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譯

如果說幾年前提到張譯,眼前閃現的還是一個軍人形象,那這幾年,嘗試過了都市愛情劇及各種大銀幕作品後,再提張譯,很多人會說,“他戲演得真不錯。”但肯定沒人會想到,那些年,在北京戰友話劇院的張譯,每天被領導灌輸的都是“你要是演戲就等於是去找死”,甚至曾經一位導演在選中他出演男三號後而被撤了職,理由很簡單,這個導演太不會挑演員了。

張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命裏帶衰的人,因爲他上過的小學、念過的初中如今拆得渣兒都不剩了,甚至連教育局都查不到資料,“我也不能碰別人的車,開自己的沒事,只要碰了別人的,那輛車肯定要出問題。”用他自己的話說,因爲長時間的衰神經歷,所以鬥爭經驗很豐富,時刻都會提醒自己所在的單位要是黃了該怎麼辦。

前不久,在演藝道路上已經順風順水的張譯,在知乎上面又火了一把,獨特的角度、詼諧的行文讓影迷對他有了重新的認識。很多網友大呼張譯纔是真正的段子手,而他卻說:“寫作這件事,輕易不會有人有這種嗜好,基本上都是被生活逼的。”

因爲非典,文藝兵改行當編劇

張譯從小一直想做播音員,高考的時候,他填報的唯一志願就是當時的“北廣”,現在的中國傳媒大學。由於一些原因,張譯落榜了,很快他收到了居委會發的待業證。趕上哈爾濱話劇學院招表演學習班,家人勸他去試試,學了半年,張譯發現自己喜歡上了話劇。“演戲這件事,在小地方完全沒有出路,所以我來了北京。”正巧當時北京戰友話劇院學員班招生,張譯就這樣成了其中的一員,穿上了軍裝。

在部隊那10年,雖然身處話劇院,張譯卻沒什麼上臺表演的機會。最初,他負責會議記錄,後來又轉去寫公文。當年電腦還沒有現在這麼普及,“我做會議記錄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我們正常語速說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差,而且不是速記,每一個字都能記下來。在部隊,壓力非常大,什麼都要做到非常好。”邊說張譯邊抬起手,指了指手上握筆的部位:“那時,這個部位都是深深陷下去的,每天疼得要命。”後來,張譯開始負責寫慰問演出的串詞,“就利用演出前的10分鐘。這種事情做多了都是套路,先用5分鐘採訪慰問演出單位的背景,再用3分鐘寫串詞,最後還要有一點時間跟主持人交代。”

2003年,張譯開始寫劇本,“那個時候趕上‘非典’,全國很多工作都處於停滯狀態,我們部隊也不例外,都被限制在北京的大院裏。沒有事做,就寫劇本。”恰巧那時,文工團的建制開始縮減,張譯也想爲以後找一條出路。“所以我也是我們單位第一個找了後路的人。”

做槍手被坑,一通電話救了他

改行做編劇的張譯,確實寫了不少劇本,“單位不認可我,我就在外邊接活當槍手,寫電視劇。”那個時候,還沒有30集的電視劇,都是20集的。“寫劇本是這樣一個流程,先寫一個梗概,一般是千字以內;然後是故事大綱,萬字以內;接着是分集大綱,最後就是分集劇本。基本上到分集大綱,老闆通過了,分集劇本前10集也說什麼就差不多了。當時那個劇本我寫到了第18集,準備把後面一起拿給老闆看,都沒問題這個活就算收尾了,片酬也就給我了。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寫電視劇,法律意識比較單薄,也沒跟人家籤合同。”

當張譯把18集的劇本交給老闆時,對方卻說不喜歡。問爲什麼不喜歡,老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不要了。“我好說歹說,他都不要,還請出律師跟我談終止合作的協議。我就可憐巴巴地看着人家出示了一個協議,幾乎是按着我的手籤的。連委屈帶害怕,就感覺自己跟犯罪似的。”後來張譯才知道,當年出臺了相關規定,一切涉案反貪的題材都不允許在黃金時段播出,而他寫的那個劇本恰恰就是同類題材的,於是就在張譯這“止損”了。當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混口飯喫,怎麼就那麼難?”簽完終止協議,走出中視影視的大門,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張譯覺得生無可戀。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一通來自康洪雷即將執導的新劇副導演的電話。”

婉拒康洪雷後,才真的傻眼了

其實,當年張譯從北京戰友話劇團學員班畢業之後,一直希望能夠演戲,“但我沒戲可演,單位不讓我上臺,說我演戲就等於是去找死。”爲了維護職業尊嚴,爲了能演上戲,張譯不停地跑劇組。“我一直在給各個劇組送照片和簡歷。其實跑組說白了就是推銷自己,見到的也只是副導演的助理。如果形象不錯,可能還能混上一個跟組演員。但就是這樣,跑了五年劇組,我一個角色都沒撈着。”張譯說他平均一天能跑一兩個劇組。“到最後,覺得我就像一條死狗,就這樣混,但還在堅持,只是想用跑劇組這件事來證明我是一個演員。”

所以,當電話打來時,張譯覺得天色都跟着晴朗起來了。“那部電視劇叫《民工》,叫我去演男三號。康洪雷導演,張紀中做製片人,這在那時來講可是個大陣仗。”聽到這些他簡直幸福得要暈過去了。但又一個電話來了,“團裏讓我火速趕回去,說有個導演要見我。”是顧晶導演,“之前我在她導演的電視劇《給點陽光就燦爛》中做過羣衆演員。”

那時張譯所在團部有自己的電視劇製作中心,要拍一部新劇,導演指定爲顧晶。只記住了張譯的人但沒記住他名字的顧晶,要了團裏所有演員們的資料。因爲團裏一直覺得張譯演戲不行,所以交上去的資料裏唯獨沒有他的。顧晶看了一圈沒發現自己要找的人,特意給以前的副導演打電話問張譯的名字。團裏的人開始還不相信,以爲是顧導記錯了。“顧導跟我說,你給我演男三號,我那個高興。當天晚上,我就給《民工》的副導演打電話,推了。當時放棄康洪雷的戲,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團裏終於認可我了,我被不認可壓制太長時間了。”剛打完這個電話,隊長通知全團緊急開大會。操場上,團長向大家公佈:“顧晶導演已被我們開除。因爲,她選的演員是不會演戲的演員。”坐在最後一排的張譯只剩下了心灰意冷。

一部劇,沒人再說他不會演戲

“就在那天晚上,我產生了逆反之心。我覺得這個地方不能再留下來。”第二天團長跟我說,“新換的導演想讓我當場記。我說我學了這麼多年表演,不是爲了一直當場記和寫公文的,能不能讓我哪怕實踐一次?團長各種推辭,我只好說團裏沒機會,我去外面找機會行嗎?”團長很不屑:“我聽說你一直跑劇組,不是也沒有機會嗎?”從辦公室出來,張譯猶豫再三撥通了《民工》副導演的電話:“我昨天雖然推辭了這個事,但是茫茫人海能夠選中我,我倍感榮耀。”副導演說:“你有什麼事快說。”“我想去看看你們,以表達我的謝意。”副導演顯然明白了什麼:“行,你來吧,角色還給你留着。”

雖然《民工》這部戲沒有給張譯帶來想象中的翻天覆地,但卻讓他正式開啓了盼望已久的演員之路。也是這部戲,讓康洪雷看到了張譯的閃光點,這纔有了後來的《士兵突擊》。據說,當年張譯特別想演許三多,爲此還給康洪雷導演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列舉了他適合演許三多的各種理由,最後康導給他打去電話,邀請他出演,只不過是演班長史今。《士兵突擊》的熱播,讓張譯揚眉吐氣,到了2009年,康洪雷導演的《我的團長我的團》又讓張譯的演技再次得到認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再說“張譯不會演戲了”。

在陸續又出演了一些軍人形象後,張譯開始嘗試都市愛情劇,並努力向大銀幕發展。2015年,憑藉在電影《親愛的》中的出色表現,張譯獲得了第30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獎。之後的《山河故人》《追兇者也》及熱映的《我不是潘金蓮》中,再見到曾經被壓制了十年的張譯,他說,和出名相比,“演技被認可”纔是他更在意的事情。

與陳思誠的首次會面

軍人有個習慣,任何正式場合都要穿軍裝,當年張譯就是穿着軍裝去的《民工》劇組。“劇組在一個高級豪華公寓裏,那時只有有錢的劇組才能租得起這樣的地方當籌備處。我站在門口感嘆,只要踏進這個樓,我的人生將發生重要的改變。”就在這時,突然後面“嚓”一聲急剎車嚇了張譯一跳。“我回頭一看,車的保險槓離我腿也就一拃。車上下來一個男的,戴着墨鏡,胳膊上全是佛珠,都快戴到胳膊肘了。脖子上還戴着骷髏頭,穿着破破的牛仔衣,黝黑的皮膚,在我當時看來,好聽的話就是社會青年,不好聽的話就是社會渣滓。他問我‘哥們,D座在哪?’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倆正前方那個巨大的D字標誌,很無奈,心說你把墨鏡摘了就能看見D座在哪了。我給他指了一下,沒說話,他道了聲謝就走了。”

再見到這個人,是在D座202,“副導演給大家分別作了介紹,最後指着差點撞死我的那個社會青年說,他叫陳思誠。”

對范冰冰的唯一印象

在《我不是潘金蓮》中,雖然與范冰冰的對手戲並不多,但是作爲好哥們李晨的女朋友,張譯還是給出了他的評價,“其實我跟冰冰並不熟,電影裏也只有一場對手戲。我對她唯一的印象是——重,因爲這唯一的一場對手戲在全劇的結尾部分,崩潰的李雪蓮跪在地上大哭,我們幾個要把她帶走。雖然是跪在地上,但其實她的腿沒着地,而是跪在了我的腳面上,特別疼你知道嗎?人的迎面骨特別堅硬,就跪在我的腳面上,疼的我啊,鏡頭一直在她的臉上,要是在我的臉上,你就能看見我一直在特別痛苦的齜牙咧嘴。”

【知乎時間】

演員拍爛戲未必是件壞事

張譯有個好朋友,他一直覺得張譯應該在文筆上做點事,所以“我出書了。但他說光出書還不夠,他讓我試試知乎,就這樣,我就去了”。

“演員拍爛戲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這是張譯在知乎上面關注的一個題目,但一直沒時間回答。“我覺得演員拍爛戲絕不是什麼壞事,我就是從爛戲的殼子裏面爬出來的。在2004年參演《民工》前,我拍過很多爛戲,在裏面做羣衆演員或者客串。如果說在一部好戲裏認真表演,那是你應當應分的事,但在一部爛戲裏,你稍微認真一點,就是個好演員。只要心裏面抱着規矩,守着藝術良心、藝術底線,你在爛戲裏只能見到更多爛情況,這些爛情況能讓你適應未來所有劇組中發生的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你會變得堅硬,變得拉伸度更強。”

採寫/新京報記者 張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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