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從文化發展出版社獲悉,著名航天專家楊南生誕辰100週年紀念日前夕,楊南生妻子張嚴平女士撰寫的回憶錄《君生我未生》近日由該出版社出版。

《君生我未生》

楊南生出生於1921年12月29日,1943年畢業於西南聯大,是我國探空火箭和固體火箭發動機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著名航天專家,國際宇航科學院院士。

作爲新中國第一批迴歸的海外留學生,楊南生自1950年從英國回來後,便帶着周恩來總理簽署的任命書,從上海去了荒無人煙的內蒙古戈壁,率領一支年輕的固體火箭科研隊伍,在一張白紙上創造了中國固體火箭的傳奇。

張嚴平1982年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曾是新華社高級記者,榮獲過中國新聞界最高獎“長江韜奮獎”,其長篇通訊《索瑪花兒爲什麼這樣紅》獲中國新聞獎一等獎,著有人物傳記《穆青傳》等。

1986年,已年逾花甲的楊南生和張嚴平跨越了30多歲的年齡鴻溝,走到了一起。“至今,我都堅信,愛與友誼沒有年齡差距的障礙,知音必定存在於那些對生命,對人生,對美深深相契的心靈中。”張嚴平在《君生我未生》一書中寫道。

被錢學森讚譽爲“在幾位副院長中,是最有水平的人”

楊南生1950年從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畢業獲博士學位後,謝絕英國的挽留,輾轉印度、香港回國,先參加新中國汽車工業的建設,後被錢學森邀請任學術祕書,協助建設中科院力學所。中國首次發射成功的第一枚液體探空火箭,就是他主持負責研製的,當年毛澤東主席參觀了這枚火箭並給予了高度讚賞。

楊南生是一位被錢學森讚譽爲“在幾位副院長中,是最有水平的人”。中科院院士、“航天巨星”王希季評價說:“他是我國著名的探空火箭、導彈和力學專家,是我國航天事業的開創者和組織者之一,是‘兩彈一星’研發的帥才之一。”

在《君生我未生》一書中,張嚴平用飽含深情的文字,從妻子的視角對楊南生一生摯愛的航天事業進行了回顧,展露了一個滿懷赤子之心、民族精神的航天科學家的奉獻與犧牲。

譬如,書中記載,在被張嚴平問及“這一生感覺最幸福的是什麼”時,楊南生回答說:“我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在天上轉的人造星星裏,有我親手摸過的東西!”

楊南生晚年曾經說過:“我這一生只做了幾件事,一是搞出了固體發動機,打開了固體這個大門;二是搞出了‘東方紅一號’第三級發動機;三是搞出了‘巨浪一號’兩級發動機,兩級發動機採用了推力方向控制,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應該說是屬於先進技術;四是爲戰略導彈的發展做了一系列預研工作。”

張嚴平在書中還回憶道,“‘東方紅一號’成功發射50年後的這一天,我遇到了中科院院士、當年負責‘東方紅一號’衛星技術的專家戚發軔,他感慨道:‘那次發射前,楊先生曾跟我許諾,衛星發射成功了,他到北京時請我喫烤鴨。奔波一生的楊先生永遠也兌現不了他的諾言了……’他眼裏有淚光閃動。”

另外的案例譬如,書中提到,被業內專家們認爲“評兩個院士都綽綽有餘”的楊南生被關在“院士”“功勳”的大門之外後,王希季曾對人感慨道:“楊南生不能當選院士,我這個院士的臉上都會失去光彩啊!”

“愛與友誼沒有年齡差距的障礙”

除了從妻子的視角對楊南生一生事業進行回顧之外,張嚴平在《君生我未生》一書中還詳細地記錄了其與楊南生相遇、相知、相守的點滴,講述了一個真摯、純粹、動人的愛情故事,並刻畫出一位科學家在日常生活中展露出的簡單純粹。

《君生我未生》特別收錄了35幅私藏相片與兩人之間往來的私人書信照片,並節選了76本日記中的內容,讓讀者從細節處直觀感受到他們“發自心靈的愛情”。

譬如,1984年9月15日,楊南生在給張嚴平的一封長信中理性分析了他們走到一起後將面臨的種種難關:“其一,如果我們結合,對我,我可以從此不要整個世界(因爲我的現狀已確可以不再要整個世界的其他人關心我,而且我的‘末日’也確已屈指可數了),只要你一個人,只要你一個人愛着我,我就直到死都會是幸福的。而你呢?如果我們真的結合了,你得到了我全部的、真摯的而且即使是完全符合你的預想的愛,而卻失去了你的其他——例如:你的父母的愛,你的同事、同學、朋友們的感情——因爲他們都不同情你,或誤解你,或怪罪你,或痛惡我,那麼,你還會有幸福嗎?

“其二,如果我們結合,我這裏原來所親近的人(女兒、兒子、老同學、老同事)肯定會把你向你所沒有想到的地方(因爲我知道你的晶瑩,所以他們想到的方向,你肯定根本從沒想過)去推測,去肯定你的動機(他們用自己的‘實惠’哲學來揣度別人的‘市儈’打算),因而,你會‘樹很多新敵’——雖然我可以完全不理他們。而你呢?你能如此生活到底嗎?當我‘化作小草時’,(屈指可數的日子啊!)你一個人面對這些充滿敵意的環境,這個冰冷的世界,又該怎麼辦呢?……”

關於這段跨越年齡鴻溝的愛情,張嚴平在書中寫道:“多年來,楊南生的老同事、老部下都傳說着,那個記者之所以愛上他們的楊先生,是因爲她被楊先生爲中國航天事業做出的重大貢獻和崇高精神所感動。我聽後,頗感慚愧,這是對楊南生充滿愛戴的人們理所當然的推論。至於社會上那些看熱鬧的路人,不是斷言這個女的腦子進了水,就是肯定那個老頭兒有錢的判斷,只能讓我明白一點:世上有一類人,當他遇到他無法理解的超世俗的事情時,便會用自己的價值尺度,把這件事變成他的雜貨鋪裏一件符合他的價值觀的商品纔會安心。對這一類人,我只需不屑。”

張嚴平在書中吐露心聲:“我和楊南生彼此相愛,唯一的媒介,只有愛。對於這個世界、國家來講,楊南生是個怎樣的人?這是直到他生命的最後歲月,我才慢慢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一是他一生訓練有素的保密習慣;二是在他眼裏,我這個連加減乘除都分不清的超級‘科盲’,他這輩子研究的東西對於我無異於魔幻,是無法講的。”

2013年3月5日,楊南生逝世,享年91歲。“他走後我常常想,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對這個國家的貢獻,他一生的艱辛輝煌,我一定會有無限敬佩。但敬佩之後,我還敢愛他嗎?不知道他這一切時,我在他面前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盡情享受彼此愛與心靈的傳遞。如果那時我便知道這一切,我的愛會不會卑微到塵埃中永遠不會開出花朵來?”張嚴平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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