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變異株正在席捲東南亞，疫苗能防住嗎？

防感染效力下降，但仍能擋住重症和死亡

撰文 | 燕小六

來源：醫學界

印度又創“新紀錄”。印度衛生部6月10日數據顯示，此前24小時內新增新冠肺炎死亡6148例。這打破美國於今年2月12日創下的單個國家單日最高死亡數（5444例）。

5月底至今，印度本輪疫情從高峯逐漸回落。目前，包括首都新德里和金融中心孟買等多地已不同程度解封。對此，印度媒體“並不看好”。“印度面臨疫苗接種滯後和變異株傳播雙重威脅，建議政府謹慎解封。”《印度時報》稱。

6月4日，印度國家疾病控制中心等在預印版平臺發佈研究，稱變異株Delta是引爆印度此輪疫情的罪魁禍首。

該變異株或進入中國。6月5日，《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週報》（英文）披露3例從重慶入境的新冠確診病例。基因組測序發現，在3個分離株中觀察到變異位點與Delta相同。而在5月30日舉行的廣州市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上，廣州市衛生健康委副主任陳斌說，本輪廣州疫情已檢測的基因測序結果高度同源，均爲變異株B.1.617。Delta屬於同一譜系。

“我們有3個發現：變異株Delta更易傳播，有更高的逃脫免疫率和二次感染風險，以及更可能突破疫苗保護。”印度科學和工業研究委員會基因組與整合生物學研究所主任阿努拉格·阿格拉瓦爾告訴印度《經濟時報》，“看看新德里。全球需要強有力的公共衛生措施，來遏制變異株Delta傳播。”

圖片說明：街頭電子顯示屏提醒，該地區有新冠病毒變異株感染病例。/AFP

Delta爲何備受關注？

變異株Delta在印度、英國引起“軒然大波”。

該變異株原被稱爲B.1.617.2，於2020年10月首現於印度。當地時間2021年6月1日，世界衛生組織（WHO）將之列爲“高度關注變異株”。而與Delta同譜系的另兩個變異株B.1.617.1和B.1.617.3，被觀察到傳播率較低，因而列入“需要關注的變異株”。

“Delta具有更高的公共衛生風險，是4月以來印度感染和死亡人數急劇上升的重要原因。”美國廣播公司（ABC）多次報道印度疫情。其6月9日文章稱，今年二三月間，首都新德里似乎“走出”熱區，日均新增確診僅百餘例。

而到4月，新德里單日新增感染數增至近3萬例。“印度新冠疫情全面失控。”四五月間，印度媒體發出絕望吶喊。BBC援引新德里電視臺報道，印度北方邦亞穆納河漂浮着多具屍體。“由於火化費用高昂，再加上人們擔心火化新冠肺炎逝者會造成感染，大量逝者被遺棄在河岸。”

圖片說明：印度當地人指出，火化費用高昂導致人們將新冠逝者遺棄在亞穆納河兩岸。/BBC

“漠視社交隔離政策，不戴口罩，舉辦各類大型集會，這爲病毒快速傳播創造了條件。但它不能解釋，爲何在新德里等過往感染高發區，仍有大量民衆染疫。”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流行病學家、印度裔學者穆克吉告訴ABC。血清抽樣調查估算，新德里一半以上人口呈新冠抗體陽性。這一比例幾近形成“羣體免疫”。

“答案或是變異株Delta。”澳大利亞科比研究所生物安全研究項目負責人萊納·麥克因泰爾稱，相較於最早發現的新冠毒株，首現於英國的變異株Alpha傳播力高出50%-100%。而Delta的傳播力比它高50%。這意味着相較於原始毒株，Delta的傳播力要高100%-150%。

阿努拉格·阿格拉瓦爾告訴印度《經濟時報》，其研究團隊對2020年11月-2021年5月在新德里收集的樣本進行測序和分析。結果顯示，Delta的檢出率從2月時的5%，增至3月的10%，到4月達到60%。

與Delta檢出率同時增長的，是當地確診率。到4月第三週，新德里的新冠檢出陽性率超過36%。即每3個樣本中，就有一個新冠陽性病例。“這是印度首次證實此輪疫情與變異株相關。”阿努拉格·阿格拉瓦爾說，“我認爲，如果沒有變異株，印度不會暴發如此規模的疫情。”

圖片說明：2021年2月-2021年4月，變異株Delta感染例數快速增加。/The National Centre for Disease Control， Delhi and the CSIR Institute of Genomics and Integrative Biology

“在此輪疫情中，每個患者的表現都不同。”孟買耳鼻喉外科醫生海塔·瑪法提亞告訴彭博社，有人因聽力減退、頸部腫脹和扁桃體炎就醫，然後被確診新冠。她在院內還看到，初始症狀表現爲胃痛、噁心、嘔吐、食慾減退和關節疼痛的新冠感染者。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今年5月研究稱，在首現於南非和巴西的變異株感染中，幾乎沒有證據表明，會引發上述臨牀症狀。

孟買醫生甘尼什·馬努丹稱，有些新冠感染者出現微小血栓。“過去兩個月，我收治8名新冠合併血栓者，其中兩人需要截肢。2020年，這類情況出現過三四例。如今一週就有一例，且都是沒有血栓相關病史的。”

傳染病醫生阿卜杜勒·加福爾告訴彭博社，目前沒有足夠證據，支持變異株Delta更易導致重症或死亡。但在新德里郊外運營一家醫療機構的喬伊塔·巴蘇持反對意見。

“此前，每10名確診者中，約有1人需要輔助吸氧。現在，每2人裏就有1個。”喬伊塔·巴蘇強調，印度醫用氧氣供應持續緊張。照此下去，或有更多人因缺氧而死亡。

圖片說明：變異株Delta被認爲是印度此輪“災難性”疫情的重要原因。/Reuters

WHO數據顯示，過去6個月內，Delta已傳播至全球60餘個國家。

“有跡象表明，英國正處於第三波新冠疫情暴發的初始階段。”英國《每日郵報》報道，6月10日，英國單日新增感染7540例，同比上週增幅達74.1%。同期，英國住院數增加近40%，死亡數降幅達50%。

同時，變異株Delta感染病例出現“指數式增長”。“Delta佔英國檢出毒株的91%，已成爲英國主要流行株。”《每日郵報》援引英國衛生大臣馬特·漢考克發言表示，英國原定於6月21日“全面解封”，現因Delta廣泛傳播而可能推遲2-4周。

“Delta在美國病毒測序中佔比超6%。在美國西部一些州，檢出率或達18%。實際感染數可能更高。”當地時間6月8日，美國白宮召開疫情簡報會，美國國家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安東尼·福奇提醒，應加速疫苗接種，避免Delta成爲美國主要流行株，“我們不能讓疫情再度增長。”

東南亞多國苦於Dleta

因地緣和邊境管理等問題，Delta已進入多個印度周邊國家，並導致感染人數迅速攀升。

5月21日，泰國曼谷一建築工地確診首批Delta本土感染病例，共36例。到6月10日，泰國衛生部醫學廳通報，在泰國77個府中，有11個府報告Delta感染者。該國醫學廳廳長素帕吉指出，該廳對今年4月-6月的4185例確診病例進行毒株檢測，發現Delta感染數佔8.32%。“它可能成爲泰國主要流行株。”

“馬來西亞或是受變異株影響最大的國家之一。”《星洲日報》報道，馬來西亞於4月底開始禁止印度航班入境。但5月1日，吉隆坡國際機場報告，一名印度籍旅客被檢出感染Delta。馬來西亞衛生部6月10日數據顯示，納閩島基本傳染數（R0）達1.27，是該國最高。“納閩島確診數居高不下，主要是因變異株Delta在社區迅速傳播，以及人們在開齋節期間訪友、聚會有關。”納閩島衛生局總監依斯慕尼醫生說。

Our World in Data數據表明，5月下旬，馬來西亞每百萬人口單日新增感染數，連續多日超過印度，居東南亞各國之首。“醫生或迫於醫療物資缺乏，而將重症監護病牀分配給康復幾率較高的病人。”衛生部總監諾希山多次呼籲民衆待在家裏，以實際行動支援一線醫務。

圖片說明：6月5日，馬來西亞吉隆坡某新冠疫苗接種點外，上百人排隊等待接種。/The Star

新加坡《聯合早報》稱，新加坡本輪疫情也源於變異株。6月9日，新加坡衛生部證實，Delta傳播力更強。截至5月31日，新加坡共確診550例Delta感染病例，其中428例爲本土確診。

同樣自5月以來，因變異株傳播致感染人數翻番的，還有越南。該國63個省份中，有30個在5月內新增3000餘例感染。

外界一度擔心的是，越南衛生部部長阮青龍於5月29日稱，越南境內發現變異株Delta和Alpha混合而成的新變種，該變異株的特性是在空氣中傳播非常快。幾天後，WHO駐越南代表樸啓東接受《日經亞洲》採訪時澄清，越南新近發現的變異株是Delta同譜系變異株，而非“新混種毒株”。他強調，越南疫情令人擔憂的仍是Delta。

圖片說明：在馬來西亞雪蘭莪州首府莎阿南，防疫人員正在給一名男性採集拭子樣本。其背後是當地藝術家創作的一幅抗疫畫。/CNN

對抗變異株，儘快接種疫苗是關鍵

“Delta在英國蔓延已經失控，但其他國家似乎處於早期階段。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國家都能做到的最好應對，就是儘快接種疫苗，同時增加日常篩查和確診病例基因組檢測。”彭博社評論稱。

安東尼·福奇以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數據爲例，接種兩劑輝瑞mRNA疫苗，預防Delta感染的保護力達88%；接種兩劑阿斯利康腺病毒疫苗，保護力爲60%。對這兩種疫苗來說，只接種一劑，預防有效力均爲33%。

6月8日，《金融時報》援引英國衛生大臣馬特·漢考克發言稱，回顧性研究發現該國12383名Delta感染者中，有126人需住院治療。其中83人未接種疫苗，僅3人接種過2劑疫苗。根據這個數據可以推算，2劑疫苗接種對Delta的保護力約爲95%。該文未說明接種疫苗類型。此後，英國公共衛生部的真實世界研究表明，輝瑞/拜恩泰科mRNA新冠疫苗對Delta感染的有效率爲87.9%。

“接種疫苗，能有效預防變異株致重症，並減少死亡。”6月10日，位於新德里的全印醫學科學研究所稱，以63名接種疫苗後染疫者展開研究。其中10人接種印度產阿斯利康腺病毒疫苗，53人接種印度產滅活疫苗。對其中36人進行病毒基因檢測，發現23人感染Delta，佔63%。這36人中，有19人僅接種一劑疫苗，其餘人完成全部兩劑接種。結果顯示，63人多經歷5-7天高燒，但沒有重症或死亡。

新加坡的真實世界數據也證明這一點。該國正式獲批並廣泛接種的是兩款mRNA新冠疫苗。分析顯示，在完成兩劑接種後染疫的確診者中，99.2%是無症狀感染者或輕症，0.8%需氧氣支持，收治重症監護的比例爲0。而在未接種疫苗的感染者中，收治重症監護的比例爲1%，有0.8%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