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美誠,死在中文互聯網上

來源:商業人物

作者:馮超

本週一,奧運歷史上的首枚混雙金牌戰,許昕、劉詩雯組合不敵日本水谷隼、伊藤美誠組合,日本拿了冠軍。當比賽進行到關鍵局,而中國隊0:8落後的時候,我關掉了屏幕,在客廳來回踱步,心想大勢已去。我實在難以想象許昕失敗後的樣子,也不敢想象場外指導馬琳教練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我看到了戰敗的結果,但還是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爲什麼2:0領先的時候沒有一鼓作氣呢?爲什麼最後一局能打出0:8的比分呀?

自小學我在學校的水泥臺子上開始打球,到高中因爲去市裏參加乒乓球賽而經過短暫而又半系統的訓練後,乒乓球以及觀看乒乓球比賽就成爲我的運動方式了。我是直拍反膠弧圈球(技術完全半吊子),愛上乒乓球的那一刻,就開始通過《乒乓世界》雜誌以及馬琳的比賽,去模仿拉球動作。馬琳退役後,許昕就是我的偶像了,他的比賽直播,他的剪輯視頻,帶給我很多的快樂。

戰敗後,許昕劉詩雯都說,難以接受,“對不起團隊”。國乒在這5年裏,爲了這場比賽都貢獻了很多心血,前世界冠軍、其他無緣奧運的頂尖選手都是他們的陪練。昕雯組合說對不起團隊,大家也都能理解,也替他們難過。許昕也稱讚了伊藤美誠,說她敢於進攻。(還好,許昕、劉詩雯還有團體賽,如果兩人真遇到水谷隼、伊藤美誠,請打趴他們,好好報仇)。

而伊藤美誠在中文互聯網上遭到了批評與嘲諷。她的Ins被中文留言攻破,她的微博也清空了,各種嘲諷她的表情包也在流傳。這背後自然兩國曆史的大原因。但伊藤美誠這場比賽中、比賽後的一些細節,還是需要梳理一下。

第一個細節:日媒標題——《中國國辱》。

混雙比賽次日,中文網上流傳着一個日本媒體的報道,其標題有四個字,中國國辱。而這四個字,無異於引爆了輿論。

這家媒體名是右翼媒體產經新聞社旗下的《富士夕刊》。據網上的資料,《富士夕刊》就是日本的一家三流小報,所謂的小報,並非是指發行量多少,而是指報紙調性:以報道八卦、獵奇、桃色、花邊、流言等聳動的消息,去吸引用戶。

而日本主流嚴肅媒體的報道,其實是另外一種風格,新華社、東方網縱相新聞在週二提到了這些嚴肅媒體的報道內容。

《讀賣新聞》在頭版頭條大篇幅刊登了水谷隼/伊藤美誠奪冠的消息和照片,消息說:“日本乒乓球奪冠的夙願實現。”

《朝日新聞》消息說:“對於來自乒乓球王國的對手,兩人過去從未有勝績,在丟掉了前兩局後,他們逆轉獲勝。”《朝日新聞》還報道福原愛,她說:“現在是最棒的時刻,戰勝中國就像做夢一樣。他們讓所有人的夢想都成真了!”

《日本經濟新聞》則用了“日本乒乓球的快舉令全國沸騰”的標題,文章中用了“逆轉勝利”等漢字。

其實《日本經濟新聞》在中國開設了公共號,公號推送了兩篇文章,一篇就是新華社提到的那篇,另外一篇是《日本乒乓組合攻破中國堡壘》,通讀兩篇報道,其實基調就是日本人奪得這枚金牌,完成夙願的喜悅。

日本嚴肅媒體的報道內容並無聳動的標題,內容就是正經媒體的體育奪冠新聞報道。而一家日本三流小報的帶有“中國國辱”的標題在中文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這也算一種流量的三贏局面:日本三流小報流量贏一次,國內某些自媒體贏一次,國內社交平臺的流量贏一次。

第二個細節:犯規問題

伊藤美誠、水谷隼組合在決賽現場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兩位運動員犯規了。

奧運會乒乓球比賽的規則,是根據國際乒聯奧林匹克委員會(國際乒聯奧林匹克小組)制定,經過國際乒聯批准後實施。而國際乒聯在去年8月7日,爲預防新冠肺炎而發佈了規則。

規則的第5條規定:不能用手擦乒乓球檯面。第6條規定:不能爲了保持粘性而去吹乒乓球。(現在主流的乒乓球技術是弧圈球,吹球保持球的乾燥,去除灰塵,增加球拍膠皮接觸球的摩擦力。)

劉國樑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也提過這兩條新規。但是,這些規定是乒聯制定,而非一個國家制定的。

很多人說伊藤美誠的犯規,主要是依據這張圖:

不過,這是伊藤美誠發球時,手部的傳統習慣,是“放”在球檯上。其實她並沒有違規。國際乒聯用到的英文單詞是“wiping”,是動詞,是擦去的意思。乒乓球比賽上,運動員的汗水,包括室內的灰塵偶爾會落到檯面,影響擊球質量,之前運動員會用手或者毛巾去擦,而這次奧運會,只能找工作人員去擦拭。

而水谷隼應該是犯規了。

他確實是吹球了,但是又很隱蔽,憋着嘴,動作又快,裁判應該很難發現。

從混雙開始,我已經看了不少比賽。我發現,裁判判定違規的自由度比較大、像吹球、擦拭球檯這些違規動作,通常會是提醒,並無扣分。在咪咕視頻看單打項目直播時,有位外國選手其實用了手擦拭球檯,當時解說還納悶裁判怎麼不提醒。截止到今天,這次奧運會乒乓球項目中,真正的扣分項,其實是發球。

男單半決賽,馬龍打德國選手奧恰洛夫時,因爲馬龍一個發球被裁判判定爲拋球時旋轉,被直接罰了一分。男單銅牌賽,奧恰洛夫打中國臺北的林昀儒,因爲一個反手發球違規,奧恰諾夫被罰了一分。

其實,許昕賽後覆盤說,輸球的轉折點是第三局,而鄧亞萍後來寫長文章覆盤這次比賽時也說,“這場比賽的問題是出在了第三局”。

所以,如果真的細摳規則,伊藤美誠沒有犯規,而水谷隼確實是犯規了,但最壞的結果其實就是裁判做個提醒而已,對比賽沒有影響。

第三個細節:伊藤美誠的微笑

在這次混雙決賽前一天,我在朋友圈說:“伊藤美誠明天在球場肯定又是招牌的迷之微笑”。對於經常看乒乓球比賽的人來講,伊藤美誠的微笑在幾年前就被大家熟知,而因爲這場奧運會,她的微笑又被更多人熟知、嘲諷。

其實,乒乓球賽場上運動員贏了一球,通常會大喊一聲“chuo”。這是調動自身狀態、追求賽場興奮感、在氣勢上壓制對手的方式。伊藤美誠的微笑,跟這聲“chuo”的效果類似。

看起來有點挑釁的笑,其實是一個競技選手的正常動作。接着,伊藤美誠因爲單打比賽,投訴場邊攝像機燈光晃眼,又被網民罵爲事兒多。其實乒乓球比賽現場,運動員對燈光(特別是白色燈光)忌諱較多,伊藤美誠做了一個想去贏球的選手,應該去做的事情。國乒、包括全球其他國家的選手,都會因爲燈光問題,去跟裁判交涉。

伊藤美誠的行爲,是一個運動員正常的行爲。而在乒乓球賽場上,真正的失態行爲有很多,比如扔砸球拍、踢飛椅子、踢圍擋,等等。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去搜搜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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