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源自大西北額濟納旗的這場疫情,在10日前已開始無症狀隱祕傳播。現在,疫情清零的關鍵,一是查出額濟納旗的感染來源,清除本地病毒;二是對各地從額濟納返回旅客進行普遍檢測與阻斷傳播。

2.從去年武漢疫情開始,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感染傳播,就是隨機概率問題。雖然疫情警報是在西安(或者說嘉峪關)拉響的,但目前並未在西安大幅傳播。反而是第二組蘭州家庭感染羣,由於在返程的動車上產生了傳播,擴散更廣。

3.疫苗接種之後病毒跨越傳染的不確定性進一步增強。張掖市的1例確診者,從目前信息看,有可能是在街頭擦肩而過時被感染;但也有數人和感染者喝酒聊天后,尚未檢出陽性。

4.一名接種兩針疫苗的72歲大爺被感染後,只是頭疼、咳嗽,繼續自駕千里。雖然兩針疫苗尚無法阻止病毒傳播、感染,但已起到了很好的抑制症狀效果。若要徹底解決問題,還需要抗體水平有5~10倍躍升的第三針接種,這纔是真正意義的“強疫苗”。

隨着進一步檢測發現更多的感染者,越來越多、越來越詳細的疫情軌跡(總數超過3萬字)公佈,可以發現,源自大西北額濟納旗的這場疫情,在10日之前就已經無症狀隱祕傳播了。

調取、濃縮、精粹、梳理了全國各地數以幾十份、3萬多字的流調報告,這次西北疫情的起源、傳播擴散途徑也越來越明晰。

15日的D2746次動車6車廂

這次疫情的警報是在西安(或者說嘉峪關)拉響的,但這組上海老同學旅行團目前在西安尚未檢出大幅傳播(僅傳播一位地陪老同學和一位麪館工作人員)。

反而是第二組發現的蘭州家庭感染羣,由於在返程的動車上產生了傳播,擴散反而更廣。

前面說過,張某(男42歲)在嘉峪關朋友蔣某(男40歲)的陪同協助下,帶着父親張某某、母親祝某某,以及2位大齡親友張某某、石某某,去額濟納旗旅遊,敬老孝親。

他們11日乘動車到達嘉峪關,一行六人乘坐蔣某的大衆SUV額濟納旗觀賞胡楊林。其中12日晚上、13日早上、14日早上都在達來呼布鎮桐楠閣餐廳用餐,在此被感染。

15日星期五中午,張某一行五人乘坐動車D2746從張掖返回蘭州。而朋友蔣某駕車返回220公里之外的嘉峪關,17日飛往長沙出差。

而就是這趟動車,引發了至少10名乘客的接續感染,目前已分佈在西安、蘭州、張掖山丹、青海海東三地,期間軌跡還包含了武漢。

張某一行五人分坐在6車廂的2D,8A、8B、8C連座,以及7車2A座。不過未說明具體各例的座位。

而同從張掖返回蘭州的,還有李某(女57歲)、葛某(女39歲)、馬某(女51歲),她們分別是去張掖探親或者出差的,分坐在6車廂08D、10D、15A位置上。

同時從張掖上車的,還有移動公司年輕的李某(男27歲) 一家,他們利用週末帶女兒去省會蘭州玩。

一家三口坐在12ABC三連座上,次日下午動車返回張掖山丹縣。李某繼續忙於各地處理網絡故障。

還有一位張掖甘州區的的崔女士(28歲),她抵達蘭州後,轉乘機場城際列車,從蘭州中川機場乘坐瑞麗航空DR5302蘭州-武漢-昆明航班前往武漢。

18日晚上又乘坐東航MU2474次飛回蘭州。同樣轉乘機場城際列車抵達蘭州西站,乘坐K9661次普速列車返回張掖。

與這趟車廂有時空交集的,還有從西寧站上車的張某。他17日早上乘坐K1309回到海東,回到鄉畜牧站繼續上班。

很不幸,他們都被感染了。

一條更長更復雜、而且業已形成、並被檢出的的傳染鏈也發生在這節6號車廂。

在03C位置上坐着83歲高齡的喻某,同一節車廂還有釧某(女70歲),以及4位其他同團團員。他們來自遙遠的雲南昆明。

他們退休老人一行6人,從10日開始就在額濟納、張掖、酒泉和嘉峪關等地旅遊,15日上午在嘉峪關站登上了D2746,目的地是返回蘭州。

但抵達蘭州後,他們並未結束旅程,而是和同樣來自雲南昆明的另外12位退休老人匯合,繼續甘南、隴南的旅遊。

4天時間,他們去了夏河、碌曲、迭部,中間還一度進入到了四川若爾蓋、花湖景區,19日從宕昌回到蘭州。

在宕昌出發前已經做了核酸檢測,包車大巴直接開回蘭州隔離酒店。到21日凌晨,先發團檢出2例陽性,後到團也檢出了2例。

在相鄰的7車廂,還有一對同去河西旅遊的西安老人,雖然他們沒有去內蒙邊境的額濟納旗,只是去了南線的青海-格爾木-茶卡鹽湖-敦煌-嘉峪關-酒泉-張掖,但卻也在D2746上被感染了。

因爲蘭州家庭旅行團還有1人坐在7車廂的2A位置上。所以還多了7車廂的一組感染。

由於新冠病毒的隱祕傳播特性,蘭州家庭旅行團的續發感染還不止D2746次。

嘉峪關接待的地陪朋友蔣某,17日晚上乘坐成都航空的EU2446嘉峪關-蘭州-長沙航班,飛往長沙,參觀自動化洗滌設備。

因爲蔣某的職業就是開了一家洗滌公司,專爲各大酒店提供布草(酒店客房牀上用品)洗滌服務。

蔣某18日上午主動核酸檢測,中午陽性隔離;而嘉峪關的一位對接酒店工作人員馬某(16日下午交談約一分鐘)則在19日隔離、20日發熱。

與蔣某同機EU2446,還有一位感染者彭某(女58歲),18日晚上集中隔離,20日檢出。

但由於她的座位距離蔣某超過了三排,所以可能並不是蔣某在機上傳染給她的。

因爲她15日也去了額濟納旗旅遊,有在額濟納被直接感染的可能。

而17日晚上與蔣某座位相鄰的,是武漢武昌區水果湖第一小學的3名學生及2名家長。

他們乘坐了EU2446的嘉峪關-蘭州段,但至今尚未檢出感染。

從去年武漢疫情開始,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的感染傳播,就是一件略顯隨機而玄妙的概率問題。

有人座位與陽性攜帶者相隔很近,卻沒有被傳染;有人相隔很遠,卻被傳染了。因爲存在利用洗手間時殘留病毒先後傳染的可能。

但這一次D2746次動車一下傳播了超過10人,也是國內公共交通工具上前所未有的。

雖然流調報告記載有人自述全程佩戴口罩,但4個小時的行程不一定能全程堅持,另外使用洗手間,手部接觸等感染也是有可能的。

同時也應看到,是多人感染而不是全車感染。疫苗、口罩以及隨機概率在阻擋病毒傳播上還是有效的。

擦肩而過的傳染?

更玄妙的傳染髮生在張掖。根據流調報告,蘭州家庭旅行團在張掖的行程是:

14日上午駕車額濟納旗駕車前往張掖,下午16點進入張掖七彩丹霞,乘坐景區大巴游覽,18點左右出景區西門;

19點至20點半在張掖市甘州區小辣椒餐飲金座店就餐,後駕車至張掖市大佛寺如家酒店辦理入住;

張某、蔣某21點40到歐式街蓬萊酒閣與張掖朋友一起喝酒,凌晨1點半返回酒店。

15日早晨10點,一行6人步行到賓館附近的週記穆斯林餐廳喫早餐,感染了店員吳某(女37歲)。

此後,分別自駕(蔣某)或乘動車離開張掖。

然而,20日,張掖市中醫醫院在民衆主動核酸檢測中,檢出1例陽性人員鄭某(女27歲)。

▎10月20日,張掖甘州區中心廣場核酸檢測小分隊醫務人員進行核酸檢測採樣。(張掖日報記者王將 趙琳 劉楓)

粗看她的軌跡,尤其是14日晚上~15日上午軌跡似乎沒有與蘭州一家人重合的地方:

11日至14日週一至週四行程相同,每天往返於工作單位某品牌4S店和住家,每天21:00下班後均乘坐丈夫張某駕駛車輛回家,期間無聚會、購物情況。

15日上午9:30從公司乘坐11路公交車至南環路五交化站點下車,步行至縣府街工商銀行自助存取款機取款,期間佩戴口罩,無其他人員。

10:30在工商銀行門口乘坐11路公交車,11:00返回公司,期間佩戴口罩。

之後鄭女士的行程基本仍是每天4S店上班。那她是怎樣被感染的呢?

但仔細查看15日早上蘭州家庭團的行程,週記穆斯林餐廳位於縣府街80號,鄭女士取錢的工商銀行位於縣府街99號,與酒店、早餐廳相距都很近。

在時間上,10點左右在縣府街也正好存在時空交集。這有可能是在街頭擦肩而過的感染,也可能是先後使用了同一臺ATM機的手部感染。

▎10月20日,張掖甘州區中心廣場核酸檢測小分隊醫務人員進行核酸檢測採樣。(張掖日報記者王將 趙琳 劉楓)

擦肩而過、佩戴口罩也會被傳染嗎?確實D毒株在特殊情況下,傳染力有些匪夷所思。

例如今年5月的廣州疫情,疾控中心事後調查認爲,首發被感染的郭老太,是5月10日去荔灣中心醫院的中醫門診就診時被感染的。

5月6日,一名47歲的中國籍男士從沙特阿拉伯乘坐SV884航班歸國入境,入住廣州荔灣區的一家隔離酒店。

5月9日,這名男士出現發熱、全身痠痛等症狀,被送至荔灣中心醫院就醫,入住發熱門診隔離病房。這名男士病情嚴重,一度被劃分爲“危重型”,即病情的最高等級。

中醫診室與發熱門診處於兩棟不同的建築中,但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外牆距離僅爲0.51米,而中醫診室的窗戶與發熱門診房門的距離爲0.77米。

事後實驗證明,如果兩邊門窗都打開,在一定的氣流分佈情況下,病毒顆粒物可以通過氣溶膠在20-40分鐘內傳播開來。

▎10月21日,張掖市甘州區河滿嘉園小區疫情防控工作人員在進行兩小時一次小區消毒殺菌工作。(張掖日報記者王將 趙琳 劉楓)

當然,鄭女士的職業是4S店店員,每天要接待大量來看車的顧客。也有可能是被其他攜帶病毒的顧客傳染的。

這還有待於張掖的全民核酸檢測結果,證明是否有別人傳染鄭女士,或者鄭女士、吳店員有否再傳他人。

▎10月20日,張掖機場聯防聯控人員有序爲入張旅客進行登記、查看健康碼。(張掖日報記者 王將 趙琳 劉楓)

張掖的實例,也證明了在疫苗接種之後病毒跨越傳染的不確定性進一步增強。

張某、蔣某15日晚上與張掖朋友一起喝酒聊天近4個小時,目前這幾個朋友卻尚未檢出陽性。

其他感染線

在西安的上海團、蘭州的家庭團之外,全國還有多組旅行者,檢出了病毒感染。

這包括第三組檢出的回到寧夏的杭州團(目前4人),還包括河北保定的一對自駕夫妻,北京昌平的4人自駕組,廣州自駕的兩位老年朋友,寧夏出發的一個旅行團的導遊,貴州遵義的熊大爺(66歲)等等。

▎10月20日,市民們正在湖南長沙縣星沙一核酸檢測點有序排隊進行核酸檢測。(楊華峯 攝)

其中,上海團回到銀川的艾大爺(65歲),在銀川短短的一天半時間內,病毒傳染了婚宴餐廳的一位服務員,同小區的一個鄰居。

回到貴州遵義的熊大爺(66歲),傳染了同去重慶黔江的大媽(69歲),18日當天上午做核酸檢測回來,在老年人活動室搓了一輪麻將,傳染了三位大媽(74、74、65歲。)

銀川艾大爺在K43火車上傳染了到北京看親戚的武威徐某夫婦,徐某夫婦又傳染了另外2位親戚(轉去邢臺)。

▎北京昌平區啓動部分地區全民核酸檢測

但必須反覆強調,他們都是不幸感染的受害者。新冠病毒的隱祕傳播特性,做了核酸檢測都不一定能查出來。他們也不想這樣。

仔細查看最近檢出的幾組感染線,發現他們去額濟納的時間大都很早。

河北保定夫妻5日~16日西北自駕,16日就已返回保定家中。在額濟納的時間大約是10日。

廣州自駕的兩位老年朋友,沿途各地的疾控中心以非常快的速度拿出了流調報告,時間線就更加準確了。

他們是10月9日早上,離開酒泉金塔縣,前往額濟納旗的。而11日中午就已經返回金塔。在額濟納逗留的時間是9日晚上~11日上午。

這說明,源自大西北額濟納旗的這場疫情,在10日之前就已經無症狀隱祕傳播了。

17日西安通報上海老兩口軌跡之後,其實根據地理情況就可以指向額濟納旗是疫情發源中心,病毒經策克口岸輸入基本可以經分析確定。

但之後連續幾天,額濟納旗反應並不迅速。因爲地處偏遠,資源不足,需要內蒙古從包頭、呼和浩特等地支援,才能完成大規模核酸採樣。

直到21日才首批檢出餐館之外的9例感染者,22日凌晨又新檢出5例。這與其他地區疾控中心的雷厲風行形成了較大反差。

現在,額濟納旗已經啓動第三輪全民核酸檢測了。之前檢出的社區傳播感染者,大多是縣城單位工人、個體戶。

另外,策克口岸第一輪核酸檢測反而沒有查出感染者。顯示可能是病毒載體直入縣城造成的傳播。

正如前幾篇分析文章所指出的,現在,疫情清零的一個關鍵,是額濟納旗的全民核酸檢測,查出感染來源,清除本地社區病毒。

另一個則是要靠各地對從額濟納返回旅客的普遍檢測與阻斷傳播,有必要把檢測範圍定爲10月1日之後返回者。

小結

現在位於湖北天門的廣州2位自駕者是確知最早的感染者。其中一名確診病例伍大爺(72歲)表示,10月12日,兩人從額濟納旗回酒泉休整後,13日又轉到了青海茫崖市冷湖鎮。

從這天開始,伍大爺的身體出現症狀。他之前去過高原地區,沒有高原反應。但10月13日那天出現了頭疼,開始咳嗽。

伍大爺覺得,自己以前就有咳嗽的老毛病,以爲這次只是人老了,高原反應起來了。從10月14日起,他開始服用牛黃解毒片。

但兩人一直繼續輪流駕車,直到19日抵達湖北天門。知悉西北疫情之後,第二天中午主動去做了核酸檢測,才知道自己是感染了新冠病毒。

72歲的大爺被感染,只是頭疼、咳嗽,繼續自駕千里。這說明雖然兩針疫苗的抗體水平尚無法阻止病毒傳播、感染,但已經起到了很好的抑制症狀效果。

目前來看,大部分都是老年羣體,抵抗力本來相對就差。但在完成兩針疫苗注射後,全都是輕症,甚至無症狀。

這再次說明,兩針接種作爲“弱疫苗”還是很有效果的。但徹底解決問題,還需要抗體水平有5~10倍躍升的第三針接種,這纔是真正意義的“強疫苗”。

這些信息一方面爲全民接種第三針疫苗和未來開放提供了參考,另一方面也給疫情防控帶來了巨大的難題。

畢竟無症狀和輕症的病毒攜帶者,是更難以防控的傳染源。公共場所靠測溫基本無法實現保證安全,需要統籌規劃新的常態化防控,迎接疫情下一階段。

來源:鳳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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