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慶100個紅色黨史故事

爲慶祝建黨100週年,延慶區檔案史志館從4月1日起,通過《延慶報》、“北京延慶客戶端”和“北京延慶”“延慶融媒”“延慶檔案”等微信公衆號陸續推出“延慶紅色黨史故事”,重溫紅色經典。

西河大鼓賺僞軍

1941年,平北軍分區在大海陀山中建立起兵工廠,自己製造手榴彈、地雷以及修理槍支等,最大程度確保軍備供應。武器製造出來了,怎麼穿過敵人的層層據點運到需要的同志們手中呢?爲了解決這一難題,平北抗日軍民想出各種辦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社會資源,讓南北山抗日力量連成一片。延慶縣著名的說書藝人王立,就曾經幫助八路軍將兵工廠的武器運出海陀山。

王立是個說書人,擅長西河大鼓,說唱的《羅成破孟州》《五女興唐傳》《小八義》和《楊家將》等曲目,常常引得村人前來觀看。王立很佩服尉遲霄、唐鐵牛、楊六郎等人,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他們那樣爲國出力。

王立說書是老天爺賞飯喫,他沒有拜過師,學會說鼓書全憑從小喜歡。小時候串書館、聽街上游走藝人說唱都會被迷住,然後自己模仿說書藝人的語氣、節奏反覆練習,連做夢都在背誦貫口。學會了一段故事就講給一起放羊、割草的夥伴聽。日子久了,他的故事都講過了,如何能夠反覆講一段老故事還能吸引住小夥伴呢?王立就在每次說書的時候加入新的故事,比如聽見蟋蟀鳴唱,就繪聲繪色地插一節小孩子變成了蟋蟀的故事;看見大雁飛過,就編一段神箭手輔佐老令公戰場反敗爲勝的故事。一來二去就能說出整套的書,並且能夠靠走街串巷說鼓書掙口飯喫。王立熟知市俗民風和聽衆心理,善於用語音聲態細膩真實地刻畫人物,且句句清晰、段段動人,聽來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1933年熱河淪陷後,日軍繼續向長城沿線各口發動進攻,平北地區陷入日軍的魔爪之下。老百姓流離失所,衣食堪虞,沒有人再花錢聽書。王立多年說鼓書,靠着一張嘴喫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莊稼地裏的活計十分生疏。因爲生活所迫,二十五歲的王立經同村人介紹,於1941年當了僞警察,被分派到上阪泉據點扛大槍,把守由玉皇廟進山、經後河達五間房及大海陀等抗日根據地的山道。

雖然當了僞警察,但王立一點兒都不像個警察,他出來進去,弦子、大鼓不離身,心裏不痛快了說一段,高興了唱一段,整天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也有人看他不順眼,到管事的頭頭那裏告王立的小黑狀,但因爲當時僞據點除了賭博喝酒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家聽鼓書都很上癮。王立說鼓書成套,一天說不完,每次都結束在事件的關鍵點上,吊着大家着急想知道結果。大多數僞警察都被他的書迷住了,經常有人耐不住,尋點菸酒央求:“王師傅來一段吧!”就連僞警察的小頭頭也是幾天聽不到他的西河大鼓就覺得缺點兒什麼。雖然有人背後說點兒閒話,但是王立在上阪泉據點混得很自在。

1941年年底,八路軍在平北抗日根據地站穩了腳跟,猶如在敵人的心臟插入了一把尖刀,引起了日僞的恐懼,必欲除之而後快。爲了截斷八路軍和山裏百姓的聯繫,日僞軍將通往北山裏頭的各道山口把守得更加嚴密了。王立所在的上阪泉敵據點就是一道進出海陀山的重要關口。

一天,原小魯莊炮樓的頭頭王慶春突然來找王立:“老幫(王立的小名),這些日子還說書不?”

王立跟王慶春都是八里莊人,從小一起玩到大,說話不隔心,便順口答道:“白天不允許,有時晚飯後,來一段給大夥解解悶兒。”

王慶春瞟瞟周圍沒人,俯在王立的耳邊悄聲說:“明天晚上你來幾段熱鬧的,把站崗的、查口子的迷住兩三個鐘頭。”

“爲什麼呢?”王立很驚訝地問。

“你別問,知道多了對你不好。你就聽我的,給大夥好好說段書就行了。”王慶春不讓王立繼續問,但是王立已經明白了。他早就聽說王慶春表面當僞警察,實際爲八路軍幹事,經常偷偷地給山裏送東西、送武器。王立猜想,王慶春讓自己說書,就是讓他騙住僞軍,給進出山的人開路呀。

想到這兒,王立開始害怕起來。如果被敵人發現了,就會有生命危險啊。晚上王立翻來覆去睡不踏實,迷迷糊糊中彷彿看見楊令公、尉遲霄、楊排風……書中的人物就在眼皮子上搭起了戲臺,一段段說起鼓書。王立猛地坐起身,暗想:“自從小鬼子來到平北,俺連鼓書都說不成,在據點裏雖然混口飯喫,還能時不時過過說書的癮。因爲怕引來殺身之禍,不敢再說《楊家將》《小八義》,葷段子成了主角。俺從小說鼓書說的是忠孝仁義,現在給鬼子乾的事是禍國殃民,那麼多書都喫到狗肚子裏去了!俺不敢跟着八路軍鑽深山老林打鬼子,說段書絆住僞警察放他們通過也不敢?還有點中國人的骨氣沒了?幹!”心裏想透徹了,王立心頭的包袱瞬間消失了,頭一挨枕頭就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天氣奇冷。喫飯時,僞警察們偷偷弄了酒驅寒取暖。王立喫得快,坐在角落裏撥拉弦子。冬天的夜太難熬,值班的僞警察經常叫王立說書消磨時光。聽到王立的弦子,又勾起書癮來。

“王師傅,來一段!”

“來一段?想聽嗎?”王立揚起臉笑着問。

“想聽,王師傅來一段!”僞警察們一起起鬨。

“別鬧了,山口那邊出事咋辦?”有一個膽小的僞警察提醒道。

“那就不說了。”王立放下弦子,假裝不想說了。

“這麼冷的鬼天氣,先舒服一會兒吧。”僞警察們七嘴八舌地吆喝。

王立笑呵呵地敲起了鋼板,先來段《豬八戒背媳婦》。

“俺唱的是啊,日出東方還在東,你聽我唱,唱他一段老唐僧。這個唐三藏啊,高老莊收了個徒弟就叫豬八戒,五行山收下個猴子叫個孫悟空,淤泥河降妖收匹白龍戰馬,流沙河他收個徒弟叫沙僧……”

“王師傅,直接到豬八戒背媳婦那段吧。”

“對呀,對呀。豬八戒背媳婦。”

“好嘞。聽着啊,豬八戒來到近前仔細觀看,我的親孃來,這女子長得真排整,我觀她最多不過十八歲,我觀她一頭青絲明升升,柳葉眉毛彎睜睜……”

一段豬八戒背媳婦唱完,王立藉着酒勁問:“還想聽嗎?下面這段是徐文標妻子賈秀英,愛上了在她家讀書的表弟周景隆……”

“聽呀!上回說半截,咱還接着來。”前些日子王立正說《小八義》,被城裏的一個特務撞上了,上了一本。王立被臭罵一頓,書就擱下了。僞警察們好多天沒有聽書,心裏直癢癢。

“好,咱們繼續《小八義》,大家聽好了——‘譙樓上鼓打正三更,從內院來了賈秀英,她輕移蓮步走到書房外,手扣着屋門笑盈盈:自從表弟你把徐府進哪,嫂嫂我如枯草遇見春風……’”

王立越說越起勁,越唱越迷人,按着僞警察們平常的喜好,一段書接着一段書。僞警察們聽得神魂顛倒,忘掉了站崗巡邏,忘掉了把守山口。等他們離開書場鑽進凜冽的寒風裏站崗時,由大海陀兵工廠往山外運送手榴彈的游擊隊員早出山了。

這個事除了當事者之外,是神不知鬼不曉,但王立心裏老發毛,夜裏老做夢,不是夢見被敵人發現抓起來用刑,就是夢見俠肝義腸、扶危濟貧、共敵外患的《小八義》和滿門忠烈寧死不屈抵禦外辱的《楊家將》裏的人物,在睡夢中指責王立給日僞幹事沒良心。於是在第二年夏初,王立爲了心安,脫掉黃皮不當僞警察,回家種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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