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文靜 實習記者同美欣 重慶報道

一則貴州茅臺（600519.SH）人均薪酬31萬的消息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

每到歲末，各行業的平均工資往往會被炒作一番。這一次的由頭來自於12月4日，“貴州茅臺”官方微信公衆號信息顯示，2020年茅臺集團營業收入1142億元，同比增長13.9%，實現稅收481億元，同比增長11.9%。貴州茅臺集團2020年從業人數42281人，比2019年增加1030人，員工人均工資較上年增長約12.12%。 

茅臺集團並未在報告中透露其員工人均工資的具體水平。但有媒體通過choice數據梳理發現，2020年，茅臺集團控股的貴州茅臺員工人均薪酬爲31萬元，在19家白酒上市公司中最高。該數據統計的人均薪酬包含上市公司爲員工支付的現金，其算法爲（支付給職工及爲職工支付的現金本期發生額+應付職工薪酬期末餘額-應付職工薪酬餘額）/（期初員工人數+期末員工人數）/2。

在新浪熱搜微博話題#貴州茅臺員工人均年薪31萬#下，有“世界上最沒用的數據就是人均工資”“員工還是3000，領導1個億，一均差不多”的言論獲得近萬點贊。

到底誰被平均了？不同類別和崗位的員工包括管理層在茅臺集團母子公司薪酬水平如何？受哪些因素制約？21世紀經濟報道對比白酒行業上市公司並從貴州省國資委瞭解到，雖爲白酒龍頭企業，但在央企負責人限薪實施背景下，茅臺集團的工資總額作爲省國資委監管企業實行預算管理，和全省職工平均工資掛鉤，其增長速度仍低於經濟效益增長幅度。

董事、高管不到百萬年薪

貴州茅臺在2020年報中明確提出，該公司的高管實行年薪制，按貴州省國資委和公司有關規定執行。根據貴州省國資委相關規定，企業負責人年薪由基本年薪、績效年薪和任期激勵三部分構成，原則上不享受除三部分外的其他工資性支出，例如津補貼等。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注意到，茅臺集團的高管雖在股份公司兼職，但均在集團層面拿年薪。無論是茅臺集團還是貴州茅臺上市公司的高管，2020年均無人超過百萬年薪。

今年10月8日，茅臺集團發佈了 2020年度負責人薪酬情況公告。原茅臺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李保芳應發稅前薪酬最少，但這和他2020年任期短有關。他去年的應付薪酬19.56萬元，加上社保、企業年金、補充醫保和住房公積金單位繳存部分爲4.49萬元，合計24.05萬元，不在股東單位或其他關聯方領薪酬。在他任職期間，貴州茅臺的酒價重回高位，股價過千億元，市值過萬億元，但就連2019年，李保芳身兼茅臺集團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等職務於一身時，其“身價”也未過百萬元，稅前報酬爲91.73萬元。

茅臺集團公示的高管中，從2019年7月上任至今的集團黨委副書記、副董事長、總經理、總會計師李靜仁的年薪最高，但去年也不足百萬元，爲95.33萬元。

原茅臺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高衛東從去年3月20日上任到今年8月被調走，其去年的稅前報酬爲72.07萬元。如果按滿年計算，其年薪也過不了百萬元。

去年，除公佈的11位集團高管在茅臺集團拿年薪外，董、高、監在貴州茅臺上市公司拿年薪的有11位，包括4名獨立董事，合計稅前報酬不到372萬元。其中稅前報酬最高是去年2月上任的貴州茅臺副總兼銷售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王曉維，爲63.27萬元。

無論茅臺集團還是貴州茅臺的高管薪資水平和同行相比，並不算高。尤其是與被帝亞吉歐控制的水井坊高管收入相比更是如此。在去年上市公司報表中，水井坊高管加上相關人員領取的 2017 年度遞延獎金，以總計1817.57萬元笑傲羣雄。2016 年，水井坊在年度股東大會上審議通過了公司董事、高級管理人員的遞延獎金執行方案。

2020年年報顯示，原水井坊董事長範祥福在當年取得稅前報酬271.02萬元。但他不是最高的，去年9月離職的董事、財務總監何榮輝當年取得稅前報酬586.08萬元，同樣在去年爲水井坊效力了9個多月的危永標當年的稅前報酬爲456.4萬元。去年，水井坊共有5名董、高、監（包括離任）稅前年薪過百萬元。

但即便是沒有加上遞延獎金，外資老闆也是相當慷慨。2019年年報顯示，當年水井坊董、高、監稅前報酬合計1330萬元，其中原董事長、董事、總經理範祥福稅前報酬400多萬元，董事Danny300多萬元。

如果說水井坊的外資控股屬性和貴州茅臺不同，那麼同爲國有控股企業的五糧液高管年薪則可以相比較。

年報顯示，去年，五糧液（000858.SZ）的職工監事曹鴻英以158.58萬元的報酬總額位居該公司董、高、監第一，五糧液集團董事長、五糧液董事李曙光在上市公司取酬109.53萬元。在1129萬元的總薪酬中，共有7人年薪過百萬元。

但五糧液對此解釋，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除獨立董事）的報酬總額，是去年基本薪酬加上預發的 2019 年、2020 年績效薪酬的合計數。因此，去年的績效薪酬具體不詳。

但與貴州茅臺的董、高、監不同的是，五糧液、水井坊先後對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乃至中層實行了股權激勵計劃，大部分高管除稅前報酬外，還有鎖定或減持的股份，但貴州茅臺的股權激勵承諾至今沒有實現。

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去年，全年規模以上白酒企業累計完成銷售收入 5836億元，同比增長 4.6%； 累計實現利潤總額1585億元，同比增長 13%。其中，貴州茅臺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467億元，同比增長13%，分紅242億元，創歷史新高。但董事、高管年薪並沒有引領白酒行業。

水井坊在薪酬政策中表示，爲維持公司的競爭力，適應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公司持續對標外部市場，提供有競爭力的薪酬，充分地吸引和保留企業發展所需的關鍵人才。同時，公司充分利用全面薪酬工具，持續推行績效文化， 將員工薪酬與公司績效、個人績效結合，激勵員工不斷提升績效，爲公司戰略目標的實現做出貢獻。

12月7日，貴州省國資委有關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在國家進一步規範央企負責人薪酬管理的大背景下，企業的股權激勵方案不是企業說了算，要上報批准。目前，貴州茅臺方面尚未有此考慮。

一線員工薪酬差異大  中層收入不如一線

既然貴州茅臺的董、高、監稅前報酬在所有在職員工中佔的薪酬比重並不大，那麼作爲佔比最大的一線工人拿到的薪酬如何？貴州茅臺2020年年報顯示，在職員工2.9萬人中，生產員工有24459人。

註冊會計師何世蓉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目前，統計上市公司人均薪酬的算法爲（支付給職工及爲職工支付的現金的本期發生額+應付職工薪酬期末餘額-應付職工薪酬餘額）/（期初員工人數+期末員工人數）/2，結果是一個廣義的薪酬。由於生產工人薪酬不像銷售人員薪酬或科研人員工資可以放在銷售費用或研發費用裏單列，往往計入生產成本，因此除了刨開高管人員的年薪外，光靠財報判斷並不準確。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一則社會招工簡章獲取到了部分貴州茅臺一線員工的平均薪資。

9月2日，貴州茅臺企業網站上發佈了新組建的和義興酒業分公司2021年社會招工簡章，招聘制酒工、制曲工824人，其中面向貴州省內戶籍招聘制酒工（男）230人、制曲工（女）158人；面向貴州省內戶籍退伍軍人招聘制酒工（男）60人；面向習水縣戶籍招聘制酒工（男）224人、制曲工（女）152人。待遇爲人均薪酬待遇稅前約10萬元/年（基本工資+績效工資+七險二金），其他福利待遇按分公司相關規定執行。分公司委託第三方專業機構對報考者進行在線測評，按擬聘人數300%的比例確定入圍筆試人員。

和義興酒業分公司是貴州茅臺設立的分公司，現有員工約6400人，主要負責貴州茅臺酒股份有限公司系列酒生產，年產能3萬噸，生產區域位於貴州省仁懷市茅臺鎮和習水縣習酒鎮。

“一線員工的薪資差異大，生產茅臺酒的工人拿得要多一些。”12月7日，在茅臺集團任職多年的一部門中層幹部在電話裏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貴州茅臺在公開財報中表示，普通員工主要實行崗位績效工資制和承包工資制，參考勞動力市場薪酬水平，根據不同系列和崗位的技術含量、知識含量、勞動強度等要素確定其工資水平。

在茅臺鎮，熟悉貴州茅臺車間工人的知情人士也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比如烤酒工人，大頭是績效工資，俗稱獎金。如果一年下來烤酒的質量等級好，出酒率高，沒有安全質量事故和無故遲到、早退等，以及在技能大賽、班組評比中得分高，那麼加上績效一年拿到手有20多萬元。“工人是三班倒，八個小時一班，要技術又要體能，很辛苦。”他說。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多次往返茅臺鎮也獲悉，由於員工生活區在仁懷市內，距位於茅臺鎮的酒廠所在地還有幾十公里。因此，工人大多自行開車上班。

31萬元的員工平均薪酬，既然高管的稅前薪酬總額佔比不高，到底誰被平均了？是基層員工墊底，還是中層員工拿了大頭？

貴州茅臺在年報中顯示，中級管理人員實行準年薪制，根據不同系統的工作性質、責任權益、風險等因素綜合確定相應的薪酬比例係數；

“我們的收入沒有一線員工高。”上述茅臺集團中層幹部說，她幹了多年，每年扣稅4萬-5萬元下來，到手的也就20來萬元。

薪資分配市場化、透明化纔是改革核心所在，薪酬分配向一線勞動者傾斜應成大趨勢。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許光建如是表示。

上述中層幹部還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近年來，該公司的薪酬漲幅力度並不大。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測算了和2019年相比，去年貴州茅臺的員工平均薪酬同比只增加了3%左右。

貴州茅臺的職工薪酬是指該公司爲獲得職工提供的服務或解除勞動關係而給予的各種形式的報酬或補償，包括短期薪酬、離職後福利、辭退福利和其他長期職工福利。本公司提供給職工配 偶、子女、受贍養人、已故員工遺屬及其他受益人等的福利，也屬於職工薪酬。

貴州省國資委有關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貴州省的薪酬改革要參照貴州經濟社會發展的平均水平，對監管企業的工資總額實行控制。

早在2014年，貴州省國資委下發的該省監管企業工資總額預算管理暫行辦法相關通知規定，該委通過預算管理對企業工資總額和工資水平進行調控，調控企業收入分配總體水平。其中第十三條指出，企業年度工資總額預算增量按照“工資總額增長幅度低於經濟效益增長幅度，職工平均工資增長幅度低於勞動生產率增長幅度”的原則，根據企業效益預算、企業工資水平和貴州省企業工資指導線合理確定。

對職工平均工資爲上年全省職工平均工資3倍（不含3倍）以上，且經濟效益比上年增長的企業，工資總額增長幅度不得高於工資指導線基準線的50%。2020年貴州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城鎮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的工資性收入爲20472元，同比上漲8%。茅臺集團公佈的社會責任報告顯示，同年該集團的員工平均工資較上年增長約12%。

早在2019年底，茅臺集團曾召開國企工資總額和負責人薪酬業績考覈政策宣貫會。貴州省國有企業薪酬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成員付偉表示，貴州薪酬改革是爲了讓國有企業薪酬分配更加公開、公正、公平，保護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使國企薪酬改革平穩過渡到中央和省委的管理模式和機制上來，希望茅臺的領導和員工提出意見建議，積極推動貴州薪酬制度改革逐步完善。

茅臺集團有關負責人說，貴州省薪酬改革以來，茅臺集團的工資總額預算管理和負責人薪酬業績考覈從無到有，到現在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但與先進企業相比還有一定差距，存在諸多矛盾和困難。

（作者：文靜，實習記者同美欣 編輯：李清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