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菲、李紫薇、許雄、柴婷/新華每日電訊

中秋前夕,記者調查發現,儘管近年來平價月餅成爲主流,但在一些五星級酒店和電商平臺上,仍在售賣標價千元以上的月餅,一些禮盒包裝豪華,一小塊月餅包裝能有六層。豪華包裝下的天價月餅,到底誰在買?又是誰在喫?有銷售人員坦言,月餅禮盒多用於送禮,甚至不少流向領導幹部的餐桌。

月餅,是千百年來富有豐富文化內涵的節日食品,尋常百姓皆可享用。但如今,一些人爲了名和利,讓月餅穿上“馬甲”。月餅被迫成了“掮客”,在“變味”的路上越走越遠。

一塊月餅200多元;裏外包裝有六層

中央“八項規定”出臺以來,月餅消費逐漸迴歸理性,很多公司和個人在送禮時更加註重加創意、加文化,平價的自主設計月餅和DIY(手工製作)月餅,以及口味獨特的月餅備受歡迎。但記者調查發現,在五星級酒店、電商平臺、菸酒商店等場合,月餅因“名和利”變了味。

——天價月餅仍存,個性化定製配置高端。上海半島酒店今年中秋推出了一款1688元月餅禮盒,內含8粒月餅,其口味也很不尋常——茅臺咖啡口味。酒店銷售人員說,該款月餅選用三十年的陳釀茅臺融入月餅製作中,只限量發售100盒。目前,這一款月餅已經售罄。

在網上,也不乏售價上千元的月餅禮盒,一些商家稱還可個性化定製。一家名爲“景文蔘茸有限公司”的淘寶店銷售人員介紹,一款售價2888元的月餅禮盒,含8粒口味爲魚翅、海蔘、鮑魚、燕窩的月餅,另外含6罐冬蟲夏草、鹿茸片、鐵皮石斛等滋補品。

“這樣的月餅豪味十足,也土味十足,爲了追求價格,就是把最貴的東西包在一起,跟大多數人都沒關係,消費不起。”一位網友留言說,在一些圈子裏,購買和品嚐天價月餅還成了炫富方式,月餅口味如何並不重要,讓人知道自己喫得起更重要。

——包裝成重要賣點,一塊月餅有六層包裝。不少酒店銷售人員在介紹月餅禮盒時,均稱其包裝“高大上”,“送人拿得出手,有面子”。在太原長風商務區一家五星級酒店,記者看到,一款價位爲588元的月餅禮盒裏有6塊月餅,卻包着6層包裝,拎起來有七八斤重。第一層包裝是一個紙質手提包裝袋,第二層包裝是個圓柱形盒子,第三層是一個金屬鳥籠形狀的架子,架子上又有第四層包裝——兩個圓盒子。上面的圓盒內,6個精緻的金屬盒子依次排開,下一層圓盒子裏是茶具和茶葉。擰開金屬盒子這個第五層包裝,月餅的真面目纔出現,外面還包着塑料袋做成的第六層包裝。層層包裝下,6塊圓圓的月餅反而顯得那麼不起眼。

月餅爲“媒”,搭配高端“附加禮”

多位酒店銷售人員告訴記者,高價月餅禮盒大多用來送禮,對象不乏政府官員,有的爲了維護關係,有的爲了託人辦事。記者在太原凱賓斯基酒店門口看到,高端月餅每6盒裝在一個大紙箱內,顧客成箱購買,在門口排隊搬運。該酒店銷售人員表示,價位偏高的月餅早在中秋節前幾天就銷售一空,

“每年花在這上面的錢好幾萬元。”一位北京信息工程承包商賈明(化名)告訴記者,中秋都要給企事業單位領導送月餅,主要是爲了維繫關係。“一盒月餅看上去不起眼,但是禮在人情在,過節沒點表示不行。”

此外,一些企業負責人表示,找官員辦事還要根據其喜好贈送菸酒茶等“附加禮”。記者多方走訪發現,相比月餅,“附加禮”更加貴重。“月餅相當於一個‘掮客’”,福建一家民營企業負責人王成(化名)說,月餅再高端,價位也達不到可以託人辦事的層次。

爲了規避反“四風”打擊,節日送禮變得更加隱蔽。有知情人士透露,爲了不讓人看出裏面的東西,一些人會拆掉原本的月餅禮盒和附加禮品的包裝,單獨購買包裝盒進行重新包裝,有的包裝盒價值數千元。因此,禮盒也是提升禮品總值的重要辦法。王成說,社會上流行有品位和品質的禮品,一些送禮者就投其所好,或送價值幾千元的紅木盒子,或在盒子外加系奢侈品絲巾作爲點綴。

記者在網上也找到多家單獨銷售月餅禮盒的網店,多個店家均表示,其店內最高端的禮盒備受歡迎。

專家建議加強廉政制度建設,迴歸月餅本“味”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導、比較行政法研究所所長楊建順說,政府中的一些幹部有批項目、辦事情的決定權,企業需要關照,中秋企業給領導送禮,實際上是一種“提前投資”。當個人手中具有較多的行政裁量權,類似的提前投資就不會停止。而這種投資,往往以公權的“靈活”裁量爲回報。

多位專家表示,傳統節日仍是“四風”問題高發期,要遏制假借月餅之名,行賄賂之實的腐敗問題,需完善相關法律法規,讓月餅迴歸本“味”。

楊建順認爲,送禮是人際交往中存在的一種客觀現象,但若走向了過度包裝和變相送禮行賄,就說明廉潔制度建設仍存漏洞,應繼續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如行政許可法等相關法律在法定權限範圍、條件和程序等方面的規定有待進一步細化和清晰,以擠壓送禮行賄空間。此外,還可探索設置和界定收受禮品的價值上限,超過一定價值予以追究。

山西省社會科學院社會治理研究所負責人李小偉說,要讓節假日等重要節點的反“四風”走出紙面,進一步調動社會監督的力量,逐漸形成良好的社會風尚。同時多加宣傳月餅的文化內涵,讓賞月喫月餅迴歸本“味”。

本期資深編輯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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