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經濟週刊》

記者 孫曉萌 郭霽瑤 |北京報道

11月28日,一個冬日的星期天,中央機關及其直屬機構2022年招考試——即俗稱的“公務員國考”正式開考。據國家公務員局消息,今年有212.3萬人通過國考資格審查,而計劃招錄僅爲3.12萬人。雖然比去年擴招5516個人,但報錄比仍高達68:1。

這其中,西藏自治區郵政管理局的“一級主任科員及以下”崗位,成爲最熱門的職位。據北京日報報道,作爲唯一報考條件“三不限”崗位(不限戶籍、不限專業、不限基層工作年限和工作經歷),甚至不限政治面貌,僅招一人的邊遠地區郵局崗位,該崗位最終吸引了20813人報名,招錄比達“驚人”的20813:1。

以國考開考爲界限,2022屆畢業生和仍在兩年擇業期的往屆畢業生,以及社會考生,還將迎來各省省考、軍隊文職考試。由於近兩年就業形勢的變化,年輕人報考公務員的意願似乎越來越強,他們是怎麼考慮的?

鍾曉文:清華本碩,成功“上岸”部委卻放棄,準備再戰第二回

2020年9月,清華研究生鍾曉文收到了國家自然資源部公務員考試的合格通知,彼時她已入職一家央企,就此錯過了這次進入國家部委的機會。

據她介紹,往年國考成績往往會在五月份左右出結果,但2020年因爲疫情影響,直到9月中旬她才收到錄取通知。“當時聽說清華的學生很多都是我這種情況。” 鍾曉文說。

2019年11月底,鍾曉文參加了國考,筆試成績在第二年的1月份公佈,當時她的分數爲133.9。“具體的錄取分數並沒有公佈,只告訴你有沒有過線。”所謂錄取分數線,就是按照招考簡章確定的面試比例,進入面試名單的最後一名考生的分數。

2020年,由於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國考面試時間一延再延。在這期間,鍾曉文的心情也從得知筆試通過的喜悅逐漸轉向忐忑。“這種等待是很磨人的,就業形勢也不好,我就特別擔心爲了考公而耽誤別的工作機會,最後全都落空。”

在等待的期間,鍾曉文也不斷地投簡歷找工作。“我找工作還是以國企、事業單位爲優先,當然一些大廠、外企也不排斥。”最終,她收到了一份央企設計院的offer,此時已是2020年的8月,而她的考公之路在經歷了面試、政審、體檢後,也接近尾聲。

“我內心更傾向部委那邊,但設計院那邊答應解決北京戶口,也一直催着我回復,公務員考試又遲遲不出結果,就讓我十分焦慮。”出於穩妥考慮,最終鍾曉文選擇了接受設計院的offer。

在入職一個多月後,她收到了國家自然資源部公務員考試的合格通知。“心情當然是很遺憾的,父母家人朋友也都覺得很可惜。”她說。

如今,鍾曉文已經工作一年有餘。她打算繼續考部委公務員。“我本身是學環境工程出身,環境行業的發展主要靠政府驅動,部委能夠提供從頂層設計考慮行業問題的機會和平臺,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這些年的形勢不太好,加之疫情的影響,目前我所在的設計院業務開展也不如以前。”

但鍾曉雯也並不能確定公務員之路就是她的長遠人生目標。“考公對於我來說是提供一個平臺和機會,我覺得在職業發展初期,平臺還是很重要的。”鍾曉雯說。

李展怡:復旦畢業,放棄“選調”進入企業甘當“打工人”

“我可能還是一個相對理想主義的人吧”。李展怡說。2019年從復旦碩士畢業後,她放棄了成爲公務員的機會,選擇了一份企業的工作。

文史學科出身的李展怡,原本打算碩士畢業後前往海外讀博,理想是在高校任職。這既是父母的期盼,也是她自己的規劃。但申請博士的路途卻比想象中困難,一方面是不容易找到對口的領域,另一方面獲得獎學金的機會不大。在申博的兩三個月中,李展怡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能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那段時間基本天天和爸媽電話,一打電話就哭,覺得自己是不是讓他們失望了。我媽聽到也很心疼,說那就開始找工作吧。”於是,李展怡便開始求職,彼時已經是當年的12月,秋招已結束。

當時復旦大學的就業服務公衆號上陸續發佈了不少省份招考選調生的信息,李展怡開始思考,可能加入公務員隊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在畢業時,或許是受大環境的影響,考公似乎很自然地成爲了我和朋友們找工作的一個選項。”

兩三個月間,李展怡先後嘗試了浙江、湖南和天津的選調生考試。在考公的同時,她並沒有放棄尋找別的工作。在下載了好幾個招聘軟件後,她不斷地根據關鍵詞搜索,只要看到的崗位不排斥,就投遞簡歷。

“對於考選調生,我的心態和找工作一樣,就是投簡歷,準備考試,並沒有特殊對待。” 李展怡說。最終,她考上了湖南的選調生,同時也收到了兩份企業的offer。

“很多人覺得當公務員很穩定,但我可能更看重工作內容本身。當時有一個智庫的offer,面試的時候領導描述的項目讓我覺得這個工作很有意義,有國際化視野,而且是我感興趣的產業研究方向,所以我最終去了企業那邊。”沒有過多的猶豫,李展怡放棄了成爲選調生的機會。

“可能是刻板印象吧,當公務員我的性格也許不適合。”如今,李展怡已經在智庫裏工作快兩年,工作節奏很快,時常需要出差,但她說“我可以不計‘成本’地去做一件會讓我覺得有價值、有獲得感的事情,現在的工作就是這樣”。

“如果能在我有限的生命裏,爲除我以外的人留下一點什麼就最好了。” 李展怡補充道。

錢小嬡:畢業半年後,經歷20次考試才終於上岸

對於2021屆社科專業畢業生錢小嬡來說,一年半的求職期,20多次大大小小的招考,包括國考、各省省考,能在畢業5個月後接到軍隊文職招考的錄取公示結果,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研究生第三年,錢小嬡的男朋友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她也不得不配合着更改計劃,本來想去南方當老師的她,求職意願變成:最好能留在北京。

錢小嬡的文職考試貫穿了漫長的7個月,從今年4月份報名,5月底筆試,7月份成績公佈,如無意外,8月初就應該是面試環節,結果,趕上了一輪新冠肺炎疫情,面試延後,什麼時間再試,當時的延後公告也沒有提及。

在等待面試的時間裏,錢小嬡報了一個面試班, 緩解一下焦慮。

10多天的面試課程,明碼標價兩萬五,如果考生分數能超過崗位分數線10分,就可以考中再付錢。銷售告訴錢小嬡,10天的課程,模擬面試可練到20天。

如今,錢小嬡覺得,這個課程並不值這個價。輔導機構將文職面試課放在北京順義的一個酒店裏進行,40多個考生擠在一個班裏。面試課程分爲5天公共課,5天專業課,只教應試技巧,不教具體內容。此前說好的陪練老師,也只有一位在酒店隨時待命,僧多粥少,事實上沒法和考生“一對一”。 

錢小嬡所報崗位是助教崗,正式面試時,除結構化面試還需試講,這一環節,輔導機構是讓4位考生“結對子”,以小組方式練習,直到課程結束,錢小嬡也沒有機會正式上講臺試講一次。

錢小嬡告訴記者,這個國際關係專業的助教崗沒有面試真題庫,也沒有參考書目,她只能針對“國際關係”這幾個字來準備。錢小嬡並非國際關係專業的學生,備考期間,她看了好幾本該專業的專著,爲了應對試講之後的考官提問,還背了很多時事政治。最終,考前剛看的一個時政知識點,竟然真的考到了,錢小嬡覺得自己相當幸運。

不同於其他招考,文職還會要求考生的身體素質,按照錢小嬡的身高,她的體重最多隻能有112斤,在面試通過等待體檢的日子裏,錢小嬡只能靠啃蔬菜、跑步、健身來保持體重,既辛苦又惴惴不安。回顧自己的文職“上岸”經歷,可以說是經受了成績和體重的雙重考驗。“總算是有了一份在北京的工作。”錢小嬡很滿意。

劉欣然:我只是來看看卷子,重在參與

2022年應屆畢業的劉欣然,就讀於北京某211高校社科專業,是班長還是學生黨支部支委。在許多同學眼中,她漂亮大方,成績優異。“優秀兩個字用來形容她,遠遠不夠。”這是身邊朋友對她的評價。但是,進入求職季以來,劉欣然覺得,人生的第一個坎兒彷彿來了。

還未進入求職季時,就有師哥師姐告誡她,“秋招是給清北的人準備的,不要抱希望”。似乎一語成讖,進入求職季以來,劉欣然只接到過兩個出版社的筆試邀請。

學校組織招聘會時,劉欣然和她的室友一起去看了看情況。她倆在一個國企招聘展位駐足時,該企業的工作人員,一見來諮詢的是兩個女生,開門見山地說:“我們的工作更適合男生,很辛苦的,你們受得了嗎?”劉欣然的室友很誠懇地說:“可以的。”對方回答道“那你很棒哦”。最後,他們連兩個女生遞交的簡歷都沒收。

經歷完這次招聘會,劉欣然的心態更平和了。她現在覺得國考“考不上纔是情理之中”。她參加了某地政法機關的招考,報名都是通過宣講會,劉欣然既不知道報錄比,也不知道往年分數線,在宣講會上,宣講人稱考慮到工作性質,該崗位“更適合男生”。

劉欣然的故事很短,因爲她的求職季纔剛剛開始,未來還會有更多屬於她的故事。參加國考對她而言,不過是爲了增加“上岸”機會。作爲一個長沙人,劉欣然沒有留在北京的執念,更想回家,她認爲在大城市“從零開始,挺難的”。

(文中受訪者均爲化名)

 

責任編輯:劉萬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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