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海南万宁山根镇养殖尾水直排大海腥臭难闻,治理迟缓

“从小嬉戏的海滩,如今遍布养殖尾水直排管和抽水井,脏污坑洼中散发着恶臭,真的很心痛。”日前,万宁市山根镇横山村李华(化名)等群众联名向记者反映,称当地在大力发展水产养殖的同时,长期忽略海洋环境保护,养殖尾水直排大海的状况持续多年。

目前,政府制定的治理方案推进迟缓,养殖户不仅没有关停整改,还在不断大干快上增建尾水直排设施:“整治推进迟缓,直排大干快上。这样的整治不是形式主义和慢作为不作为吗?我们向有关部门多次反映,他们都说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但这样的整治效果能让群众满意吗?”李华激动地向记者诉说。

支离破碎的海滩,腥臭难闻的海水

横山村位于万宁市山根镇东部,村路直连大海,本地居民以种植业与海水养殖业为生。

记者在现场看到,直通海滩的村路两旁,遍布规模大小不一的海水养殖场。仅目测方圆500米范围内就分布着20多个大小不一的抽水井,现场还有工人正在施工建井。一根根大口径排水管,从各家养殖场接出,成排裸露排列在海滩上,从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养殖尾水颜色浑浊、腥臭刺鼻;海滩被冲刷出一条条水沟,里面长出了大片藻类,整个海滩呈现“支离破碎”的面貌。

海南万宁山根镇养殖尾水直排大海腥臭难闻,治理迟缓

养殖尾水不断涌出流向大海 央广网记者 蔡文娟 摄(00:24)

“我们以前经常在海边洗澡,现在都不敢下水,因为海水都变浑浊,还有异味,一下水全身都会痒。”李华告诉记者。

在附近垂钓的村民陈先生表示:“现在渔民在近海的渔获越来越少,能钓上来的鱼也越来越少了。”

养殖尾水直排长期存在

“村干部曾让我们把排水管埋深一点,但是七拐八拐的很耗费材料,所以干脆就排在沙滩上。”一位养殖场主和记者聊天时表示,排水管的设计是和村里干部沟通过的,然而对于“排出的水是否经过处理”疑问,场主避而不谈。

海南万宁山根镇养殖尾水直排大海腥臭难闻,治理迟缓

安装在沙滩上的排水管 央广网记者 蔡文娟 摄(00:31)

据山根镇分管领导、镇人大主席刘明仁介绍,横山村乃至整个山根镇自上世纪90年代起开始发展养殖业,随着规模扩大,吸引了不少外省客商到此投资办场。现在全镇共有养殖场300家,占地约1800亩,其中10家为企业化管理,其他均为散户,主要以养殖东星斑、东风螺等水产品为主。

办养殖场带来的经济效益是明显的。万宁市山根镇横山村党支部书记倪兴标表示:“搞了养殖后,土地流转起来了,就业岗位增加了,人均收入也有了增长,仅去年全村的集体经济收入就达到了20万左右。”

然而,经济增长的背后是长期尾水直排大海的问题,目前300家养殖场中取得排污许可证的寥寥无几。对此,倪兴标将其归为“历史遗留问题”:“以前养殖技术不成熟,排放标准也和现在要求的不一样,都是直接排放入海,这个情况已经有十几、二十年了。现在因为政府出台了相关政策要求,陆续都在做整改了,整改后会陆续达到标准。目前养殖户都在申请排污许可证,只是还没有办下来。” 俯瞰海滩、养殖场 央广网记者 罗麟 摄

没有排污许可证的养殖场为何还在正常开办?整改期为何不停业?未经处理的尾水为何还在放任排放?面对记者的疑问,倪兴标则表示,勒令停业,会对养殖户造成很大的损失。

据刘明仁的说法,在2020年12月,万宁市生态环境局曾对山根镇的25个排污口进行抽样检测,结果显示,25个排污口中仅有2个达到排放标准。

记者曾多次向万宁市生态环境局和万宁市综合行政执法局生态环境保护行政执法大队提出申请查看这份检测报告,均被拒绝。

眼皮下的养殖尾水直排,各部门都无责任?

未经处理,未达标的养殖尾水直排入海,该由哪个部门来监管?万宁市各部门说法不一。

万宁市综合行政执法局生态环境保护行政执法大队长官升衡称,该部门针对的是陆源污染源,而海水养殖是依海而生,应属于海洋渔业部门或农业农村部门管理,尾水排放监管职责则归属环保部门。

万宁市农业农村局局长茹祥称

:正常程序是生态环境局抽样检测水质是否超标,然后再由农业部门将超标信息发给综合执法局,最后由综合执法局执法。是将养殖场关停或是罚款,农业部门只是中间的一个环节。

万宁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吴毓波称

:农业农村局正在调整相关养殖规划,符合养殖规划必须要完善环保技术措施,达标排放。而在执法方面,是由综合执法局来执行,生态环境局仅起监督作用。他们已对涉嫌超标排放的养殖户出具相关意见转给综合执法局处理。

当记者带着两局的回复,再次联系综合行政执法局时,官升衡表示,他们已连夜向山根镇政府提出整改要求,堵住排水口停止继续向海滩排放,同时要求养殖户限期完成整改。

官升衡也提出,海南省现行的海水养殖尾水排放要求,属于规范标准,不是强制性执法标准。海洋督察方面正在制定相关海水排放标准以及排放口标准,文件尚未出台,也没有法律条文,作为末端执法的行政执法局并没有相关依据开展执法工作。

整改方案推进迟缓,排污设施大干快上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显示,万宁养殖尾水的排放并非无标准可依。万宁市生态环境局曾于2020年3月19日发布《关于万宁市水产养殖尾水水质标准和处理工艺的通告》,对水产养殖尾水处理工艺、水质标准提出明确要求,也明确提出,养殖尾水没有处理设施或处理不达标的养殖场禁止向海域排放尾水。

2020年8月15日,万宁市人民政府在《关于全面加强海水养殖管理的通告》中强调,全市海水养殖尾水必须按《万宁2019-2020年水产养殖尾水排放治理方案》要求进行治理,达到《水产养殖尾水排放要求》规定的排放标准方可排放。在2020年10月底前由市生态环境局对各养殖户的排放尾水进行监测,并告知排放尾水水质情况;对超标准排放的养殖场(户)由市综合执法局责令限期整改并处罚款;所有超标准排放的养殖场(户)限于2020年12月底前整改达标,否则不允许继续实施养殖活动。 《通告》截图(图片来源:万宁发布厅)

该《通告》中还明确,由市综合执法局会同相关部门对全市海水养殖进行监管和执法。

然而,这些整改要求并未按相关时间节点与要求切实落地。

官升衡在采访中表示,按照上级规划部署,今年9月份计划在万宁设置4个排放口,其中有一个就在横山村,未来将逐步改变尾水排放的情况。

万宁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吴毓波表示,目前农业农村局正计划开展养殖废水集中处理、达标排放试点。而与山根镇相邻的东澳镇,经过专家论证后,计划成立养殖尾水深海排放项目。

山根镇人大主席刘明仁表示:“我们正在配合相关部门进行整改,发动养殖户引进正规的尾水排放设施系统,将尾水、沉淀物经过净化后达到排放标准再排出去。”

整改似乎一直在推进,但群众对进度成效却十分不满。李华向记者展示了一份万宁市人民政府2019年12月23日印发的《万宁市2019-2020年水产养殖尾水排放治理工作方案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出以“重点开展养殖区内尾水治理,分养殖模式全面推进万宁市水产养殖尾水治理工作,2019年底前完成30%水产养殖尾水治理任务,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水产养殖尾水治理任务”。按照这一工作节点要求,目前的治理实质上已经超期了。

整改遥遥无期,但各养殖场铺设直排管道设施的工程却在大干快上。截至发稿时,记者从当地群众最新发来的图片视频中依然看到,横山村的海滩上养殖尾水照常排放入海,抽水井仍在轰鸣运作,海滩上还运来了大量排水管道设施材料,准备被安装通向大海……

海南万宁山根镇养殖尾水直排大海腥臭难闻,治理迟缓

海滩上排水管成排摆放 央广网发 李华 提供(00:15)

山根镇是否会成为下一个“万宁小海”

海水养殖污染问题是万宁长期存在的环保顽疾。2020年7月21日,万宁市就曾因小海、老爷海海水养殖导致严重污染的问题被媒体曝光,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这也是中央环保督察、国家海洋督察和海南环保督察挂牌督办的案件。之后,万宁市按照整改要求制定了《万宁小海、老爷海生态环境问题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明确小海和老爷海海水养殖整治、开展周边养殖区尾水治理、加强海水养殖取水管理、周边生活污水整治、周边环境卫生整治、生态修复等6项具体任务。

然而,在万宁市生态环境局2021年8月20日公布的《万宁市2021年春季近岸海域 海水环境质量状况》中显示,2021年上半年万宁市近岸海域考核点位水质评价结果中,万宁小海的海水现状依然归为劣四类,现状评价为极差,不达标。在小海养殖区水质状况结果中,2021年上半年,小海养殖区水质总体为差。未能满足养殖区水质目标要求。老爷海两个监测点的水质也都出现了活性磷酸盐超二类标准的情况。 评价结果中万宁小海现状评价为极差,不达标(图片来源:万宁市人民政府官网)

对此,万宁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吴毓波解释称,自2019年起万宁市委市政府下决心整治小海区域污染情况,目前已退出8000多亩养殖鱼塘,养殖鱼排也已全部清退,计划投入大量资金种植3300多亩红树林,进行生态修复。春季海水检测出的污染情况或因在种植红树林进行海泥作业时造成。目前小海的水质相较之前已有明显改观。

李华悲观地向记者表示,在经过国家环保督察推动,政府制定了明确工作方案之后,为何万宁小海、老爷海生态环境问题依旧没有根本解决?那知名度和关注度远不如万宁小海的山根镇海域,以及东澳镇等诸多有海水养殖业的海域,是否会步“万宁小海”的后尘,在被严重污染路上无法回头?

9月7日下午,海南省长冯飞主持召开省政府专题会议,研究部署海南省农村污水治理下一阶段工作。会上提到,有关部门要对接国家海洋督察发现问题整改工作,倒排工期,如期高质量完成农村污水治理各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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