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讀劇本這麼久，

這是停駐時間最長的一次，兩個多月。

因爲不僅是要說敏感風塵處，

偏偏還要開出愛情的大花朵（tuǒ）；

還因爲要進入戲劇高地，

張力超強、飽和度超高的第八、九幕；

更因爲解讀一部作品哪怕一個片段，

沒有“早上點亮一盞燈，晚上點亮一座城”的決心，

對不起讀者的追隨。

如今，10月15日-24 日，

第八屆烏鎮戲劇節要綻放了；

10月28日《如夢之夢》深圳站要開演了。

那好，咱們再來。

幸好，還真有及時雨這回事：

第十一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及海量片源。

雖然電影節閉幕了，

但愛奇藝雲上北影節，展映依然洶湧。

但願大家看到這篇推文時，

那些難得的正版片源還在還在必須在哈。

對話劇某些不好言說、人性幽微處，

我至少可以告訴讀者：

去看哪部電影大體可以參照，

借藝術解讀藝術、藉作品理解作品。

這次咱們就曲徑通幽，

借電影，劇透《如夢之夢》。

爲什麼要借電影？

其實就算不借電影，

理解、觀看《如夢之夢》，

甚至任何一部文藝作品，

也都會借用、調動你的內存。

雖然暗戳戳地大家也都有了解：

相關演藝的種種，

最不喜歡看到觀衆比來比去，

人和人比，這一版和那一版比……

咱們不比，當理解抓手、借用。

沒有人是孤零零在文化片段閉環裏成長，

誰都享受過因交流而得的文明的果實；

誰都可能是參與者、受益者、分享者，

反正別單單是狹隘者，就對了。

這一回，

我們要走進劇作家賴聲川的《如夢之夢》第八幕《異國之戀》了。

來，羅列每一場的標題，共10場：

伯爵的來訪、醉雞、點蠟燭、訪談、鬥心、求婚、最後的晚餐、贖身、茶館、離別。

大家就是沒看劇本、只依小標題腦補，

要是不跌宕起伏，

呃，大概率是腦子“瓦特”了。

這是《如夢之夢》第三次中場休息前，

容量不小的一幕。

要是已經看了劇本，

這裏就更得煽風點火說劇本之外了，

助燃劇情。

★關於場景、職業，

去參看侯孝賢導演的電影《海上花》

電影《海上花》，本來就像話劇。

結構精巧，大量“穿插”與“藏閃”，

幾個小故事的拆開與組合都很從容。

整體運籌帷幄、前後呼應，

充滿百年前的懷舊氣息。

而話劇《如夢之夢》，

與電影《海上花》相差幾十年，

但場景、人物、職業甚至愛恨情仇，

卻是大道萬萬千，偏偏狹路相逢。

電影《海上花》，

講的是19世紀80年代的上海。

原著是張愛玲根據清末韓邦慶的吳語小說《海上花列傳》翻譯而來。

張愛玲是翻譯也不僅僅是翻譯。

對書的吳語對白進行了翻譯，

做了一些非常精彩的註釋，

還對書的內容進行了改寫、補綴、刪除。

大家可以認一認，

這張電影劇照上的演員。

話劇《如夢之夢》第八幕，

主要場景——天仙閣。

你若問：天仙閣是哪兒？

我答：類似《海上花》的長三公寓。

你若再問：那裏都有誰？

我再答：

《海上花》長三公寓裏有黃翠鳳（李嘉欣）；

有周雙珠（劉嘉玲）；

有沈小紅（羽田美智子）和王先生（梁朝偉）……

這些個大美人都是頂紅的、那時稱“先生”，

不僅唱功一流，崑曲、彈詞啥啥的，

都是名師教導而得。

《如夢之夢》的天仙閣裏，

也有頂紅的“先生”顧香蘭（許晴）。

你若又問：咋稱美人“先生”？

我又答：咱看一個電影片段吧。

電影裏的確是美人稱“先生”。

注意看哦，

電影裏這位明明被生活暗揍、還得哄人的王先生，

梁朝偉。

巧了，《如夢之夢》裏也有王先生。

雖然，此王先生非彼王先生。

相同之處：

王先生都有錢又癡情，

都和女主生成了一時的愛情，

然後“啪嗒”又摔碎了……

不同之處：

《海上花》的王先生是男主角，

《如夢之夢》的王先生是男配角。

而你們喜歡的“五號病人”，

倒是和我們一樣，

身處滯後的時空，

和女主生命的末程有了交集。

在女主的追溯、回憶中，

瞭解那段歷史、唏噓那段愛情。

同時更重要的：

瞭解自己、認識自己、完成自己。

說到這裏，倒覺溫暖。

《如夢之夢》把“五號病人”作爲男主角，

是劇作家珍視觀衆的視角嗎？

歷史巨浪從未停止醞釀、洶湧，

我們甚至我們的後輩，

無不在學習、瞭解歷史中，

盡力過好現在、構建未來。

這次電影節重溫《海上花》，

我和朋友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相視而笑。

特別是梁朝偉飾演的王先生笨拙、捉急、被騙之時，

特別是青澀男子被裹挾進這風塵之地滿臉通紅之時，

特別是大小美人們嘰嘰呱呱攀來比去家長裏短之時……

導演侯孝賢把本該爭風喫醋、情情愛愛、坑蒙拐騙的事，

處理得平淡又日常。

那種衆生相的熟悉感，

在庸常的生活一樣常見。

不信，咱們再看一個電影片段。

注意看哦，

那個哭哭啼啼被媽媽揍了的小妹是伊能靜，

那個教育她的姐姐是李嘉欣。

話劇《如夢之夢》裏，

也有一衆姐妹：

顧香蘭、翠琴、媛媛、如玉、妙蓮、萍香、寶霞、二寶……

無論是話劇、電影還是真實生活，

誰還不被生活揍啊？

“五號病人”屬於被毒打吧？

顧香蘭屬於被愛情大餅砸懵至身心重創吧？

戲劇中這些所謂的磨難，

就像人生航程中遭遇了個冰山，

有擦傷、有重創、有喪命、有幸存。

而那冰山下面、埋在深深海洋的部分，

纔是真正的重點，

是經典文藝作品讓我們反覆品味的……

★關於情情愛愛

去參看基耶斯洛夫斯基導演的《藍》《白》《紅》

基氏電影三部曲講情情愛愛，

透徹至骨。

話劇《如夢之夢》第八幕，簡單概括：

講了顧香蘭的又一段愛情，

跨國戀，和一位伯爵“歪果仁”；

講了顧香蘭如何告別上一段愛情，

和王先生，王先生鬧自殺；

講了伯爵這位有婦之夫如何了斷現有家庭，

伯爵夫人氣到摔盤子、摔碗；

講了顧香蘭如何離開天仙閣，

和伯爵一道行將漂洋過海……

就這麼草草一說，大家就看到了：

純潔的愛情、萌動的慾望、雞毛鴨血的婚姻、劈腿的決絕、失婚的歇斯底里、失愛的自絕、風塵之中的情意……

這麼複雜，如何理解？

去參看基氏的三部電影。

因爲這電影今年再看，

還是與歲月、人性無比熨帖，

這就是經典的魅力。

電影主腦就那麼幾位大老爺們兒，

甚至都屬於“斜槓中/老年”，

怎麼就鼓搗出了影史經典？

庖丁解牛般肢解了情情愛愛？

劇作還賴聲川不也是嗎？

篇幅關係，

我們只能下回分解。

給大家看電影《白》的一個唯美片段吧。

關於愛情之初，

顧香蘭、五號病人的想象與追求也是這樣純情，

誰知道後面會接一連串“王炸”啊？

呃，諸位還是被炸……

★關於延伸閱讀

去看電影、讀書、走路吧

欣賞一部好的文藝作品，是“印心”，

要用我們的心去映照、解讀。

不做功課就得拼內存。

我們都喜歡那樣的玩伴兒，

到哪裏Ta都能發掘出有趣的故事，

都能牽出藏在歷史深處的華彩，

讓當下的一刻豐滿、亮堂起來。

那爲什麼我們不做那樣的人呢？

挑幾句《如夢之夢》第八幕臺詞，

大家感受下劇作家之胸襟、底蘊，

以及盎然趣味。

“喫了蛤蟆加大蒜膏了是不是？（顧香蘭）

哈哈，那該是什麼味道呢？

“一套江南點心，相同於《紅樓夢》裏頭一套著名的佳餚，有松穰鵝油卷、藕粉桂糖糕，還有富貴醉雞。”（十里紅）

嘖嘖，口水不爭氣啊！

誰喫過舉個爪、留個言。

“鈔票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你的感情，我們最關心啊。”（金姨）

瞅瞅，這就是風塵之中的性情中人。

咱們誰要是戀愛被嫌棄自己或對方沒錢，

給他們碎碎念這句，一萬遍。

“馬上要秋天，巴黎的秋天很漂亮的，我帶你去香榭麗舍大道喝咖啡。你跟我回去，一切都是你的，僕人、車子，一切都是你的。我帶你去買珠寶！要多少買多少，老闆我很熟！給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們可以去打獵！”（伯爵）

哈哈，年輕的同學們，要警惕啊！

特別是漂亮的女同學，自己掂量。

最後我們借用一句話：

“人心唯危，千變萬化，

人類上了太空，征服了月球，

然而自身那塊方寸之地卻仍舊不得其門而入。”

說這話的，是作家白先勇。

感謝這些在人心的方寸之地，

堅韌、莊重、傾力摸索的人。

因爲是他們，

讓我們見識了五光十色的門，

從而更能正視自己的心門。

雲讀劇作家賴聲川的《如夢之夢》，

意在於此。

作者：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