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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晚

來源/刻度(ID:znkedu)

“奶黃酥,很好喫,小黃車下單。”70多歲的趙老漢坐在佈置簡陋的房間裏,嘴裏嘟囔着有些難以聽清的方言,每說一句話,都將尾音拉得長長的。從2021年3月至今,幾乎每晚8點,趙老漢都會用這樣的形式工作到深夜。

像趙老漢這個年紀的老年人,原本應該頤養天年,然而如今卻出現直播間“被迫營業”。其實早已有人質疑這類直播的真實性,但在幕後團隊浮出水面之前,這羣老年主播們仍會在觀衆的揪心與好奇中繼續活躍下去。

而這類直播的出現,也是基於互聯網“慕弱”情況的不斷加劇。諸多農民工生活、打工妹日記、外賣員的一天等類型的視頻內容在各大平臺收穫不俗的流量,生活中壓力不減的“社畜們”開始將這類視頻當做一天中的療愈時間。

現象之下,存在着機遇,但同樣掩藏着重重雷點。

凌晨帶貨的山區老人,開始成批出現?

一面看起來有些發黃的舊牆,掛着幾根一閃一閃的小彩燈以及一個典型的舊式掛鐘,這是趙老漢背後的直播間背景,而面前擺放的,則是售價多在10元以下的生活用品與小零食。

趙老漢曾在賬號經營的初期透露過真實信息:生在建國前,名爲趙德文,爲了改善生活,給孫女更好的未來,正在努力學習直播帶貨。從2021年3月開播到現在,趙德文的兩個賬號共同積累了近50萬粉絲。

根據其賬號整理的信息顯示,2021年3月至9月期間,趙德文直播帶貨的收入就超過了13萬元,這筆可觀的收入,極大地改善了趙德文的家庭狀況。只是對於這筆收入的去向,不少粉絲不斷地提出疑問,卻也沒能得到清晰的回答,而趙德文依舊每天晚上耷拉着惺忪睡眼堅持直播,房間內沒有情緒激動的助播,沒有震耳欲聾的BGM,只有趙德文重複唸叨的方言。

彈幕內容往往分爲兩類,一類覺得趙爺爺十分辛苦,因此不斷下單幫助爺爺走出困境;另一類始終想要弄清楚爺爺的真實處境,是否被脅迫?是否真的拿到了收益?

對於這些質疑聲,該賬號的運營人員曾經多次做出過解釋,對方表示爺爺的孩子患有腦梗,無法幫其運營賬號,因此目前賬號交由扶貧志願者打理。至於提出質疑就被禁言的情況,對方表示:“這種質疑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團體帶節奏,這會讓爺爺的直播間被限流。”

即便如此,人們對趙爺爺直播間仍然無法報以百分百的信任,畢竟“翻車”的前車之鑑實在太多。

同樣70多歲的閆奶奶此前也時常出現在凌晨3、4點的直播排行榜中,後來有網友發現閆奶奶的賬號確實有團隊控制,在隨着網友的聯名舉報,“閆奶奶的快樂生活”這個賬號最終也被平臺覈實後註銷。還有曾因生吞活魚、燈泡、身上捆鞭炮的一位老年網紅,被爆出拍攝此類危險視頻是因被脅迫所致。

安迪.沃霍爾曾經說過,“每個人都能當上15分鐘的名人。”短視頻平臺的迅速崛起與病毒式傳播,將這個機會雨露均霑地帶給了每個人。然而正在聚光燈下的這些弱勢羣體,是否真的想要這個機會呢?

當“社畜”開始“慕弱”,商機浮出水面

從趙德文帶貨半年掙13萬元不難看出,包裝不夠精緻的老年博主或者弱勢博主仍然吸引着巨大的流量,也“供養”着一羣需要精神寄託的粉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安的B站首頁推薦列表總是一些接地氣的生活視頻。有外賣小哥的一天記錄、農民工第一次喫自熱火鍋、“90後”負債夫婦的廈門打工記錄……結束工作後,安安習慣於播放這類視頻以獲得片刻的精神休憩。

“一次無意中點開過一對‘90後’負債夫婦的生活VLOG,當時看到他們因爲一次失敗的投資導致家庭狀況從小康跌至債臺高築,但兩個人沒有互相抱怨,反而帶着兩個孩子一起去廈門打工,男方爲了多掙錢每天在工地上賣命,但回到家永遠第一時間對家人微笑,這種氛圍讓我覺得很溫馨。”安安對鋅刻度說到自己喜歡這類視頻的原因。

看着這對夫妻今年即將回到自己的家鄉四川,安安也替他們感到開心。有時工作上遇到困擾或者生活中遇到難題,安安看到他們如此困難卻依舊報以微笑時,總是會被瞬間治癒,並且產生一種“我不應該輕易放棄”的勁頭。

同樣愛上這種“弱者視頻”的,還有思嘉。思嘉最愛看的UP主是一位單親母親和他的兒子,他們會日更一條8分鐘左右的視頻,內容多是分享當日的晚餐以及生活中的趣事、煩惱。關注近兩年時間,這種視頻讓思嘉感覺自己已經成爲他們母子倆的一位遠方朋友。

每晚臨睡前,打開視頻,跟着鏡頭一起感受他們母子倆的一天,同時也從中得到一些鼓勵與安慰,這早已成爲了思嘉的睡前習慣。思嘉回憶起讓她點下“關注”鍵的那則視頻,是UP主到B站的第三個月,在視頻中仔仔細細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負債以及撫養孩子的開銷,並坦白開賬號3個月以來順利賺到了兒子學畫畫的費用。

字字真誠,成爲了這位UP主的標籤,因此在她的視頻的彈幕區和評論區總是十分溫暖,粉絲們往往回報最大的善意和祝福,真心希望他們倆的生活蒸蒸日上。

“她每次‘恰到飯’的時候,粉絲們都會替她感到高興,因爲這意味着他們的生活又會稍微好過一些。”思嘉提到,有時視頻拍到UP主的兒子正好生日,大家還會通過“一鍵三連”的形式集資禮物,這也算是一種特殊的互動方式了。

在互聯網這個媒介的作用之下,“社畜”與“弱勢博主”之間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紐帶關係。“社畜”在“弱者視頻”中尋找職場壓力之餘難得的精神療愈,並通過幫助弱勢博主過上更好的生活而產生成就感,這種少付出高回報的投資的確值得。而“弱勢博主”又通過另闢蹊徑的方式,在互聯網上開闢出一片新市場,弱者與慕弱者很快惺惺相惜。

真假弱勢羣體,難分難辨

網絡或許的確是公平的,只要有一臺智能手機,記錄生活上傳生活,就有機會成名。但網絡也並不算完全公平,日漸成熟的包裝團隊用相似的手法不斷打造出雷同的賬號,一個個人設正在消耗着粉絲的信任。

如果說弱勢博主與粉絲的相互成就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那麼一旦“翻車”,則只會遭到前所未有的抵制。畢竟,違背“打工人不騙打工人”這一宗旨之後,流量密碼就會立即失效。

B站UP主“吧唧小兔”就是這樣一個例子,最初她以單身獨居打工妹的形象每日更新晚餐視頻,很快就吸引了近20萬粉絲。然而很快有粉絲髮現,鏡頭前生活拮据、形單影隻的打工妹實際上是早已擁有一家傳媒公司的老闆。

後來更是被挖出其任職於廣州市某區域教育局,出席過多種重要場合,和畏畏縮縮的打工妹形象大相徑庭。一時間,“吧唧小兔”在B站、知乎微博等多個平臺被扒出黑歷史,包括人設崩塌、售賣三無減肥藥、媚粉等行爲,視頻的彈幕與評論幾乎清一色的變成了謾罵,即便後來“吧唧小兔”嘗試更換賬號、轉變風格,但仍然是回不去了。

前文提到的貧困老年人主播情況也十分類似,有自媒體人曾在自己的短視頻中爆料,“以農村爲背景、身世可憐的老年人主播,95%都是MCN機構包裝出來的演員,他們有自己的一整套直播運營方式。開播時花1000元買5000人的流量推薦,粉絲轉化率還不錯。”

加之有數據顯示,貧困老年人主播的直播間內女性粉絲羣體佔比超過70%,年齡分佈80%在35歲以下,他們的共情能力更強,因此很容易帶來收益。

但實際上,各大平臺上瘋狂湧出的“弱勢博主”本質上離不開“賣慘”這一流量密碼,從五花八門的底層勞動人民入局到對互聯網一竅不通的山區老年人,這一賽道玩的花樣越來越多。

只是隨着無底線的事件頻頻發生,我們或許也該思考一下,老年人與弱勢羣體是否變成了資本的提線木偶?而自媒體對於流量的極端追逐,是否應該得到監管與整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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