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擔心飛機旅行和大規模移民有可能增加新冠疫情的死亡人數，畢竟世界上大部分地區都沒有接種疫苗，而美國雖然有超過1.81億人完全接種了疫苗，但冠狀病毒各種變異毒株帶來各種新的挑戰。

當地時間2021年9月18日，美國華盛頓特區，華盛頓國家廣場上插着數十萬白色旗幟，悼念新冠逝者。圖/中新

文 | 《財經》特派記者 金焱 發自華盛頓

編輯 | 蘇琦

截至當地時間9月20日下午5時半，美國新冠死亡病例總數已達675885，超過了1918年至1919年“西班牙流感”疫情所造成的死亡人數。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爆發前，國際普遍認爲一個世紀前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是人類史上最嚴重的全球大流行病之一。那時全球人口數僅有目前的四分之一，“西班牙流感”造成了5000萬人死亡。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估計，1918年至1919年流感大流行在美國造成的死亡人數約爲67.5萬。

美國首都華盛頓居民Alex告訴《財經》記者，在過去一年半時間中，他的臉書朋友圈隔段時間就會出現置頂的朋友或親人去世的消息，他們雖然死因各不相同，但有超過一半的人死於新冠肺炎。這種死亡的密集程度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遇到，這讓他甚至不太情願刷朋友圈了。

新冠疫情帶來的死亡也有直接的視覺體現。自當地時間9月17日開始，美國首都華盛頓國家廣場區域陸續插上數十萬面白旗，悼念新冠逝者。這個名爲“在美國：銘記”的藝術裝置由美國藝術家弗斯滕伯格（Suzanne Firstenberg）策劃，她計劃在兩週內與公衆一起在華盛頓國家廣場插上與美國新冠死亡病例數對應的白旗，以示悼念。弗斯滕伯格介紹說，她策劃這個藝術裝置是爲了表達那些死於新冠的逝者不只是數字。她說，這是一場如慢動作般的悲劇，而且它仍在繼續。每天她都會更新死亡數字並插上更多的旗幟。目前已經插了67萬面左右了。

根據霍普金斯大學跟蹤的七天滾動平均數據，美國目前每天有近2000例新冠死亡病例，儘管最近在該國一些地區的確診病例數開始趨於平穩，但死亡病例數仍在不斷上升。死亡人數一般滯後於確診人數至少幾周。根據霍普金斯大學的數據，在去年夏天的高峯期，即7月底和8月初，美國平均每天有大約1100例新增死亡病例。

與此同時，美國白宮20日說，美國政府計劃從11月初開始對“完全接種新冠疫苗”的外國旅客放寬入境限制。白宮新冠疫情應對協調員傑弗裏·津茨說，新規定適用於所有抵美國際航班，所有外國旅客入境美國時須出示“完全接種新冠疫苗”證明，以及出發前72小時內新冠檢測陰性證明。已完全接種疫苗的國際旅客入境美國後不需隔離。該規定將於11月初生效，以便相關機構和各航空公司做好準備。

在持續了18個月的新冠疫情期間，美國基本上限制外國人入境，即使在歐洲國家最近幾個月在夏季度假季節開始之前放鬆了對美國人的旅行限制後，美國也沒有放鬆對歐洲旅客的限制。美國旅遊協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羅傑·道20日在一項聲明中說：“這是在管控該病毒方面的一大轉折點，將加速因國際旅行限制而損失的數百萬與旅行有關的就業崗位的復甦。”

死亡的背後

美國的防疫政策因各州不同，嚴格程度大相徑庭。但疫情不斷創造着新的災難性歷史紀錄。阿拉巴馬州保守且防疫意識淡薄，其新冠死亡率位居美國前列。去年阿拉巴馬州的死亡人數甚至比出生人口還要多，去年該州共有64714人死亡，而出生人數爲57641人。阿拉巴馬州衛生官員斯科特·哈里斯警告說，如果新冠以同樣的感染率繼續下去，今年阿拉巴馬州有可能再度重複這一現象，即死亡人數超過出生人數。

哈里斯指出，這個嚴峻的里程碑突顯了疫情造成的悲劇性後果，因爲在阿拉巴馬州，即使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一百多年前的“西班牙流感”期間，該州從未有過死亡人數超過出生人數的時候。 

在美國全國範圍內，2020 年出生率連續第六年下降，有專家表示，新冠疫情可能正在加速這一趨勢。新罕布什爾大學的一項研究發現，2020年美國50 個州中有一半的州的死亡人數超過出生人數，而2019 年只有5個州的死亡人數高於出生人數。

愛達荷州衛生部門9月初宣佈在部分醫院啓動“危機護理標準”，定量配給醫療資源，只把有限資源分配給有機會存活的病人。愛達荷州衛生與福利局局長戴夫·傑普森在一份聲明中說：“（啓用）危機護理標準是迫不得已的最後手段。這代表我們已經耗盡所有資源，我們的醫療體系無法提供我們預期的治療和護理水平。”

在這一標準下，位於該州北部的10家醫院系統只把重症監護病房留給“最有可能活下來的病人”，至於那些“病情危急但存活希望不大的病人”，只給他們提供減輕病痛的“舒適護理”。美聯社報道，其他州也打算採取類似辦法，以避免出現醫療資源擠兌。夏威夷州長日前簽署的一份行政令規定，如果疫情持續惡化，醫院和醫護人員不得不定量分配醫療資源，他們將免於因此承擔法律責任。

儘管科學技術和醫學知識與100多年前比已取得了非凡的進步，但現在美國新冠肺炎的死亡率約爲每1000人中的2人。根據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的統計，雖然因德爾塔變異毒株導致新冠病毒感染率激增的現象可能已達到頂峯，但美國平均每天的死亡人數仍超過1900人，這是自3月初以來的最高水平。

雖然新冠疫情與100多年前的“西班牙流感”在美國奪走了幾乎同樣多的生命，但考慮到當時美國的人口大約是現在的三分之一，所以“西班牙流感”帶來的人口損失更大。從人口分佈來看，“西班牙流感”對兒童和中青年人產生了毀滅性的影響，而新冠疫情對老年人的打擊最大。

西班牙流感死亡人數只是粗略估測，原因在於當時疫情發生時記錄並不完整，且科學上對於病因理解不足，各國政府束手無策，只能在預防上採取一系列的手段。從另一個角度看，新冠疫情的現實是，人類已經有了呼吸機，有了充分有效的現代醫藥和醫療器械，並以創紀錄的速度研發成功了新冠疫苗。然而，大約7000萬符合條件的美國人拒絕接種疫苗，一個拒絕接種新冠疫苗的美國人對《財經》記者說，他出於政治原因而拒絕接種疫苗。

隨着冬季的到來，人們擔心有可能會帶來新的病例數激增。華盛頓大學研究模型預測，到2022年元旦，還將有10萬名左右的美國人死於新冠肺炎，這將使美國的新冠死亡病例總數達到77.6萬。

放寬禁令，但有疫苗條款

一個世紀以前的“西班牙流感”藉由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流動性而擴散。如今人們擔心飛機旅行和大規模移民有可能增加新冠疫情的死亡人數——世界上大部分地區都沒有接種疫苗，美國有超過1.81億美國人完全接種了疫苗，但冠狀病毒各種變異毒株帶來各種新的挑戰。

美國政府自去年新冠疫情初期開始實施國際旅行限制令，並不斷擴大到新的國家和地區。此間媒體援引美國航空協會的數據說，截至今年8月底，國際旅行規模較疫情前縮水43%。美國旅遊協會此前估計，如果美國的國際旅行限制令持續到今年底，將使美國損失110萬個就業崗位，並給美國經濟造成約3250億美元的損失。

白宮新冠疫情應對協調員傑夫·齊恩斯說，按照美國新的政策，如果外國旅行者可以出示登機前已完全接種疫苗的證明並顯示登機三天前新冠病毒測試陰性的證明，美國將重新允許這些人入境。這一新政策取代了過去零散的抗疫限制措施，那些措施最初是由前總統特朗普在去年實施，拜登政府今年早些時候採取了更嚴格的做法。這些措施對過去14天來去過英國、歐盟、中國、印度、伊朗、巴西或南非的外國旅行者實施限制。

齊恩斯說，新政策“是基於個人而不是基於某個國家的做法，所以是更爲有力的系統”。根據相關規定，未來將放寬中國、印度、英國以及其他歐洲國家等共33國的入境措施。歐盟和英國等對美國宣佈的消息表示歡迎。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還將要求航空公司收集國際旅行者的聯絡信息，以便一旦發生與入境外國人有關的新冠疫情暴發事件後可以幫助進行接觸者追蹤。

美國政府當天繼續把與加拿大、墨西哥的陸水兩路跨境旅行限制令延長一個月至10月21日。這一陸水跨境限制令自2020年3月起實施，每月延長一次。今年8月9日起，加拿大允許接種過新冠疫苗的美國公民進入加拿大。

目前還不確定的是，哪些疫苗按照新政策是美國政府認可的。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已經授權使用由BioNTech/輝瑞公司、莫德納（Moderna）和強生公司生產的疫苗。至於英國阿斯特捷利康（AstraZeneca，AZ）或中國、俄羅斯、等他國製造疫苗是否會被承認，白宮發言人莎琪（Jen Psaki）表示，這是跨部門會議將討論的重點，11月或之前會有答案。

包括FDA疫苗審查辦公室的兩名重要官員在內的專家日前表示，最近的研究表明，目前世界各地使用的新冠疫苗仍繼續提供強有力的保護，包括針對德爾塔變異株，特別是對防止嚴重疾病和住院的抵抗力。

最新的統計數據顯示，超過2600名完全接種新冠疫苗（接種了兩劑疫苗）的美國人仍然染疫身亡，而接種疫苗後遭突破性感染的住院人數也在上升。在因突破性感染而身亡者中，87%的人年齡在65歲或以上；44%的人是女性病人；另有21%的病人是無症狀感染或死因與新冠病毒無關。美國疾控中心公佈的數據顯示，截至8月30日，美國完全接種疫苗後又染疫身亡的人數爲2437例，美國有10471例完全接種後又遭突破性感染而住院的病患；9月7日的這一數據已經上升到11440人，增加的病患人數將近1000人。在完全接種疫苗後又因突破性感染而住院的病患中，7954人年齡在65歲或以上；5493人是女性；另有2491住院病患是無症狀感染者或者病患住院與新冠病毒無關。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發佈的一項新研究顯示，約三分之一的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的人在兩個月後出現症狀，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將檢測呈陽性後四周或更長時間內出現症狀描述爲“長期新冠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