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记者 吴朝香

56岁的刘美华是东北人，5年前来杭州，在浙江省人民医院做护工。

“有一位女患者，临终时一个人，她掉泪，我陪着她哭。”

“以前觉得老了靠孩子养，现在觉得，还是要去养老院。”

几年护工做下来，刘美华看人看事都有了一些变化。

视觉中国供图

看着女患者孤零零地，她跟着掉泪

刘美华的老家在农村，来杭州前，她曾照顾得阿尔茨海默症的婆婆20多年，直至婆婆去世。

她因此也留下了后遗症：失眠。

被失眠折磨的刘美华吃了很多药，也没什么效果。一位朋友告诉她：推荐她做一份工作，保准治好她的失眠。

这份工作就是到医院来做护工。

“我来杭州做护工后，的确再也没失眠过，反而是天天缺觉。”刘美华笑着说。

刘美华是在医院的急诊室做护工， 睡觉全靠见缝插针，患者什么时候睡着，她就什么时候眯一会儿，一个晚上起来四五次是很正常的事。

以前在家，刘美华是失眠，现在的她是缺觉。

除了睡不好觉，刘美华觉得做护工最难的是心理压力太大，“很害怕病人出事情。”

一些年纪大的患者，因为突发疾病被送到医院，又不接受自己身体的现状，子女给他们请了护工，但老人却拒绝被照料。

刘美华曾照顾过一位这样的老年患者，因为突发心梗被送医，救治后，走路不是很稳，但起床、上厕所，他都坚持自己去。

“我看着他心里就紧张，很害怕他摔倒，但他又不让我扶，只能紧紧跟着，他走一步，心里就跳一下。”

在病房里久了，刘美华也见多了生老病死。

她至今印象深刻的是一位40多岁的乳腺癌晚期患者。

“她做过手术，胸前空荡荡的，都是女人，我看着心里也难受。最后那段时间，她老公、孩子都不在身边，也没来看过她，就孤零零地一个人。她躺在病床上，流眼泪，我也忍不住，眼睛跟着就红了。”

有时候，看着自己照料的病人，刘美华就想，说不定哪天，就是自己躺在病床上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多数家属都挺操心的，有些年轻人，自己实在忙，没法照顾，嘱咐我们好多遍，对我们也很客气，我也知道，他们是想让咱对人家家人尽心。”

刘美华以前从来没做过体检，自从做了护工，每年都去做个身体的基础检查。

年轻人做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

在杭州大概待了半年后，刘美华把老公也从老家叫了过来，夫妻两都在医院做护工。

刘美华有两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而且发展得还不错。儿子曾让她辞掉护工，和他们一起生活，顺便照看下孙子。“我去了两个月就回来了，孙子吃不惯我做得饭。”

出来前，刘美华一直觉得人老了，就要靠孩子养，护工做久了，她的想法有了变化，“以后如果生病了，孩子哪有时间管？也是要请人。你看，现在在医院请护工的，很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平时要上班，老人生病了，根本顾不上。”

说到这里，刘美华顿了一下，很自信地说，“所以啊，以后，护工肯定很吃香。”

“也会很紧缺。”护工主管陈巧芳在一边说，她在这行也做了四五年，“目前来做护工的都是五六十岁的，再年轻一些的人不会来做的。”

前段时间，曾经有一位30多岁的女性来做护工，但是待了一个星期不到就走了。

“主要是太辛苦，工作还很琐碎，年轻一点的，没办法坚持下去。”陈巧芳说，来做护工的大多是农村来的，他们没有养老金，所以趁身体好，出来挣点钱，“等他们年纪大了，就接不上了。”

这四五年下来，刘美华也有其他的工作机会：有患者家属想请她去居家照料。刘美华都拒绝了。“去别人家里，总是不自在，处处要小心翼翼。在这里，总归有个团队，主管对我们也很好，有什么委屈的，也可以找她说说。”

虽然目前做得都很顺畅，但刘美华打算做到60岁就不做了，“到了那个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做了，毕竟太累，年纪大了，身体也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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