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前幾年的虛火,這段時間以來的綜藝舞臺明顯進入了“冷靜期”。對文藝節目創作中失當的價值導向進行反思,對演藝圈種種亂象予以整治,目的都是爲了建設風清氣朗的文化環境,不斷推出優秀作品。第4季《這!就是街舞》(以下簡稱《街舞4》)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成爲近來綜藝舞臺上的一抹亮色。而成就這一亮色的,應是節目所展現的“專業”和“敘事”兩個關鍵詞。

  看演藝類節目,觀衆首先看的是“藝”,因而,節目製作方要把“專業”二字擺在前面。《街舞4》在專業性方面的表現可圈可點。

  首先,選手專業。《街舞4》的定位是“全球精英挑戰賽”,來自多個國家的100位選手應邀赴會,他們大多在國際頂級賽事中獲得過佳績,其中不少人身背多個世界冠軍頭銜。高手們同臺切磋技藝,爲節目的高品質打下了堅實基礎。

  其次,製作專業。《街舞4》製作團隊面臨的一大考驗是,如何平衡綜藝與街舞在節目中的體量。如果節目就是還原街舞比賽原生態的話,“硬核”街舞迷確實會看得過癮,但恐怕大量的潛在觀衆會望而卻步,使節目退回一種小衆自嗨的狀態;如果節目側重綜藝,大量的篇幅用來“嗑CP”、聊夢想,街舞迷不買賬,路人觀衆也未必認可。因此,在綁定核心受衆的基礎上,努力吸納更多的受衆,尋找其最大公約數,是《街舞4》製作團隊對節目專業性的追求。

  在此基礎上,節目敘事方式的創新則表現於對專業性進行更全面、深入的展示。講故事,是綜藝節目製作的重要手段,爲文藝表演賦予故事性,或乾脆以人物和故事線把綜藝變成連續劇,無疑是對“是故事讓我們成爲人”這一深層原理的表象化,符合觀衆的普遍需求。《街舞4》將街舞故事講得有層次、有立意,正是節目出圈的核心競爭力。

  一方面,作品敘事豐富了街舞內涵:《街舞4》並非沒有爭議。其爭議點在於,比賽中作品的比重和鬥舞平分秋色,每一賽段都設置了專門的作品賽,這似乎讓一向奉鬥舞爲圭臬的街舞比賽變了味。老派街舞成形於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街頭,舞者注重以身體語言展示個性和技術,帶有強烈的非洲裔、拉丁裔美國人骨子裏的即興特質,而側重作品編排的當代編舞風格在街舞領域的出現則相當晚近。誠然,原汁原味的純舞技比拼能令人看得血脈僨張,但是,如果將舞蹈語彙按照故事線進行編排,在單一的技術審美基礎上再加一層敘事維度,不但可拓展舞蹈內容的廣度和深度,而且有助於觀衆對舞蹈語言的更好理解:李春林、楊文韜等人的作品《空》,融合了震感舞、甩手舞、自由式街舞等多個舞種,講述面臨水資源枯竭時人們互相幫扶與爭搶直至有人死去的故事,以震撼的舞臺效果和深刻的反思來傳遞環保理念;楊凱、王海等人的作品《四更》,把蒲松齡《聊齋志異》中打更人深夜遇鬼的故事場景表現得惟妙惟肖,用連震和稻草人動作演繹鬼的形象、用地板舞的倒立技巧表現遇鬼後的驚厥,既形象又幽默。這些編舞作品充分證明,敘事性與街舞並不矛盾,編舞可以像鬥舞一樣很燃、很炸,又兼具情節和深度。

  另一方面,國風敘事弘揚了中華文化:如何讓街舞在中華大地上展示藝術魅力,並與中國文化結合煥發出新的光彩?對此,《街舞4》製作團隊進行了有效的嘗試,這也是貫穿整季節目敘事線索中濃墨重彩的部分。

  回顧來看,不難發現國風從一開篇就已滲透進節目的方方面面。例如,在頗具電影質感的先導片中,街舞的文化場景由街頭改成了江湖,各路舞者化身古裝俠客,於絲竹相和的酒肆中羣英薈萃。一棒鼓響,好戲開場,火鍋、涼亭、摺扇、旗袍、拱手禮等傳統與當代中華文化符號紛至沓來。甚至連賽制都結合了中國象棋元素,營造出濃郁的國風氛圍。這些文化符號的呈現,假若沒有實實在在的國風街舞作品來支撐,很可能會成爲一個花架子。令人欣喜的是,優質的原創國風街舞貫穿了整季的節目。

  對中華文化與街舞形式的融合,舞者們主要從形、器、意、韻四個方面入手做了大量嘗試。馬曉龍在本季節目中的“琴、棋、書、畫”系列國風作品,着實是國風街舞優秀之作。尤其是他與法國舞者最可合作的《授之以琴》,看得中外舞者驚歎、落淚。作品演繹了一名外國青年到中國訪師學琴,在師父點撥下逐漸開悟的故事。在古琴曲《酒狂》激越的律動中,舞者把街舞中的埃及手與中國古典舞身韻融合,精美的肢體語言和行雲流水的舞臺調度,對授琴、傳道的過程進行形象表現,寫意與寫實兼具。舞臺上那一把古琴,既是舞者推動情節的道具,又是文化交流的橋樑。此外,還有肖傑的作品《醉》,將鎖舞繁複的手腳動作、動靜瞬間轉換的特徵,與醉拳迷離癲狂之形嫁接,展示街舞與武術招式融合的可能性。黃瀟與喬治合作的《映》,融合了地板舞與古典舞,在古箏、竹笛、嗩吶的映襯下,釋放出剛柔並濟、動靜互補的中國古典氣韻。

  憑專業立身,以敘事出圈,用中國話講好街舞故事,正是《這!就是街舞》綜藝節目所做的努力與帶來的啓示。(作者趙樸,系杭州師範大學副教授)

原標題:這抹綜藝亮色:憑專業立身,以敘事出圈

值班主任:李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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