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公衆號“把科學帶回家”

撰文 七君

大家應該對這些經典歌曲非常熟悉——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現》）、Close to you（《靠近你》）。它們不僅常常被翻唱，還經常作爲廣告背景樂出現。

不過，你可能不知道這幾首經典老歌和一種家家必備的解毒劑之間的隱祕聯繫。

事情要從這些歌曲的原唱說起。

《昨日重現》和《靠近你》是卡朋特樂隊（the Carpenters）的作品。卡朋特樂隊由倆人組成，哥哥理查德·卡朋特主要負責作曲和演奏，妹妹卡倫·卡朋特是主唱。

1972年卡彭特兄妹在白宮和前總統尼克松合影。圖片來源：Robert L。 Knudsen， 1972 （NARA）

卡彭特樂隊是美國史上最賣座的樂隊之一。在主流是搖滾樂的 70 年代，卡彭特樂隊舒緩綿柔的質感和搖滾樂形成了鮮明對比，卻脫穎而出。他們一共賣出了超過 1 億張唱片，一共拿下了 3 個格萊美獎。他們在世界範圍內的熱度從這件小事可見一斑：現在在不少中文輸入法裏輸入“卡彭特”，算法會自動聯想“卡彭特兄妹”。

不過在光鮮的事業背後，被譽爲天籟的妹妹卡倫卻有不爲人知的傷痛。根據英國《衛報》，卡倫是第一個被爆有神經性厭食症的名人。在當時，神經性厭食症（anorexia nervosa）對大衆來說還是一個新詞彙，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這個詞該如何念。

1975 年，厭食症導致卡倫身心衰竭，原本在英國、日本和菲律賓的演出也被取消。英國的這場演出本來被視爲英國最高票房的演出，15 萬張票在幾小時內售罄。但是因爲卡倫的身體狀況，粉絲們得到的卻是退票通知。

1977年深陷厭食症的卡倫。

厭食症伴隨着卡倫的大半生和幾乎整個職業生涯，她在 1983 年悲劇性地去世了，死時年僅 32 歲。屍檢報告顯示，卡倫死於吐根糖漿中所含的吐根鹼引發的心臟毒性。根據洛杉磯的驗屍官，卡倫死前的近 60 天裏，每天都在服用吐根糖漿催吐。

這吐根糖漿在歐美曾是家喻戶曉的常規急救藥物，它怎麼會讓傳奇女歌手命喪黃泉呢？

吐根，或者說吐根酊（ipecac）是從南美洲茜草科的小灌木 Cephaelis acuminata 或 Cephaelis ipecacuanha 的樹根中提取的生物鹼混合物，主要由吐根鹼（emetine）和吐根酚鹼（cephaeline）組成。在南美洲，吐根是古老的草藥，那兒原住民早就知道吐根的催吐作用。

這是因爲，吐根能刺激胃腸道黏膜，引發中樞神經系統的嘔吐反射。正因爲這一點，吐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被當成治療緊急中毒，尤其是兒童食物中毒的必備藥品。

吐根不僅能催吐，還能殺死阿米巴蟲，因此也能治療阿米巴痢疾。在 1672 年被帶到歐洲後，荷蘭名醫 Johann Schweitzer 曾用吐根治療“太陽王”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大兒子、王太子路易-斐迪南的痢疾。

就這樣從 17 世紀開始，吐根在舊大陸的市場被打開。吐根甚至還和阿片組合成黃金搭檔，被製成一種叫做杜佛氏散（Dover‘s powder）藥物，在近 200 年裏被用於治療感冒發燒。

1965 年，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准吐根糖漿作爲非處方藥銷售。在被批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美國醫學會（AMA）、美國毒物控制中心聯合會（AAPCC）都推薦過它。1989年，美國兒科學會（AAP）甚至建議每家每戶都要儲備點吐根糖漿以備不時之需，在小孩子誤食毒物的時候當催吐劑。

吐根有多火爆呢？

根據《華爾街日報》，1999 年吐根糖漿在美國的銷量是 160 萬瓶，比前一年增長了 10.3%。要知道在 2013 年，美國全國全年的冰箱及製冷設備的銷售量也只有 184 萬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吐根糖漿確實被當成家用必需品了。

匹茲堡兒童醫院（Children‘s Hospital of Pittsburgh）毒物中心主任 Edward P。 Krenzelok 表示：“在 20 世紀 80 年代，如果我說不要用吐根，別人會說我離經叛道。”

不過在上市 50 年後，吐根的運勢急轉直下，相關政策完全逆轉。

大約在 20 年前，醫生和研究者們開始質疑吐根的有效性。和活性炭相比，吐根的排毒、控毒效果並不好。實際上，一些研究發現，即使在服毒後馬上喫下吐根，吐出來的毒物也只有原本的 30%-50%。另外，吐根還會干擾其他解毒劑的效果。

因此在 1997 年，美國臨牀毒理學會（AACT）明確表態，反對將吐根當作常備藥品：“在治療中毒患者時，不應把吐根當作常用藥”。2013 年，美國臨牀毒理學會和歐洲毒物中心和臨牀毒理學家協會（EAPCCT）重申了對吐根的反對態度。

2003 年 11 月，美國兒科學會首次宣佈反對在家庭中使用吐根。美國兒科學會指出，吐根的壞處比好處多，比如它並不能有效排毒，還有可能被飲食紊亂者或虐童者濫用。

另外，吐根中的吐根鹼會慢慢地腐蝕肌肉，重度或過度使用吐根可能會增加肌病（myopathy）及心肌症（cardiomyopathy）的風險。卡倫就死於吐根鹼的這種副作用。死前每天用吐根清空食道的她怎麼會想到，這種催吐藥將會成爲她的“心碎藥”。

總而言之，美國兒科學會、歐洲毒物中心和臨牀毒理學家協會、美國毒物控制中心聯合會（AAPCC），以及美國臨牀毒理學會均不再建議把吐根當成常規藥物使用。

不過，在一些止咳化痰藥品中，我們還是能找到這種來自南美的植物。

事實上，產自南美雨林的吐根植物比較適應南亞的潮熱氣候，我國廣東、雲南等地均有引種栽培。根據浙江省藥品監督管理局，“很多祛痰止咳藥中都用吐根酊爲原料”，“除了臨牀上廣泛使用的小兒化痰止咳顆粒，吐根酊還用於小兒化痰止咳糖漿、複方枇杷糖漿及複方桔梗氯化銨口服溶液等鎮咳祛痰藥中”。

某品牌小兒化痰止咳顆粒的主要成分包括吐根酊。

當然了，浙江省藥品監督管理局強調：“含吐根的處方使用時也不能過量”。箇中理由，就包含在《昨日重現》歌者的哀傷故事裏，但願昨日的悲劇不會重現。

參考資料：

https：//docs.qq.com/doc/DVFJCTmJzbklWQ3N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