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鷹王”魏德曼遠去，歐洲央行貨幣政策向何處去

在擔任德國央行行長10年後，歐洲“鷹王”魏德曼提前揮手作別。

值得注意的是，魏德曼稱因“個人原因”將於2021年12月31日離職，但沒有詳細說明原因，比原定的離職時間足足提前了5年。

自加入德國央行以來，“格格不入”的魏德曼一直是對歐洲央行奉行的超寬鬆貨幣政策最直言不諱的批評者之一，經常獨自與歐洲央行的債券購買和負利率政策作鬥爭。

而在臨別之際，魏德曼再度對通脹風險發出警告，提醒不應忽視物價可能超速上漲的風險。“關鍵是不要片面地看待通貨緊縮的風險，但也不要忽視潛在通貨膨脹的危險。”

“鷹王”何許人也

2011年5月，魏德曼擔任德國央行行長，作爲歐洲央行管理委員會中任職時間最長者，“鷹王”魏德曼長期對歐洲央行的超寬鬆貨幣政策持批評態度。

2012年7月，魏德曼上任剛一年多之際，爲了應對歐債危機，時任歐洲央行行長的德拉吉在一次講話中承諾，將“不惜一切代價”捍衛歐元，而魏德曼則反對這一政策，甚至在2012年8月下旬威脅辭任行長。

不過最終還是歐洲央行的“鴿派”贏得了勝利，此後魏德曼以及歐洲央行、美聯儲和其他地方的傳統通脹鷹派的影響力越來越小。

2019年，在前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即將卸任之際，魏德曼一度成爲歐洲央行行長的熱門人選。但其過於強硬的貨幣政策態度使其在歐盟南部成員國中非常不受歡迎，最終扼殺了他接替德拉吉擔任歐洲央行行長的機會。

如今全球抗疫已進入下半場，歐洲央行正準備在今年最後的一次會議上宣佈實行重大政策改革，爲緊急抗疫購債計劃（PEPP）制定一條合適的退路，當歐洲央行在12月16日做出決定時，魏德曼仍將在場，或將迎來其作爲“鷹王”的最後一次成功。

對於“鷹王”的離去，貝倫貝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Holger Schmideling表示，魏德曼辭任可能會使歐洲央行內部的辯論向鴿派的方向傾斜一些，但不會太多，他不是歐洲央行管委會中唯一的鷹派人士。另外，如果通脹上升之勢出乎歐洲央行的意料，歐洲央行管委會中的許多主流派成員也會準備較早退出資產購買，並比歐洲央行目前的指引更早加息。

但荷蘭安智銀行全球宏觀主管Carsten Brzeski則坦言，當下正值歐洲央行面臨（貨幣政策抉擇）關鍵時刻，鷹派陣營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聲音。

離去恰逢歐洲通脹飆升

需要注意的是，魏德曼離職恰逢歐洲通脹飆升，而“鷹王”的離去意味着歐洲央行某種程度上又“鴿”了一分。

歐洲央行十年來一直在與低迷的物價增長作鬥爭，但近幾個月的通脹率大幅上升。20日公佈的數據顯示，歐元區9月份的通脹率爲3.4%，遠高於央行2%的目標。而在9月貨幣政策會議上，歐洲央行分別將今明兩年的通脹預期上調至2.2%和1.7%，此前預期分別爲1.9%和1.5%。

與此同時，歐元區經濟正受到供應鏈危機、能源價格高企等因素拖累。10月22日，IHS Markit發佈的歐元區10月綜合PMI初值爲54.3，創下六個月來新低，9月份的數據爲56.2。歐洲服務業也受到了打擊，歐元區服務業PMI從56.4降至54.7，爲4月以來最低。

Capital Economics分析師Jack Allen-Reynolds表示，“10月PMI與我們的觀點一致，即歐元區第四季度經濟增長將顯著放緩，未來幾個月通脹或將進一步上升。”

此外，由於供應鏈中斷和原材料價格創紀錄上漲，加上重型卡車司機的短缺，導致投入品價格指數從70.9躍升至73.1，達到1998年中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產出價格指數從70.4攀升至72.3，達到了IHS Markit從2002年底開始收集數據以來的最高水平，高企的產出價格指數也暗示歐洲央行通脹“暫時論”值得商榷。

作爲歐洲最大的經濟體，過去十幾年來德國一直與通貨緊縮做鬥爭，然而受經濟刺激政策等因素影響，德國通脹水平如今已經飆升。德國聯邦統計局20日公佈的數據顯示，歐洲製造業中心德國的9月份工業品生產者價格指數（PPI）同比上升14.2%，創下1974年10月以來的最高同比增幅。

需要警惕的是，在德國可行的緊縮財政政策在意大利等債臺高築的國家中並不可行。歐洲許多國家目前負債累累，尤其是意大利，2020年意大利債務佔GDP的比重增至155.6%，已經是過去101年以來的最高水平。葡萄牙、愛爾蘭、西班牙等其他歐洲國家的債務也在節節攀升，加上疫情後期大規模增加財政支出，現在許多處於破產邊緣。

雖然歐洲央行表示最近的通脹急升將是過渡性的，並明確表示在通脹率平均達到2%的目標之前不會收緊政策，但金融市場已經正在消化明年晚些時候加息的前景。

“此前市場還預計鴿派歐洲央行過幾年纔會加息，現在卻已經預計明年有可能加息，隨着歐元區經濟增長前景不斷變化，市場也會據此不斷調整政策預期”，簡基金資深研究員張竹然對記者表示。

繼任者基調可能更溫和

“鷹王”魏德曼遠去之際，歐洲央行正面臨關鍵貨幣政策抉擇，是加快收緊政策控制通脹，還是保持偏寬鬆政策來促進經濟發展？

看似“鴿聲依舊”的歐洲央行其實已經陷入兩難，所有才有了官方“鴿聲嘹亮”、市場卻押注明年加息的一幕。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認爲歐洲央行不應急於收緊貨幣政策，因爲這可能會危及歐元區的經濟復甦，並使就業受到影響。

不可忽視的是，歐債危機期間，歐洲央行曾喫過太早收緊政策的虧。2011年4月13日，歐洲央行決定將存款便利利率由0.25%提高到0.50%來應對油價上漲等問題，並在7月再次加息至0.75%，致使歐洲主權債務風險進一步惡化，助推金融震盪、失業高企、經濟衰退的嚴重後果。2011年11月，歐洲央行重新開始降息，並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來支撐經濟。

這一次歐洲央行似乎吸取了教訓，10月16日，拉加德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年會上發表題爲“疫情後的全球化”的講話，稱眼下尚未擺脫新冠疫情的影響，歐洲央行將繼續實施支持歐元區經濟的貨幣政策。拉加德稱，當前通脹上升局面不可能持久，很大程度上是暫時的。

儘管魏德曼離去不大可能顯著改變歐元區的貨幣政策走向，因爲偏緊縮立場在歐洲央行本就是少數，但對於歐洲央行而言，“鷹王”的離去其實損失不小。

“魏德曼總體上對寬鬆貨幣政策持建設性的反對態度。而事實上，儘管他反對，但大多數時候他仍然是建設性的，這使得歐洲央行能夠更加積極主動，更加有效率。”法國農業信貸銀行歐元區經濟學家和歐洲央行策略師Louis Harreau表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鷹王”的反對聲能讓歐洲央行避免掉入過於寬鬆的深淵。德意志銀行的一項調查顯示，有相當多的投資者認爲歐洲央行和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有些過於寬鬆和長時間。

對未來而言，今年年底上臺的新一屆德國政府預計將決定誰將成爲魏德曼的繼任者。Evercore ISI副主席Krishna Guha表示，儘管魏德曼的繼任者可能持鷹派立場（這符合德國央行的傳統），但鑑於歐洲央行廣泛接受更高的通脹、氣候變化的重大舉措和其他政策轉變，他的基調可能變得更加溫和。

“經過了10多年的時間，已到了翻開新篇章的時候，對德國央行來說是如此，對我個人來說也是如此。”魏德曼在臨別之際如是總結。

（作者：吳斌 編輯：李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