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會員提前3天扣款，App“自動續費”在套路消費者？有無違反自願公平原則？
作者丨諸未靜 編輯丨曹金良 圖源丨圖蟲
App“自動續費”系列問題再獲普遍關注。
11月23日，上海市消保委對12款App自動續費扣費期限進行調查，發現有個別App提前3天扣費，這其中就包括B站。11月24日，話題#B站會員提前3天自動續費#一度衝上熱搜第一。
當天下午，B站回應稱公司非常重視，第一時間進行自查自糾，並將馬上着手進行優化，將自動續費期限調整爲“提前24小時和到期後扣款”。
多位專家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表示：
嚴格來說，根據《電子商務法》《合同法》等相關法律，B站的自動續費約定並不需要承擔違約責任。
但出於維護消費者權益的角度考慮，消協、市場監管局等行業主管部門可以牽頭組織商業公司進行消費者體驗檢查。
更值得注意的是，連年被點名卻始終被保留的“自動續費”功能，包含着利益誘導和高退出門檻，是互聯網公司難以捨棄的商業化變現渠道。畢竟在用戶存量博弈下的大前提下，除了廣告，增值服務已是極爲重要的營收渠道。
大多爲到期前24小時
上海市消保委前述調查稱，在測試的12款主流App中，包括餓了麼、蜻蜓、Keep等大部分App自動續費扣費時間節點設置在到期前1天，消費者只要在到期前1天手動操作取消。但是也有少量App的扣費時間節點較爲模糊。有個別App提前3天就扣費，如B站在微信、支付寶購買渠道需要提前3天。
隨後，B站迅速回應稱已按照行業內普遍期限調整爲“提前24小時和到期後扣費”。
21記者注意到，11月25日，B站已更新《嗶哩嗶哩大會員自動續費服務規則》，“如您開通本服務，則視爲您授權嗶哩嗶哩在您大會員自動續費服務期限到期前24小時和到期後，委託支付渠道在不驗證大會員賬戶密碼、支付密碼、短信驗證碼等信息的情況下從您的自有充值賬戶、與會員賬戶綁定的第三方支付賬戶、銀行卡、與蘋果商店賬戶綁定的支付賬戶等中代扣下一個計費週期。”
B最新《嗶哩嗶哩大會員自動續費服務規則》 截圖時間爲11月25日
不過，多位專家在接受21記者採訪時都指出，《嗶哩嗶哩大會員自動續費服務規則》中關於自動續費服務扣款時間的約定不存在明顯違反《民法典》《電子商務法》之處。
同時，若實際操作過程中B站能夠切實按照服務規則的約定，把自主選擇權還給消費者，在自動續費服務截止日期前5日通過發送手機短信、站內私信等形式向消費者發送自動續費提示，那麼也符合《網絡交易監督管理辦法》的規定。
廣東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姚志偉指出，今年5月1日正式實施的《網絡交易監督管理辦法》第十八條中指出，網絡交易經營者採取自動展期、自動續費等方式提供服務的，應當在消費者接受服務前和自動展期、自動續費等日期前五日，以顯著方式提請消費者注意，由消費者自主選擇；在服務期間內，應當爲消費者提供顯著、簡便的隨時取消或者變更的選項，並不得收取不合理費用。
“具體而言，雖然《嗶哩嗶哩大會員自動續費服務規則》屬於B站爲了重複使用而預先擬定，在訂立時未與消費者協商的格式條款。
但是規則中已經通過加粗、加黑字體的方式提醒消費者注意自動續費服務扣款時間條款。”
浙江墾丁律師事務所徐娟律師分析，B站此前服務規則也不存在違反《民法典》第496條第2款“採用格式條款訂立合同的，提供格式條款的一方應當遵循公平原則確定當事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並採取合理的方式提示對方注意免除或者減輕其責任等與對方有重大利害關係的條款，按照對方的要求，對該條款予以說明”以及《電子商務法》第19條“電子商務經營者搭售商品或者服務，應當以顯著方式提醒消費者注意，不得將搭售商品或者服務作爲默認同意的選項”的規定。
上海申倫律師事務所夏海龍律師認爲，對企業來說最穩妥的做法當然是通過加粗等方式提醒用戶注意，但綜合合同整體內容來看，如果對用戶付費日期的約定不屬於變相多收取用戶費用，也沒有減損用戶應得的服務，“其實就應該認爲此類約定對用戶利益沒有實質損害，並不需要承擔違約責任。”
“自動續費”是否合理？
雖然法律上說得通，但是站在消費者的角度來看，爲何總是感覺“自動續費”套路深？
上海市消保委的調查結論認爲，付費會員制其實是各大平臺建立與消費者之間強關係的一種商業模式。很多消費者因爲追一部劇、看一部電影、或者不小心而付費成爲會員，本質上屬於“會員月卡族”，也並沒有成爲長期會員的意願。
消保委指出，提前3天就扣費的做法一定程度上違反了自願公平原則，也縮短了消費者選擇週期，致使很多消費者“會員到期時再去取消也來得及”的想法難以實現。
徐娟認爲，這樣的觀點有一定道理，雖然消費者通過點擊同意相關服務協議的方式確認了提前扣費的條款，但事實上，隨着各個平臺的服務協議行文越來越長，大多數消費者並不會認真閱讀、留心協議條款，因此這些帶有誘導性意味的提前扣款條款往往會被消費者所忽略。
事實上，App自動續費問題在過去幾年間數次被點名。
2019年，央視就曾曝光過自動續費的套路，測評的50款熱門App中，七成以上都有自動續費功能，且大部分App的“自動續費”都爲默認選項。
2020年，浙江省消保委約談騰訊、愛奇藝、優酷等7家視頻網站的會員服務問題，提出3項整改要求：取消強制自動續費，用戶可以自行選擇是否自動續費；自動續費前，會通過手機短信、站內消息等方式提前3-5天告知用戶；不再使用“開通會員免廣告”等絕對宣傳用語。
但沒有任何一家商業公司選擇取消這個模式。上海一家互聯網公司的用戶研究員對21記者分析，因爲對商業公司來說，自動續費所代表的訂閱制是典型的互聯網商業模式，能夠給開發者提供相對穩定的現金流。
徐娟也指出，“自動續費”模式涉及到消費者與商業公司間的利益平衡問題。在用戶流量進入存量博弈的大背景下，商業公司獲客難度越來越大，因此會竭盡所能的留住用戶或提高用戶粘性。
被點名的B站，其會員業務也正在支撐其營收。三季度財報顯示，營收達52.1億元，營收來源主要分爲四大板塊，分別是增值服務、遊戲業務、廣告以及電商等業務。在增值業務中，重要的一個板塊正是此次點名涉及的大會員業務。B站在財報中表示，增值服務收入同比提升95%，營收擴大的原因是大會員、直播服務及其他增值服務的付費用戶數量增加。在三季度財報後的電話會議中，CEO陳睿預測，未來B站的平臺付費率一定能夠突破兩位數，他提到，B站用戶質量非常高，“這些人喜歡我們的內容，願意爲我們的內容付費。”
徐娟建議，雖然現有法律無法對此進行規制，但出於維護消費者權益的角度考慮，消協、市場監管局等行業主管部門可以牽頭組織商業公司進行消費者體驗檢查、評選，通過優化服務協議、提供更加簡便的取消途徑等方式全面升級消費者體驗。
“對於商業公司而言，應當真正從消費者的角度出發，對於處在自動續費期間的消費者，在扣費前通過發送手機短信、站內私信、微信等方式提醒消費者即將扣款。同時，在通知中主動附上簡單、明瞭、易於操作的取消或變更選項，方便消費者取消自動續費扣款，切實解決開通容易取消難的問題。”徐娟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