屆不如一屆，但是每屆總會出現爆款人設。如《創造101》楊超越“錦鯉”和“全村的希望”人設，《青春有你2》虞書欣“小作精”人設。

而這一次的《創造營2021》則意外打出了利路修“請大家不要給我撐腰”這張牌。這屆粉絲究竟多難帶？山上的筍都要被他們奪完了啊！對此，利路修：我想回家！

秀綜反內卷人設出圈

2018年，愛奇藝《偶像練習生》和騰訊視頻《創造101》讓養成系秀綜火爆出圈，並在此後發展了《青春有你》《創造營》系列節目。

2021年，騰訊視頻又推出國際青年文化交流男團成長綜藝《創造營2021》，加入外國選手的創造營更是熱度非凡。截止2021年5月2日，《創造營2021》在網絡綜藝中全網熱度排名第一。

而在《創造營2020》中，利路修絕對是另類的存在。

利路修是位俄國選手，原本被聘爲創造營兩位選手的中文老師，結果因外形條件和語言優勢被“忽悠”來參加選秀，就連名字也是假名（取自動漫《反叛的魯魯修》，中文真名爲衛俊浩）。

但當利路修進入正式選秀，他才發現愛豆選拔太不適合他了。他本就沒有唱跳基礎，也不喜歡受到選拔規則的約束。他在選秀晉級中也頻頻發言——“成爲男團不是我的夢想”“我不知道我爲什麼站在這裏”“我想回家”。

按照實力比拼，利路修無疑沒有優勢。他還曾在專業評級爲F後笑答“F=Freedom”，只要一有機會就高舉“回家大旗”。

本以爲能很快回家的利路修卻一直沒能成功回家。爲什麼呢？自然是選秀晉級看重的另一面——人氣。

在衆多努力拼搏的選秀選手中，利路修無疑是一股清流。他不討喜，不刻意打扮自己，儘量躲到鏡頭的邊緣不出鏡，除了團賽，其他表演儘量都划水，也不參加活動。

利路修以爲這些做法足夠其退賽，卻沒想到被一羣中國粉絲盯上。這羣粉絲自稱“筍絲”，她們自發成立選秀打投小組，爲護送利路修晉級已經開了十輪集資，光公開數據顯示，其累計金額就超200萬，甚至將利路修送到第十位。

此外，利路修的微博超話也在選秀季超話排行中佔第三。

他逃，她們追。利路修：我想回家，不想晉級。筍絲：利老師休想逃！

4月18日，利路修後援會終於關閉了衝刺決賽的集資鏈接，被迫營業的利老師也終於在24日正式從創造營下班。

雖然“請不要給我撐腰”的利路修似乎與拼命努力的秀綜選手們格格不入，但正是這種差異給他創造了足夠的話題度和討論量。也不得不說，利路修式發言出圈點就在於其“喪”系的反內卷化抗爭能提供給人們集體解壓的方式。

從“我要回家”“我要下班”“不會給我撐腰”等話語頻上熱搜，引發人們話題討論來看，利路修式發言透露出一股濃厚的“喪”氣息。利路修能成爲選秀界的頂流，也少不了“喪”氣息的加持。

喪文化是網絡時代青年亞文化的新文化樣態，早年爆火的“葛優癱”表情包和“悲傷青蛙”就是其典型代表。而今，青年羣體在網絡空間中交流也延伸出一些流行語，如“害”“我太難了”“搬磚了”“打工人，打工魂”等。喪言喪語也成爲青年羣體間形成文化認同和羣體區分的重要標識。

而利路修“不撐腰式”發言就正好充當了粉絲羣體間傳播喪文化的通行證。在一衆喊你要努力加油的心靈雞湯中，“不努力”的哲學似乎正迎合了年輕人的心理訴求——“何必那麼努力？”，以自嘲的方式調侃內卷化生活，這也是年輕人對高壓生活的一種溫和抵抗，在調侃聲中緩解自身的壓力和尋找情感共鳴。

此外，利路修也並未完全放棄對生活的愛與追求。對選秀的“喪”發言背後，利路修還被網友扒出一衆“正能量”生活內幕。

一方面，他在面對自己不喜愛的選秀事業時消極怠工，另一方面，他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中文教學、代購等事業時則積極陽光。觀衆能夠從他的身上看到自己身上喪系與奮鬥的矛盾性，無形中拉近了與利路修的心理距離。

綜合來看，利路修的身上恰如其分地體現了與當下社會內卷化發展抗爭的獨特氣質，給予人們充足的反抗幻想，也促成了人們在觀看選秀節目時的集體狂歡。因此，其反內卷化人設能夠贏得人們的喜愛與討論。

秀綜內卷化存量搏殺

利路修反內卷人設如此出圈，那秀綜內卷化又是什麼？

“內卷化”一詞其實最早出現在康德在《判斷力的批判》一書中，他將“內卷”與“演化”對照論述，認爲兩者是完全不同的演進方式。後來，人類學家格爾茨用“農業內卷化”來說明勞動力的大量投入無法帶來收益顯著增長的發展困境。隨後，中國學者又將內卷化應用於中國經濟發展和社會研究中，並將其內涵概括爲有限資源投入無限人力，結果加劇邊際遞減效應，使內部不斷複雜。

在中國，“內卷化”也被稱爲“凡人版的軍備競賽”。以“打工人”爲例，2020年，“打工人”一詞火爆網絡，成爲《咬文嚼字》剛公佈的“2020年十大流行語”之一。該詞給予所有做工者同等的地位，也加強了打工人之間自嘲情感的聯結與共鳴，是對上班996的反諷與抗爭。

而在全社會都“卷”化發展的情況下，秀綜內卷化發展也是必然的。

首先，體現在秀綜之間的存量搏殺上。

據藝恩諮詢《2020年中國偶像產業發展報告》，2020年中國偶像產業總規模或超1300億。

國內選秀綜藝也越來越多，據相關統計，2021年國內選秀節目就有20幾個（參見下表），其中以青春有你和創造營系列發展最爲火熱。秀綜們各出花樣，競相爭奪選秀藍海。

然而，在一屆屆選秀攻勢之下，觀衆對其熱情已經有所下降，其造星能力也漸弱。最初通過《偶像練習生》出道的NINE PERCENT男團已經解散，目前只有蔡徐坤發展態勢較爲突出；通過《創造101》出道的火箭少女組合也已解散，只有團隊出道前三位孟美岐、吳宣儀和楊超越發展較好；之後通過創造營節目成團的R1SE男子組合最終成爲糊團，通過創造營成團的硬糖少女303組合除陳卓璇和張藝凡在成團後有點熱度外，其他人都彷彿銷聲匿跡。其他一些不知名選秀節目中出來的偶像團體更是無人問津。

中國式選秀，只管“選”星，不管後續“造”星。“出道即巔峯”，說的就是如此。

其次，秀綜內部選手競爭內卷化。

每個節目的出道位只有少量的幾個，如果在節目中表現不突出，沒有相當的人氣加持，即便有足夠的才藝可能也沒辦法出道。比如每屆選秀綜藝中總有一些選手讓觀衆大呼“意難平”（如畢雯珺和慶憐）。

再次，秀綜粉絲打投內卷化。

粉絲將自己的願望和情感投射到自己喜愛的秀綜選手身上，希望選手能夠帶着自己的夢想成功出道，乘風破浪，因此也加劇了秀綜打投的粉絲競爭。前幾日，“青春有你打投的奶蓋被倒掉”就衝上了微博熱搜，不少用戶大呼選秀太多浪費，爲了給愛豆投選票“不擇手段”。

反內卷與內卷的合謀

總結來看，秀綜在製造了看似爲克服內卷化的表面性市場繁榮後，還會在更高層面上重新制造出與原始秀綜內卷化搏殺現象相似的某些孿生現象。

但是，秀綜內卷化的內在邏輯並未被顛覆。秀綜的內卷化發展與秀綜中的反內卷化人設最終仍然達成合謀，共同爲選秀節目的流量造勢。

除了《創造營2021》中利路修出人意外的“反內卷化”色彩，其他綜藝中也體現了反內卷化爲內卷化所收編。

在《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一季中，寧靜本人曾直言自己來參加節目並不願成團，輩分高又耿直的寧靜走的是“可愛真實”“叛逆”風。

然而節目播出後，寧靜在節目中還是爲了隊友拼命練習舞蹈，甚至不惜用上速效救心丸。不止寧靜，其他姐姐也有剛進節目就表示非常佛系和不在意，但後面都拼命爭取成團名額的。姐姐們的乘風破浪，最終演變成一場平平無奇的出道爭奪賽。

而在秀綜之外，內卷與反內卷也在相愛相殺。

如最新剛播出的慢節奏綜藝《嚮往的生活》5因爲廣告插入太多而備受吐槽，觀衆直呼“慢下來，去生活”的口號被篡改成“坐下來，看廣告”。治癒系綜藝被過重的商業化氣息污染，這也使得《嚮往的生活5》口碑下滑。

再以《你好，李煥英》和《我的姐姐》兩部“她”敘事視角的情感電影爲例，前者走的是一貫的溫馨風，故事依託賈玲本人的親身經歷改編而來，雖然用爛俗的套路（車禍、穿越）展開描述，但其背後的真情實感卻令人動容。

反觀後者，《我的姐姐》對比了中國兩輩“姐姐”面對人生髮展道路的抉擇，上一輩的姐姐（安然的姑媽）選擇爲弟弟捨棄前途，這一輩的姐姐（安然）則體現了新時代女性的抗爭，故事着眼於主角對幼弟和自身的關係，並不純粹講究姐姐的責任與奉獻精神，而是更多地引導觀衆去反思社會對女性的捆綁，也由此體現了對以往情感電影敘事多走溫馨風的反內卷化抗爭。

又比如李子柒的田園風視頻，其以慢節奏、高情趣的日常視頻引領人們走進“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樣的閒適生活幻景，視頻看似沒有植入任何廣告和營銷，僅僅展現了與城市生活相異的另一面。但所有這些“反內卷化”的視頻元素卻又都被隨之而起的各類同質化慢生活視頻和工廠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李子柒”品牌的商品消磨掉了。

結語

在內卷化泛化的當今社會，利路修式的展演確實能帶給觀衆“反內卷化”的啓發意義，讓我們加深對生命的感悟與理解，也贏得了年輕觀衆的喜愛與互動。但我們仍然看到，內卷化與反內卷化通過網絡節目達成了巧妙的共生。節目中展演的另類反內卷化鬥爭其實也成爲一種商品，被拿來在娛樂市場上售賣。人們在反抗內卷化的同時也不經意支持了內卷化發展。下一屆秀綜發展是否仍然會推出“利路修”這樣的人設牌我們尚不清楚，但至少我們可以展望，“反內卷化”的文化標籤或將會成爲未來娛樂產業的新“卷”點。

參考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