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大衆、寶馬受罰，是一個壟斷集團合謀抵制新技術的醜聞。”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長張孝榮表示。但車內增加排氣淨化功能有諸多不便，正因如此，大廠選擇共謀，逃脫空氣檢測。

作者：濮振宇

近日，歐盟委員會認定大衆、寶馬和戴姆勒串通限制柴油車排放清潔技術的使用，各方均承認參與壟斷組織，並同意就這一案件進行和解。

歐盟委員會對大衆、寶馬處以總計約8.75億歐元罰款，其中大衆5.02億歐元，寶馬3.72億歐元。由於戴姆勒較早向歐盟委員會透露了壟斷組織的存在，因此被豁免罰款。

歐盟委員會執行副主席瑪格麗特·維斯塔格在一份聲明中稱，戴姆勒、寶馬、大衆、奧迪和保時捷擁有優於歐盟排放標準的減排技術，但這五家企業通過合謀避免競爭，從而導致未能利用這項減排技術的充分潛力實現比法律規定更好的清潔效果。

對於如何看待此次遭遇歐盟委員會罰款，寶馬集團德國總部相關人士北京時間7月9日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表示，不會針對官方新聞聲明以外的內容發表評論。

根據寶馬集團提供給經濟觀察網記者的一份官方新聞聲明，在歐盟委員會撤銷針對寶馬的大多數指控後，雙方達成了和解。寶馬從未被指控非法操縱尾氣排放，以本次和解協議結束的調查僅涉及可能違反競爭法的行爲。

經濟觀察網記者從大衆汽車集團獲得的一份官方新聞聲明則顯示，在整個訴訟過程中，大衆與歐盟委員會充分合作。如果必要的話，大衆將仔細審視歐盟委員會的決定，然後決定是否上訴。大衆可以在9月中旬之前向盧森堡的歐洲法院提起訴訟。

“此次大衆、寶馬受罰，是一個壟斷集團合謀抵制新技術的醜聞。”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長張孝榮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表示，歐洲車用柴油較多，污染大，必須要有排氣淨化手段。但車內增加排氣淨化功能，一是增加車輛成本，二是擠壓車輛空間，三是需要用戶經常加灌淨化液，增加不便。正因如此，大廠選擇共謀，逃脫空氣檢測。

違反反壟斷規則

事實上，本次罰款相關的調查可以追溯至2017年。2017年7月，德國《明鏡》週刊報道稱，從上世紀90 年代開始，大衆汽車集團及其子公司奧迪、保時捷，以及寶馬、戴姆勒結成非法的卡特爾壟斷聯盟，用以維持他們行業巨頭的地位和強大的話語權。這5 家車企在汽車尾氣排放處理系統及其他零部件設計和定價上有串通行爲。

卡特爾是壟斷組織形式之一，指生產或銷售某一同類商品的企業，爲壟斷市場，獲取高額利潤，通過在商品價格、產量和銷售等方面訂立協定而形成的同盟。

參加這一同盟的成員在生產、商業和法律上仍然保持獨立性。經過數年調查，歐盟委員會認定上述5家車企違反歐盟反壟斷規則。

歐盟委員會在一份聲明中說，在2009年6月至2014年10月間，涉事企業通過舉行技術會議、簽訂非法協議，限制將環保汽車尿素或車用尿素注入柴油發動機，從而使汽車排放更清潔廢氣的效率降低。技術開發方面的串通相當於卡特爾。

“這五家企業的行爲屬於限制技術進步和創新的壟斷協議，是一種較爲嚴重的共謀行爲。” 斐石律師事務所高級律師沙俊成在接受經濟觀察網記者採訪時表示，企業之間的競爭是多方面的，上述企業通過協議，減輕了互相在該特定領域的競爭壓力，但不利於環保事業。

“我們不能容忍公司相互串通勾結。根據歐盟反壟斷規則，這是非法的。管理汽車污染的競爭和創新對於歐洲實現我們雄心勃勃的綠色協議目標至關重要。本次處罰決定表明，我們將毫不猶豫地採取行動，打擊一切形式的卡特爾行爲。”瑪格麗特·維斯塔格在聲明中說。

排放領域新醜聞

此次大衆、寶馬因卡特爾行爲遭罰，被業內視爲汽車排放領域的又一則醜聞。

2015 年，大衆“排放門”醜聞出現，大衆等汽車企業被媒體曝光使用非法軟件、操控發動機的排放系統，從而使得部分車型能夠順利通過有關環保測試。這一事件導致大衆在罰款、法律費用等方面損失超過320 億歐元。

寶馬集團在此次官方新聞聲明中多處強調，“與一些競爭對手不同，寶馬從未考慮過減少、非法的排放控制”、“寶馬從未被指控非法操縱排放控制系統”、“寶馬集團採取了自己的方法來處理廢氣”。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戴姆勒也是卡特爾行爲的參與方，但此次卻並未遭到罰款。對此，歐盟委員會在之後的聲明中解釋稱，“戴姆勒沒有被罰款，因爲它向委員會透露了卡特爾的存在”，並稱，根據“2006年寬大處理通知”，戴姆勒獲得了完全豁免權，從而避免了總計7.27億歐元的罰款。

事實上，不僅是戴姆勒，大衆的罰款金額也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減少。

根據歐盟委員會的聲明，考慮到大衆與歐盟委員會的合作時機，以及大衆提供的證據幫助委員會證明了卡特爾的存在，因而大衆也受益於2006年《寬大處理通知》，獲得了一定程度寬大處理。

“申請寬大處理不是寶馬集團的選擇。”寶馬集團在新聞聲明中表示，寶馬集團從反壟斷訴訟一開始就明確表示，認爲當時提出的指控言過其實，沒有道理。

該聲明稱，爲此，與其他涉案競爭對手不同，寶馬集團沒有通過申請寬大處理而過早認罪。相反，在仔細的內部準備和對案件實質內容的審查之後，向歐盟委員會提交了一份全面的聲明。因此，委員會撤銷了對寶馬集團的大部分最初指控。

固化的利益鏈條

大衆、寶馬等車企爲何寧願冒着違法發壟斷法規的風險，也不願充分發揮減排技術的潛力？

全聯併購公會信用管理專委會專家安光勇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表示，汽車領域是一個發展了一個多世紀的歷史悠久的行業，一直以來都是以依賴燃油發動機。利益鏈圍繞着生產製造、流通、維護保養、回收等流程早已固化，大衆、寶馬均是這一利益鏈的重要受益方。

“清潔技術的應用，很有可能打破甚至顛倒之前的這個生態圈，簡單說，原先的受益方無法繼續在原先的產業鏈中享受豐厚的利潤。而企業更多是以盈利爲目的（環保等公益性的內容是其次），因此從企業的盈利角度來看，這種行爲無可厚非。”安光勇說。

資料顯示，近十年來，歐洲排放監管法規快速趨嚴。

今年4月21日，歐盟委員會發表公告稱，歐洲理事會、歐洲議會及各成員國議會就《歐洲氣候法》達成臨時協議，這意味着歐盟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的承諾將被寫入法律。

對於車企而言，更嚴苛的排放法規以及“碳中和”目標將帶來相較以往的高成本支出。

福特歐洲公司董事長史蒂夫·阿姆斯特朗2019年曾表示，歐盟汽車排放監管新政的實施導致每輛汽車新增大約2400美元的成本，而這裏的汽車既包含了柴油車也包含了汽油車。大衆汽車集團此前也曾表示，到2025年將投資140億歐元用於脫碳領域。

瑞銀此前預計，由於達到二氧化碳減排目標所需的成本，今年歐洲汽車總利潤將減少74億歐元，與2018年相比，降幅大約爲14%，大衆、雷諾、戴姆勒和寶馬的利潤將分別下降13%、10%、9%和7%。

在與FCA合併之前，PSA預測估算，爲了達到排放規定，2021年其每股收益將減少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