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記者 |  陳瓊燁

短短三週,日本入境政策經歷了過山車式轉折。

11月8日,日本政府放寬入境限制,重啓商務人士、留學生以及技能實習生的新入境申請;2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則宣佈,爲防止新冠病毒變異株奧密克戎的流入;30日起,作爲緊急預防措施,禁止所有外國人新入境。

截至目前,日本境內已確診2例感染奧密克戎毒株。

反覆變動的入境政策和疫情,讓大批原本赴日的留學生們滯留在國內——上網課、休學,甚至放棄赴日留學。

京都大學經濟學研究科研一學生於磊,今年4月正式“入學”,8月底,因不滿網課質量,他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申請書。

由於缺乏學校層面統一的要求,網課形式和質量取決於每一位授課老師。

“上學期我選了7門課,有3門課沒見過老師長什麼樣。”滯留在國內的於磊告訴界面教育,有2門課的老師,直接將PPT和錄音發給學生,“一個半小時一節課,錄音時長就半小時。不過也有一些課的教授比較認真,在線授課和課後的答疑都很負責。”

於磊不是沒考慮過飛往日本,從去年10月拿到offer至今,他一直未獲得入境日本的資格。

按照學校發放的offer註明的日期,2021年4月正式開學的留學生,由於此前並未在日本國內就讀過,按照日本的入境政策,屬於“新規入國”類別,手頭只有一份隨offer下發的“在留資格認定證明書”。已在日本就讀過的留學生則有“在留卡”,疫情期間的大部分時間段內可以出入境日本。

新冠疫情爆發後,日本入境政策發生過多次變動。2020年4月,日本政府宣佈禁止來自包括中國在內的73個國家和地區的外國人入境,禁令一直持續同年10月。

之後,日本逐漸放寬了與中國、新加坡、韓國等疫情控制較好的11個國家和地區的入境限制,與其建立了“常駐人員通道”(R通道),涵蓋留學生、技能實習生等羣體。

經歷了短暫開放國境後,2021年1月13日,時任日本首相菅義偉宣佈,出於防疫需要,日本全面暫停外國人入境。隨着日本國內疫情得到有效控制,11月8日,日本政府放寬入境限制,允許持短期簽證的商業方面訪客、留學生、技術實習生在提交相關材料的條件下入境。

據日本出入國管理廳的統計,截至今年9月底,未入境的外國人達到37萬,其中技能實習生和留學生約佔七成。由於日本政府對每日入境人數設置了上限,即使開放外國人入境,留學生也必須根據在留資格認定證明書上的日期分批次等候入境。

“我是2021年4月入學者,必須得等2020年4月和10月入學的留學生全部入境完成後,才能輪到我。”

於磊告訴界面教育,僅他所在的京都大學中國學生微信羣裏,就有近兩百名等着入境日本的留學生。

即使身處日本,疫情的反覆和出入境政策不明朗也給在日留學生帶來了諸多不確定性。

在東京某國立大學就讀數學專業的中國學生曹毅傑,自疫情爆發後就沒有再回過中國。去年3月起,他開始在日本國內上網課,今年上半年部分課程恢復線下課,“這個學期除了一門人數較多的公共課仍是網課外,其他課程都恢復線下了。”

個別課程的網課質量讓曹毅傑感嘆過於“離譜”。

他向界面教育回憶,去年他有兩節英語課網課,“一個半小時的課,這門課的老師就錄個幾十分鐘的視頻,發在我們的學生網絡上,還有一節課就連視頻都沒有,只發材料給我們。基本上我們就是看視頻、看材料、寫作業。”

除了上課體驗受損外,疫情也給曹毅傑的課餘生活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影響。愛好二次元的他曾經只要一有空就會去秋葉原逛逛,看看動漫周邊。疫情爆發後,出於防疫需要,他捨棄了這項愛好,將精力投入到一些家庭娛樂項目上,“比如遊戲、唱片、購置音響,疫情期間外賣也比較貴,自己慢慢也開始研究在家做飯了。”

在東京一所藝術類院校就讀藝術類專業的中國留學生曉曉於2019年10月入境日本,她對界面教育表示,這場疫情給自己帶來的最大影響是回不了國,父母也比較擔心自己一個人在異國。

她曾經同時打兩份工。疫情爆發受防疫政策影響,兼職的居酒屋實行宵禁,曉曉的工作時間驟減。“日本的居酒屋一般是下午5點到第二天早上6點,我一般做晚班,從下午5到晚上10點。實行宵禁後,晚上8點後居酒屋就不接待客人了。”

在兼職受影響這一點上,曹毅傑也深有體會。疫情前,他曾在東京當地一所私塾兼職教數學,“疫情開始後,學生人數大幅減少,去年2月份開始我暫停兼職了。一直到今年秋季,疫情穩定下來後,又零星接到一兩個學生,開始上課。”

對於日本國內的防疫政策,曉曉評價其爲“佛系”。“進入公共場所需要佩戴口罩,這一點日本國民都很自覺。但是社交距離的話,上下班高峯期電車上人多的擠都擠不進去,可以說是零距離了。日本政府呼籲大家儘量待在家裏,避免大型線下集會,但是民衆還是比較追求自由的,居酒屋、KTV、餐館還是很多人。”

曉曉表示,儘管日本政府防疫政策佛系,部分日本人不把新冠當回事,但據她觀察,在日本的中國人還是對此較爲謹慎,“出門戴口罩是標配。”

“這可以說是疫情以來日本出臺的最嚴厲的入境政策。”有間學堂上海事務所負責人張老師對界面教育表示。

相比去年短暫的“窗口期”,11月初的開放入境條件更爲複雜。此次,除了按在留資格認定證書的時間順序進行入境分流,新引入了“審查濟證”制度。

“2020年入境需提交的是誓約書,申請人一人一份,需要日本接收企業或團體的接待負責人簽字並加蓋公章,”張老師告界面教育,“2021年在誓約書和活動計劃書的基礎上,增加了審查濟證的申請,理論時間爲一週,實際上學生申報20天后也沒有收到。”

在收到留學生入境需要準備的誓約書和活動計劃書後,由學校向管轄省廳申請“審查濟證”,通過後將其發放給留學生,11月新規需要憑藉此證才能入境日本。

“新規剛發佈時,各大學和機構其實都有點一頭霧水,花了兩三天才搞清楚。20多天裏國內僅有一名學生成功入境日本,圈內將其稱爲天選之子。”張老師說。

反覆變化的入境政策也“嚇退”了一部分曾計劃赴日留學的學生。疫情期間,隨着不少留學熱門國全面開放留學生入境,她見過一些學生轉而申請英國、美國、韓國和新加坡等國家。

面對日本政府這一紙“封國令”,日本一些傳統大學和院系也不得不調整相關考學制度留住潛在留學生。

近日,京都大學文學研究科針對有報考意向的海外學生,將碩士和博士課程的入學考試改爲在線考試形式進行;神戶大學經營學研究科針對無法入境的學生,也將第二期的考試形式改爲了在線面試形式。

嚴苛的入境政策也招致日本國內大學的不滿。

10月初,日本國立大學協會和私立大學聯盟分別上書日本政府,強烈要求政府開放留學生新規入境。國立大學協會的申請書中寫道,由於疫情影響,外國留學生的入境受到限制,國費外國留學生雖然依次進入日本,但是私費外國留學生無法入境的情況依然長期存在。“雖然各大學通過提供在線授課等方式持續對應,但實驗、實習科目等不能在線進行。這個問題,特別是對於修學時間短的大學院生來說非常嚴重,需要儘快確保給該部分學生的學習機會的必要性與日俱增。”

私立大學的提案指出,在日本衆多的留學生當中,目前開放的國費留學生僅佔3%,私費留學生佔97%。私費留學生不能入境,不論對哪方面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

日本政府何時會重新開放入境?

雖然岸田政府針對“封國”給到的是暫行一個月的說法,“但沒有說之後會怎麼樣,只能一個月後再看了。我們希望日本能夠有效控制此次奧密克戎的潛在威脅,加強檢測,能夠開放國門讓留學生羣體先進來,而不是完全不允許新的人入境。”

對於何時復學,於磊表示目前還無法做出決定。此前,他計劃明年4月恢復上課。按照規定,結束休學狀態需要向學校遞交一份復學申請書,批准後學校會下發一張新的在留資格認定證書。

“上面的日期可能會比我之前那張的更往後,入境按照在留資格認定證明書上的日期分批次進行,我之前就已經是最後一批了,加上日本對每日入境人數有限制,即使現在開放入境,等輪到我,最早也要到明年3月了。”

於磊表示,面對日本朝令夕改的入境政策,自己現在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到了明年的2、3月,政策還不明朗,我會再休半年,因爲我真的不想上網課。”

(文中曹毅傑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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