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科技訊 北京時間6月11日消息,豐腴的模特斜倚在躺椅上,手裏拿着一把孔雀羽扇,目光越過肩膀望向作畫的藝術家。這是一幅繪於19世紀初的油畫,名爲《大宮女》(La Grande Odalisque)。法國畫家、新古典主義畫派最後一位代表人物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捕捉到了這位土耳其宮女的陰柔之美,但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對勁。當這幅畫公佈於衆時,引來了許多人的嚴厲批評,因爲畫中女性的骨盆和背部被刻意拉長,她的身體也朝向多個不同的方向。

2004年,一些法國醫生(包括一名脊椎疼痛專家)對畫中的宮女進行了一番分析,指出她不僅不可能以這樣的方式扭轉身體,而且還需要額外增加5個腰椎,才能讓她的背部像畫中看起來那麼長。

在這一時期的浪漫主義藝術作品中,隨處可見裸體女性的形象,她們有着纖細的腰肢和寬闊的臀部——沙漏型身材被認爲是最美的。安格爾是否有意地扭曲了宮女的身材比例?這尚存爭議,但可以確定的是,沒有哪個模特能擺出這樣的姿勢。也許安格爾想要通過誇大她纖細的背部、收窄的腰身和更寬的臀部來增加一點性感,但多多少少有些過猶不及。

外表上的細微差異可以帶來很不一樣的效果。着裝上的細微變化會讓女性看起來更值得信賴、更加幹練或更有吸引力。正如美國瑪麗華盛頓大學的心理學家米里亞姆·麗絲及其合作者在研究中所指出的,一個女性要想在職業生涯中看起來誠實且有能力,或者想成爲政治家的話,就必須穿着保守而不性感。

但爲什麼有些特徵似乎是人人都喜歡的呢,比如沙漏型身材?這些特徵是否反映了人類對於生育質量的要求?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人類的外表會顯得如此多樣?

一些進化生物學家認爲,沙漏型身材之所以對男性有吸引力,是因爲其與女性的生育質量有關。他們提出,雌激素水平較高的女性具有較寬的臀部和較細的腰部,因此往往具有較強的生育能力。如果她們的高生育能力可以通過基因遺傳,那或許可以將沙漏型身材視爲成功生育的良好指標。

英國諾桑比亞大學的進化生物學家珍妮·博維說:“我們一度認爲女性的幾種有吸引力的特徵,比如沙漏型身材、姣好的臉部和光滑的皮膚等,都與性激素有關,但現在我們意識到,並沒有證據表明這種關聯性。”

珍妮·博維以歷史上的藝術品作爲研究對象,來研究理想化的女性身體。她發現,從公元前500年到15世紀,女性的腰臀比基本上固定在0.75左右(即腰寬爲臀寬的75%)。從15世紀開始,繪畫中的女性形象發生了變化。在安格爾的畫作中,女性的腰變得越來越窄,只有臀部的三分之二寬。到了20世紀,人們的品味似乎發生了逆轉。當然,珍妮·博維在分析中使用了“花花公子”模特和選美比賽獲勝者的數據,其比較結果並不是很精確。

因此,我們可以說,沙漏型身材對男性而言的確有吸引力,但這似乎與任何有益的基因遺傳特徵(比如較高的激素水平)無關。珍妮·博維指出,產生這種偏好的原因很簡單,因爲較寬的臀部和較窄的腰表明女性處於生育年齡,而且生育次數較少

“有一件點似乎是成立的,即女性身上有吸引力的特徵通常暗示着年齡和分娩次數,”珍妮·博維說,“二者真的與吸引力關係密切。”

如果這些有吸引力的特徵並不總是與女性的基因有關,那麼性選擇的壓力可能就不會發揮作用,從而意味着沙漏型身材沒有成爲最常見體型的理由。那麼,這就是我們每個人都長得不一樣的原因嗎?

在一項研究中,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的心理學家巴納比·迪克森及其同事讓異性戀男女給電腦生成的異性體型打分,以瞭解“理想”體型能否通過選擇產生。不同體型之間都有細微的差異,分爲24個特徵,比如大腿長度、身高、肩寬、腰臀比、乳房大小等等。

在打分之後,研究者將評分最高的體型進行同性別的兩兩配對,“生出”兩個後代,每個後代隨機混合了其母親們或父親們的特徵。這一過程持續多代,以觀察哪些特徵受到人們偏愛,哪些特徵則受到人們排斥。

當男性在選擇女性時,體重是第一位的,他們更傾向於選擇體型較小的女性。我們通常認爲重要的特徵,比如胸部大小,要在經過很長時間之後纔會有顯著的影響。同樣,腰圍與臀圍的比例也是到後來才引起男性的關注。

男性選擇的最後一代女性虛擬形象仍然相當多樣化——每個男性在研究中都表現出了略微不同的偏好。相比之下,女性選擇男性的結果似乎更加一致:她們更喜歡所謂的“游泳者”體型——身材高大,肩膀寬闊且體格健壯。

因此,迪克森表示,儘管大多數人做出選擇的總體趨勢是一致的,但每個人的情況各不相同。

爲什麼我們喜歡特立獨行的人?

當涉及一些可以控制的魅力特徵,比如打扮方式和時尚選擇時,我們會發現在墨守成規的羣體中可能存在着一定數量的特立獨行者。我們可以想象這樣一個球迷家庭,其所在城市中有兩支敵對的足球隊,簡稱A隊和B隊。兩支球隊在這個家庭中都有支持者,家裏的孩子可以自由選擇支持其中一支球隊(讓我們先忽略都不支持或完全討厭足球的可能性)。換句話說,他們可以選擇支持家庭中最受歡迎的球隊,也可以選擇不隨大流。

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生物學博士生卡勒達·克雷布斯·丹頓說:“每個人都會從上一代人中找到榜樣,然後計算A隊和B隊支持者的數量,再根據這些數量和他們自己從衆的程度來決定支持哪一隊。”

如果這個孩子本身就比較從衆,並且家裏有兩個A隊支持者和一個B隊支持者,那麼他很可能會支持A隊;而如果這孩子不那麼從衆,那他很可能會支持B隊。

那麼,如果假設A和B代表了某種可能會帶來生存優勢的東西,那整個種羣都會步調一致嗎?不一定。丹頓和她的同事利用計算機模型來觀察某些複雜因素(如遷徙和性別選擇等)會如何影響從衆者和不從衆者的比例。他們發現,當某種東西流行起來時,人們可能會選擇隨大流;但如果這種東西變得太過流行,人們可能就會反其道而行之。

在哪些情況下,特立獨行會給我們帶來優勢?丹頓說:“如果我們談論的是生物學上的優勢,那麼在能帶來最大適應性的變體很罕見時,特立獨行就會被認爲是有利的。”在一個新環境中,或者在一個發生了巨大變化的環境中,也許只有少數個體纔會擁有最好的性狀。

“自然選擇有利於多樣性,”迪克森說,“從本質上說,它要求你具備適應新環境的能力。”以色彩鮮豔的雄性孔雀魚爲例,它們會用長而明亮的鰭來吸引雌性孔雀魚,而每隻雌性孔雀魚都有自己獨特的顏色和圖案偏好。因此,並不存在“理想的”雄性孔雀魚。這也意味着“平庸”並不是一種優勢。做一隻獨一無二的雄性孔雀魚是更好的選擇,可能會更容易找到交配的對象。這在動物學上被稱爲“多態性”。對這些小魚而言,長得“新奇”是一種繁殖優勢。

另一些動物則不會將“新奇”作爲性偏好,而是更看重某一特定性狀是否達到理想狀態。在這種情況下,生物就有機會通過僞裝來獲得優勢。

以招潮蟹爲例。雄性招潮蟹具有一隻大螯和一隻小螯,前者跟蟹身其餘部分差不多大,可以用來抵禦其他雄性對手。雌性招潮蟹的兩隻螯都很小,它們會被螯最大的雄性吸引,因爲這代表它們的戰鬥力最強。

如果一隻雄招潮蟹在爭鬥中失去了大螯,它可以重新長出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新螯,和原來的一樣長,但體積較小,殺傷力也更小。雌招潮蟹只根據雄蟹大螯的長度而不是大小來選擇伴侶,因此無法真正分辨出誰的戰鬥力最強。

大螯的長度是雌招潮蟹最關注的雄蟹特徵,有點像只關注特定腰臀比的男性,或是隻關注身高的女性。

一些狡猾的雄招潮蟹會操縱雌蟹的注意力,以掩蓋自己是失敗者的事實。因此,如果在追求繁殖質量時只依賴於單一線索,就有可能導致某些不誠實的行爲。迪克森指出,對於更關注“新奇”特徵的物種,不誠實要難得多。

對人類而言,“新奇”有什麼價值?對於男性,濃眉、鬍鬚濃密和方下巴,都是表明睾酮水平較高的特徵。從進化的角度來看,女性選擇與最強壯、最有能力的男性結合是一種優勢,就像雌招潮蟹選擇具有最長大螯的雄蟹一樣。

最近,鬍子又開始在男性中流行,這衍生出了一個新詞“peak beard”(蓄鬚巔峯),即鬍鬚流行的程度可能達到了峯值,即將開始下降。那麼,在男性鬍鬚變化的背後,是否也有這種反從衆心理偏好的影響?

2014年的一項研究顯示,女性在看過很多滿臉鬍鬚的男性面孔後,會覺得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男性更有吸引力,反之亦然。

迪克森說:“所以你會得到這些新奇的效果,就像‘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展現在我面前,而且很吸引人’。”

“如果我們考慮的是文化意義上的優勢,那麼特立獨行可能會在音樂、文學、時尚或視覺藝術等領域帶來好處,”丹頓說,“在這裏,罕見的變體不一定在任何方面都更好;相反,獨特性本身可能就具有內在價值。”

我們可以從嬰兒名字的更替中觀察到這種趨勢。我們的祖先可能會爲了普適性而選擇普通的名字,但當代流行的嬰兒名字很快就會過時,就好像一個名字的流行反而會讓它再次不受歡迎。在給孩子起名時,人們常常表現出一種反墨守成規的偏好。

當然,現在就說我們已經達到了“蓄鬚巔峯”還爲時過早,也許就像腰臀比一樣,鬍鬚所代表的只是有一種無法用基因解釋的吸引力。(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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