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文集團距離“中國漫威”有多遠?“網文教父”吳文輝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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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於松葉  編輯/關山

來源:新熵(ID:baoliaohui)

閱文在騰訊新文創中的戰略地位愈加清晰,即成爲一個IP製造機。

6月3日,閱文集團CEO程武在閱文年度發佈會上宣佈了“大閱文”戰略升級,明確閱文將基於騰訊新文創生態,以網絡文學爲基石,以IP開發爲驅動力,開放性地與全行業合作伙伴共建IP生態業務矩陣。

6月中旬,閱文影視又聯合騰訊影業和新麗傳媒舉辦了2021年度發佈會。早在去年10月,這三個騰訊系的影視主體即宣佈結成“三駕馬車”,爲騰訊新文創保駕護航。此次發佈會上,程武強調錶示將持續推進業務深度整合,將“三駕馬車”打造成打通產業鏈條的中堅力量,激活影視這個IP核心引擎,爲IP產業鏈注入更大動力。

兩次發佈會,程武的發言都強調了IP開發,這表明,閱文將進一步加大IP的開發力度,將騰訊的整個新文創生態整合起來。坐擁無數網文IP的閱文,其身份相當於騰訊新文創的“奶媽”,哺育下游文創產業。

IP雖重要,但創造IP的人更重要。在閱文合同事件一年多以後,底層作家的境遇反而更加艱難了,給閱文的IP帝國徒增了許多不確定因素。而放眼整個網文行業,閱文如今趨近壟斷地位也充滿威脅,並不穩固。

付費不夠,IP來湊

閱文在騰訊新文創中的戰略角色早已註定。2013年9月,騰訊文學成立,爲日後成立的閱文集團奠定了基調。彼時,業內還沒有興起IP這一概念,但騰訊文學已經率先具備了IP培育的意識。在戰略發佈會上,騰訊文學宣佈與華誼兄弟等影視公司和機構達成戰略合作,成立“優質劇本影視扶持聯盟”,致力推動文學作品泛娛樂開發。

2014年4月,吳文輝以騰訊文學CEO的身份亮相。彼時,距離這位網文教父失去他的“親生子”起點中文網,已經過去了13個月。

吳文輝的加入,進一步明確了騰訊文學致力於開發IP的路線。上任僅一個月後,吳文輝在《擇天記》新書發佈會上表示,優質IP是文化產業的核心。但是吳文輝額外強調了作家的版權問題,表示作家既可以選擇將版權全部交給騰訊打理,也可以選擇自己掌控版權的流向。吳文輝對於版權的開放態度,爲自己將來的離開埋下了伏筆。

2015年3月,騰訊文學和盛大文學完成整合,閱文集團正式成立。兜兜轉轉,起點中文網(盛大文學旗下)又回到了吳文輝手中。吳文輝是網文付費閱讀模式的奠基人,在版權保護意識薄弱、盜版猖獗的21世紀初,起點中文網硬是逆流而上,爲付費閱讀打下了最原始的地基。

在吳文輝掌舵下的閱文,付費閱讀模式持續推進。2018年之後,盜版之風雖遏止了,但是更大的“海嘯”來襲,即免費模式的大爆發。兩年時間內,米讀、七貓小說、番茄小說陸續上線,均以免費模式作爲賣點。

影響很快顯現,在閱文集團月度付費用戶在2017年達到1180萬的頂峯之後,付費用戶數量就開始連年下滑。到2019年,閱文集團的月度付費用戶數爲980萬,付費用戶比例僅爲4.5%。

爲了遏制盜版、獲取流量,幾大免費網文產品還祭出了終極殺器——網賺模式。通過做任務、領金幣的形式,沉澱下沉市場用戶。

網賺模式行之有效,推動網文進一步下沉,讓閱文如坐鍼氈。畢竟,對於付費閱讀模式來說,最難啃的骨頭就是下沉市場。如果下沉市場被對手先行佔據,那麼網文市場下半場的牌桌上就很難見到閱文的身影了。

後邊的故事便衆所周知了,去年4月末,以吳文輝爲首的原起點高管團隊全部離職,程武接棒掌管閱文。5月初,“霸王合同”事件爆發,平臺的免費付費模式之爭和網文作品版權歸屬問題成爲大衆焦點。

推行免費模式的壓力來自於行業競爭,版權爭端的根源則是IP運營的持續向好。2019年閱文集團收入結構中,版權運營首次超過在線服務,佔比達到55.6%。這意味着從這時起,IP運營正式成了閱文的主心骨。

去年熱議的文章《騰訊的背水一戰》中,作家強調了IP產業鏈對於騰訊新文創的重要性。從晉江的網文《魔道祖師》到騰訊漫畫的同名漫畫,從騰訊視頻的《陳情令》到擔任主角的哇唧唧哇藝人肖戰,IP運作的每一個環節都充斥着騰訊的資本動作。

IP開發的反例則是《三體》《鬼吹燈》等知名作品,版權的更迭和破碎,讓每一任開發方都心力交瘁。可見,讓IP價值最大化的最好辦法,是平臺一開始就對作品版權擁有絕對話語權。所以,閱文對版權的極致渴求。

對文創產業的全鏈路把控確實讓騰訊在內容端佔據了一定優勢,抵禦了以抖音快手爲代表的短視頻的流量威脅。4月末,騰訊視頻等長視頻平臺聯合500名藝人抵制短視頻侵權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事後,短視頻平臺的二創博主們只得見招拆招,尋求轉型或規避版權風險。

然而,這次抵制侵權事件也暴露了長視頻平臺的致命短板,即短視頻方面的不足。騰訊微視去年開始發力微短劇,並將IP資源開放給微視進行微短劇創作。6月13日的“三駕馬車”聯合發佈會上,微短劇也作爲全新內容版塊亮相。

可見,騰訊企圖將優勢的、劣勢的所有內容產品,都以IP爲能量,全盤驅動起來。但能夠鞭笞動IP馬車的,並非只有平臺,更有力的鞭子,在網文作家們手中。

底層作家,處境愈難

閱文合同事件已經過去一年有餘,期間閱文也有進行作家生態建設,包括成立閱文起點學堂、設立青年創作扶持基金、提供全鏈條服務等措施。

閱文年度發佈會數據顯示,2020年閱文新增作家超過90萬名。據公開報道,徐公子勝治、酒徒、沐軼等數位網文大神也選擇迴歸閱文。

大神迴歸閱文,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合同事件帶來的尷尬。底層作家們很清楚,自己和大神並不是同一“物種”。從去年的合同事件到後續的全勤獎規則改動,底層作家都是被動且無奈的。

去年的合同事件,最終以閱文推出了三類四種新合同劃上了句號,但新的合同方式依然充滿爭議。

有網文作家認爲,即便是將選擇權交給作家,但其中的操作空間依然很大,比如推薦位的差異,如果平臺默認免費作品的推薦位遠高於付費作品,那麼堅持付費閱讀的作家依然難以得到曝光和收益。

基於免費閱讀的基礎協議被指偷換概念,許多作家持有相同的觀點,即免費閱讀模式下,雖然作家和平臺均沒有分成,但卻充實了平臺書庫,爲平臺帶來了實打實的流量,受益方依然是平臺。

新合同有爭議,但又確實平息了風波。究其原因,在於頭部作家可選擇不面向普通作家開放的深度協議。在深度協議中,頭部作家在分成、授權範圍上都有不同的細則規定,也就是說,頭部作家和底層作家的權益是不同的。

這種差異化,解釋了大神迴歸潮的出現,也坐實了底層作家們一直以來的憂慮,即底層作家淪爲幾乎沒有收益的“炮灰”,頭部作家成爲平臺的營收來源,和平臺共享收益。

大神們站到了底層作家的對立面,後面的風雨都需要底層作家自己來扛。去年合同事件之後,底層作家們和平臺之間還爆發一些鮮爲人知的矛盾。

去年9月,閱文發佈了“職業作家星計劃”,強調了在50%分成基礎上每月額外發放20%的創作補貼,還爲新作品提供前三個月每月1500元至4500元的補貼,到成績達到基準線的作品會獲得每月1000元的寫作獎勵。

資本不做虧本的買賣。伴隨着新計劃的推出,閱文原本600元的全勤獎取消了。而看似能夠讓作家們獲益更多的舉措,達標基準線也高了很多。有作家告訴“新熵”,新計劃發佈後,作家不僅要保持全勤,還要訂閱量達到500。而對於大多數作家來說,訂閱量500是一個很難達到的門檻。

而對於平臺來說,雖然對於單個作家的補貼增多了,但是補貼的作家數量卻大大減少了,平臺的總體支出也更少了。

作家李璐對全勤獎改革很不滿,“我在閱文開了多部作品,免費作品和收費作品都有。全勤獎改革之後,我每個月的收入僅有幾元甚至幾毛錢。而規則改變前,我起碼還拿過兩個月的全勤收入。”

也有對全勤獎改革持積極態度的,網文作家張偉告訴“新熵”,“全勤獎改革是一種優勝劣汰,能夠淘汰掉混全勤獎金的作家,是倒逼作家提高作品質量的必要手段。”

有業內人士表示,“低質量作品對於平臺並非沒有作用,哪怕一部作品僅有幾個讀者,上千萬部作品也能打下很大的基本盤了。用低質量作品充實書庫,用高質量精品拉動付費閱讀,是目前行業內的通行打法。”

截至2020年底,閱文平臺作品總數達1390萬部。平均每月付費用戶數從2019年的980萬增至1020萬,每名付費用戶平均每月收入同比增加37.2%至人民幣34.7元。閱文的付費用戶增長几近見頂,所以單個用戶的付費情況和免費作品帶來的廣告收益對平臺至關重要。

但全勤獎門檻變高,勢必會影響到網文作家們的寫作積極性。“新熵”接觸的多位網文作家均表示,底層作家基本沒有什麼收益,堅持寫文章的,基本都是“用愛發電”。而大神作家多數都是從底層小白走上來的,如果底層作家的收益沒有保障,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潛力作家在閱文的持續成長,要麼封筆,要麼出走至其他平臺。

除了全勤獎改革,閱文的審覈標準也是縈繞在網文作家們心頭的一把利劍。

網文作家王然對比了多個平臺之後發現,閱文旗下平臺的審覈標準是最嚴格的。同樣的段落描寫,在其他平臺可以過審,但是在閱文旗下平臺就會被打回修改。

對於較高的審覈標準,網文作家們產生了兩種觀點。一派認爲,審覈標準高有利無弊。另一派則認爲,無意義的高標準會遏制優秀作品的湧現。

較高的審覈標準,確實促使一些作家出走至其他平臺。李璐表示,此前自己的多部作品都被閱文下架,但官方並未給出明確原因。在寫完僅剩的一部作品後,李璐決定換一個平臺寫作。

許多網文作家表示,一些小衆網文網站的創作環境更爲自由,但收入十分微薄。但是全勤獎制度改革後,閱文方面對底層作家的收入也難以保障,使得小衆網站更具吸引力。此外,部分作家也在試圖跳出網站、APP這類傳統渠道,探索其他渠道的營收可能。

多重矛盾之中,底層作家的流失似乎是一種必然。

作家出逃,對手圍攻

一個明顯的現象是,網文閱讀開始呈現渠道多樣化、載體多樣化的特徵。網站和APP早已不再是網文閱讀的唯二渠道。公衆號、微博、社區……人們能夠在各種渠道接觸到網文。

有趣的是,這些非常規網文渠道的興起,源於成熟的網文作家們從網文平臺的出逃。

在微信公衆號端,有兩種類型的網文公衆號。一種爲小說站點引流的公衆號,用戶在公衆號服務欄,可以跳轉至網文站點進行閱讀,部分站點仍以付費閱讀模式盈利;另一種網文公衆號爲網文作家所建,公衆號所發文章要麼爲小說章節開頭,可以跳轉至付費站點,要麼爲小說章節全文,作家通過打賞或開通付費閱讀的模式盈利。

在公衆號連載小說,網文作家面對的審覈壓力很小。月影梧桐、懵懂的豬、威武武威等起點中文網的大神級作家,均開通了公衆號連載下架作品或新作品。

不過在公衆號這個封閉的系統內,想要攫取流量並非易事,作家們多數不擅長公衆號運營,於是,轉戰公衆號之後,大神作家往往只能吸引老粉絲羣體,難以獲得外部流量。

微博和公衆號的性質相同,微博渠道連載的小說,最終依然是爲公衆號或站點引流。至於社區,則是令網文平臺頗爲意外的跨界對手。

以知乎爲代表的社區正在成爲網文的新興聚集地。近兩年,知乎熱榜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虛構創作型問題,該類問題的格式通常爲“如何以‘XXX’爲開頭寫一個故事?”

起初,人們質疑這是有人想“白嫖”小說提綱,後來,人們逐漸發現這類提問是知乎爲鹽選付費專欄引流的工具。知乎鹽選會員是知乎商業化的重要舉措,通過熱榜回答引流,來刺激付費閱讀。

網文愛好者于晴晴告訴“新熵”,“我發現知乎鹽選小說的作家幾乎都不是新手,都是經過閱文等網文平臺歷練的資深作家。”

網文作家們流向公衆號、流向社區,當然也流向其他平臺。

在閱文合同事件爆發初期,外界即認爲這是番茄小說、書旗小說等平臺搶人的絕佳機會。去年下半年,番茄小說推出星火計劃、書旗小說推出星神計劃,都企圖通過降低簽約門檻、提高補貼力度、增加流量扶持等方式攫取作家資源。

不過有作家反映,目前各大平臺的待遇差距不是特別明顯,番茄小說曾以低門檻、高獎金的方式吸引了許多作家入駐,但相比閱文,仍然新人作家較多。因爲對於有一定資歷的網文作家來說,更傾向於付費模式,免費平臺即使前期待遇優渥,仍然難以打動他們。

但是用戶們的用腳投票,足以慢慢消磨掉作家們的堅持。對於閱文自身來說,對手們引以爲傲的免費模式始終是致命的威脅。免費閱讀平臺趕超閱文,或許只是時間的問題。

面對免費閱讀對手的包抄,閱文以少量動作應對。2019年初,閱文推出免費閱讀產品飛讀小說,今年年初,閱文又推出免費閱讀平臺崑崙中文網。然而閱文零星的免費產品,並未在網文市場掀起多少波瀾。

回頭看IP的打造和開發問題,一個優秀IP的誕生,需要作家持續的輸出和相對穩定的粉絲羣體。而作家資源的流失、免費產品的圍攻,都會從根本上衝擊閱文的IP帝國夢。在人與勢的交織中,閱文難以用IP鑄就出銅牆鐵壁。

(文中李璐、張偉、王然、于晴晴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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