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還能糟糕到什麼地步?

中東小國黎巴嫩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情,恐怕最有資格作爲這個問題的答案。

黎巴嫩,位於亞洲西南部、地中海東岸,東部、北部和敘利亞接壤,南邊和以色列相鄰,西面就是地中海。

面積1萬平方公里出頭,比天津還小。

人口680多萬,不到天津人口的一半。

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國,曾經在一段時間裏極爲富庶,首都貝魯特更是被稱爲“中東小巴黎”。

可現在,黎巴嫩越過越慘。

根據聯合國今年9月公佈的數據,目前黎巴嫩的公共負債高達895億美元,相當於國民生產總值的170%,近3/4的黎巴嫩人生活在貧困之中。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測,黎巴嫩今年的經濟將收縮12%,這是世界第三大衰退的國家,僅僅比委內瑞拉、乍得好一點。

現在,很多人說黎巴嫩“國家失敗”。

那麼,黎巴嫩何以至此呢?

黎巴嫩位於歐、亞、非三大洲交通要道上,地理位置和軍事價值十分重要。

從1943年底獨立到70年代中期,黎巴嫩保持和平穩定發展長達30餘年,成爲中東最繁榮,也是最西化的城市。

由於經濟發達,加上處於東西方文明交匯之地,黎巴嫩很長一段時間是中東的交通、教育、文化中心。

繁榮時期的黎巴嫩擁有72家銀行,有相當一部分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並逐漸發展成與瑞士蘇黎士並稱的國際金融之都。

黎巴嫩最吸引的人不僅有陽光海灘,還有必不可少的美女和遊艇。

所以,也被《孤獨星球》和紐約時報列爲“全球旅行十佳地”和“必去的旅遊勝地”。

由於地處亞歐非交匯地,黎巴嫩既有金髮碧眼、熱情奔放的西式美女,也有黑髮黑眼睛蒙着面紗的東方美女,堪稱“面紗與比基尼並存”的國度。

甚至在黎巴嫩的有些地區,夏天的時候一些新來的女警察還要換上超短褲去巡邏,這些地區的市長給她們的理由是更容易吸引遊客。

而在貝魯特的Zaitunay Bay港,常年停泊着來自全世界各地的豪華遊輪,滑水、風帆衝浪、風箏衝浪、帆傘運動、水上飛行等各種刺激的水上運動以及豪華宴會應有盡有。

同時,黎巴嫩也是世界著名的葡萄酒產地,年產量達到500萬瓶,一半以上用於出口。

可以想象,全世界的富人聚集在地中海東岸這個迷人的海濱國家,乘坐遊艇,品着美酒,身邊是美人相伴,儼然一幅天堂美景。

由於局勢相對穩定,黎巴嫩GDP從2000年172億美元增長到2018年566億美元,按照600萬人口計算,當時人均GDP超過9000美元。

其中,作爲支柱業的金融和旅遊業就佔據了超過65%的GDP。

雖說和一些中東石油國家相比,黎巴嫩GDP並不算很高,但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是,眼下黎巴嫩人的日子顯然沒那麼好過。

2020年,黎巴嫩GDP降到了333億美元,而且還在繼續降低。

原因就是國內長期的宗教紛爭以及連綿不絕的戰火。

從某種角度來說,黎巴嫩是“成也地理位置,敗也地理位置”。

作爲扼守亞非歐咽喉之地的國家,其戰略位置尤爲重要。

歷史上,黎巴嫩曾是歐洲十字軍東征後在中東殘留的一個基督教據點,同時也遭受過奧斯曼帝國、英國、法國的殖民統治,宗教體系十分複雜。

黎巴嫩是中東少有的基督教、伊斯蘭教平分權力的國家。

目前黎巴嫩國內一共有18個教派,政治上基本是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平分秋色。

其中的基督教又分爲馬龍派、希臘東正教以及亞美尼亞基督教;伊斯蘭教中又有遜尼、什葉與德魯茲等教派,內部族羣和宗教派系極爲複雜。

爲了保持權力平衡,黎巴嫩政府由各個教派分別把持。

基督教馬龍派人士擔任總統和軍隊總司令,總理則是由伊斯蘭教遜尼派人士擔任,而議會議長由伊斯蘭教什葉派人士擔任。

可以想象,如此複雜的教派組成,使得國內的政治體系不可避免地受到掣肘,造成政府職能不清、行政效率低下,各種腐敗現象更是難以根除。

事實也是如此,黎巴嫩現有的各方政治勢力經常互不買賬,國家經濟基本陷入停頓。

黎巴嫩鎊三年來貶值90%,已是廢紙一張。

就在2020年8月4日,首都貝魯特港口區接連發生兩起巨大爆炸,造成至少190人死亡、6500多人受傷、3人失蹤。

巨大的爆炸不僅造成人員傷亡,更使位於爆炸中心附近的糧食儲備倉庫被炸燬,導致該國食物價格在短短几個月內上漲4倍,貧困率超過50%。

法國總統馬克龍在貝魯特大爆炸後訪問黎巴嫩,公開的要求就是“兩週內迅速組閣”,可惜各派誰也沒鳥他。

正是因爲黎巴嫩看似穩定的政權是建立在龐大的各派宗教羣體之上,一旦某個教派的人口和勢力發生變動,各派的權力之爭就不可避免,局勢也將陷入動盪。

長期以來,黎巴嫩國內雖然派別衆多,可總體還算安定和諧。

誰知黎巴嫩的一次善意之舉,卻打破平衡,引火燒身。

1970年9月,隨着第一次中東戰爭的爆發,巴勒斯坦方面產生了大量難民。在其他國家都不願意接納的情況下,黎巴嫩選擇接納1萬名難民入境。

接納巴勒斯坦難民本是黎巴嫩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可這樣的行爲讓以色列充滿警惕。

因爲這些難民中混雜了大量巴解游擊隊的成員,註定了黎巴嫩從此再難獨善其身。

事實也是如此,隨着大量巴勒斯坦難民進入後,巴解組織在黎巴嫩國內伊斯蘭教派支持下,鳩佔鵲巢,幾乎形成“國中之國”,讓黎巴嫩官方都無可奈何。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緩過勁的巴解組織以黎巴嫩南部爲基地,不斷與以色列發生武裝衝突。悲催的黎巴嫩,從此陷入以色列與巴解組織之間的火拼之中。

更麻煩的是,接納巴勒斯坦難民很大程度是黎巴嫩伊斯蘭教派的意思。

基督教派本來選擇了視而不見,可大量的伊斯蘭教徒湧入非但改變了彼此內部的宗教平衡,還引來了戰火,這不能不讓基督教派感到不滿和憤怒,彼此矛盾從口誅筆伐逐漸上升到了小規模武裝衝突的局面。

小小的黎巴嫩,根據宗教勢力分爲北部基督徒聚居區和南方穆斯林聚集區。

這些宗教派別都擁有各自的武裝力量,爲隨後的內戰埋下禍根。

1975年4月,巴解組織襲擊了黎巴嫩境內的一個基督教堂,造成多人傷亡,從而徹底激怒了黎巴嫩的基督教成員。

作爲對等報復,黎巴嫩的基督教長槍黨民兵隨即炸燬了一部滿載的巴勒斯坦客車。

至此,積蓄已久的宗教矛盾徹底激化,充滿怒火的巴解組織又多了個敵人,那就是黎巴嫩基督教長槍黨民兵。

雙方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內戰,戰火將有“中東小巴黎”之稱的首都貝魯特直接變成了一片廢墟,繁華景象一去不復還。

內戰中,巴解組織因爲得到伊斯蘭教派的支持,佔據了上風,變得不可一世,繼續在挑釁以色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1982年,忍無可忍的以色列最終選擇直接派兵入侵黎巴嫩,徹底搗毀了巴解組織的老巢,引發了第五次中東戰爭。但是由於其在貝魯特大肆報復,招致國際社會的強烈譴責。

英、美、法、俄幾個大國坐不住了,爲了穩定這個“中東火藥桶”,紛紛介入黎巴嫩內戰,結果是“剪不斷理還亂”,反而使戰局更爲錯綜複雜。

黎巴嫩的內戰一直持續了十多年,在戰火硝煙和幾個大國勢力的博弈下,曾經富庶的黎巴嫩早就化爲一片焦土。

內戰造成上百億美元的經濟損失,15萬人死於戰火之中,近一百萬黎巴嫩人流離失所。

最令人悲哀的是,曾經接收難民的國家,如今成爲了產生難民的國家。

黎巴嫩原本還能靠旅遊業和金融業賺點外匯,可內戰開始後,這兩大支柱產業也成了泡影。

不僅如此,黎巴嫩一半以上的國土是超過千米的山地,平原相對狹小,不適合種植糧食,只適合種植葡萄、水果等經濟作物,因此長期是靠出口經濟作物來換取糧食進口。

可戰火和新冠疫情使得黎巴嫩的出口經濟也黃了,民衆只能依靠僑匯和聯合國的資助勉強度日。

黎巴嫩在海外有幾十萬的海外僑民,他們每年匯來的資金可以達到國內GDP的20%,使得國內經濟總體還算平穩。

聯合國也不遺餘力地給黎巴嫩資助,每年都投入了鉅額資金和各項人道主義援助。

因爲黎巴嫩實在是仗義,在自身已經揭不開鍋的情況下,居然於2015年在聯合國難民署的請求下,又接納了超過120萬的敘利亞難民。

雖說資助這些難民的款項很大一部分是聯合國出的,可畢竟人在黎巴嫩境內,各種問題層出不窮,讓黎巴嫩政府也很頭疼。

而黎巴嫩政府內部早已混亂不堪。

民間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此前,黎巴嫩真主黨爲代表的什葉派政黨得到伊朗、敘利亞以及國內大多數人的支持,可實力相對較弱的哈里里遜尼派卻得到了沙特、法國和美國的支持。

爲了各種宗教利益以及政策制定,兩派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服誰。

私下裏,各派的支持者也水火不容,衝突不斷。

領導層吵吵也就算了,可就在2019年10月,黎巴嫩商人忽然發現銀行美元外匯儲備不足,國內頓時炸開了鍋。

本國的黎巴嫩鎊早就信譽不足,大家平時都是按美元結算。外匯不足,那等於手裏的錢很快就不值錢了。

外匯儲備不足的消息,立即引發黎巴嫩國內銀行美元擠兌,讓黎巴嫩鎊極速貶值。

黎巴嫩政府也急了,爲了緩和局勢,趕緊爲糧食、原油進口提供匯率優惠,可這等於變相確認了貨幣貶值的現實。

隨着新冠疫情的爆發,黎巴嫩的經濟更是雪上加霜。

物價飛漲,失業率暴增,連維護治安的警察每月都只有不到40美元的收入。

而黎巴嫩政府接着又出了個“昏招”。

爲了緩解經濟危機,黎巴嫩政府宣佈對菸草、汽油等項目開始徵稅,再次引發了國內一百多萬人走上街頭抗議,將“結束教派政治”作爲核心要求。

2020年1月,總理薩阿德·哈里里迫於民衆壓力,宣佈辭職,換上了教育部長出身的哈桑·迪亞布,但是新政府內部的紛爭並沒結束。

隨後,黎巴嫩政府在討論4億美元的國際援助議案時,就因爲有議員將援助視爲對本派別民衆的收買手段,中途離場,使得會議不了了之,至今還沒討論出個結果。

黎巴嫩,現在成了誰都避之不及的爛攤子。(正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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