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言幾又的一地雞毛是一個教訓,如何從“網紅”風氣迴歸門店銷售,連鎖書店在嘗試改變。

作者 | 第一財經 馮小芯

“書籍陳列混亂,找書非常困難,消費區的桌椅也不太乾淨。”近期在上海浦東一家言幾又書店的點評頁面下,一位網友評論。這位網友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自己購買了“言幾又”的會員卡和儲值卡,一共500多元。因爲關注到這家連鎖書店欠薪關店的消息,她準備近期去花完卡里的餘額。

近年來,實體書店從單一的圖書銷售升級爲文化消費場景,聯合服飾、美學、咖啡等業態,打造具有視覺衝擊力的空間。在全民視頻化的表達熱潮下,連鎖書店強有力的視覺表達吸引人們“打卡拍照”,形成線上線下的相互轉化,爲書店帶來流量變現。

連鎖書店品牌言幾又曾是這一浪潮的主力和推手。言幾又由但捷創立於2014年,曾以窗明几淨的空間設計、闊綽的圖書陳列和豐富的文創商品名噪一時。

▲言幾又書店官網/圖▲言幾又書店官網/圖

根據官網,全盛時期的言幾又在各地開設實體店近60家,在北京、上海、成都、西安等城市,門店數均在10家左右,全國營業面積達70000餘平方米。此外,該品牌總融資額超2.46億元,投資方包括盛世資本、星瀚資本等。

網紅書店的危機

言幾又的危機初顯於2019年。中國裁判文書網顯示,在2019年疫情前,言幾又已經出現拖欠供應商貨款的情況,隨後的疫情加速了這家連鎖網紅書店的墜落。

天眼查顯示,自2021年以來,言幾又關聯公司四川言幾又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已十六次被列入被執行人;上海言幾又品牌管理有限公司被執行金額超過1800萬;創始人但捷已七次收到限制消費令。有執行裁定書顯示,法院未查到上述兩公司有可供執行的財產,案件結果爲終結該執行程序。

據上海言幾又品牌管理有限公司2020年度報告顯示,該公司參保人數僅1人。另據央視財經,言幾又被曝存在欠薪、不給員工交社保等問題。

記者查詢發現,目前言幾又成都有四家門店仍在營業,上海有兩家,北京有兩家。除了言幾又,近一兩年還有深圳誠品書店、庫布里克深圳分店、上海三聯書店築蹊生活寧波店、鍾書閣上海靜安店、象閱書店濟南萬科城店等不少網紅書店陸續關門。

一位圖書行業人士認爲,言幾又等網紅書店的倒閉,問題出在其主要精力不在圖書上面。“花心思讓人們打卡拍照,圖書更新率上不去,來買書的人自然失望而歸。”

masa是一名負責圖書銷售的資深員工,他告訴記者,“疫情影響還在其次,言幾又主要還是經營問題。

masa對記者透露,一些網紅連鎖書店裏根本沒有選書人,這讓他感到痛心。選書是指書店運營者對書籍進行選擇,決定不同時期書店裏要展示售賣哪些書籍。

▲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圖▲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圖

如何改變

言幾又的一地雞毛是一個教訓,如何從“網紅”風氣迴歸門店銷售,連鎖書店在嘗試改變。

上海上生新所蔦屋書店是一家坐落於百年曆史建築羣的品牌連鎖書店,成立剛滿一年時間。該店店長祁祺告訴記者,過去一年來書店在圖書銷售上做了不少調整。

首先,沒有像其他連鎖書店那樣設置童書區,因爲考慮到老建築的空間風格、通道寬窄;其次是將work style陳列區(也就是跟工作、賺錢相關的圖書空間)替換爲遊戲、動畫、表演藝術等興趣類書籍。

“陳列這些教人如何‘賺錢’的書籍,本意是想讓人們變得更好,但我們發現,這會讓到店的讀者感到焦慮,書店應該是讓人放鬆下來的。”祁祺說。

儘管經歷疫情等不確定因素,祁祺表示,目前該店的經營狀況良好,店內主要方向仍是圖書,也有咖啡、餐飲等業態。圖書陳列面積在80%左右,圖書銷售額能夠佔據總銷售額的一半以上。

另一家連鎖書店的運營負責人則告訴記者,以該品牌一線城市的一家門店爲例,受到疫情影響,客流有所波動,該店圖書銷售額並未達到預期。不過,2021年該店營收同比增加了10%左右,收支還是平衡的。

上述負責人說,下一步會拓展自營零售之外的其他收入,如策劃服務、商業合作等。

中信出版(300788.SZ)在2021年半年報中提及旗下書店業務,該公司表示,“書店業務開展多元化經營,創新商業模式,構建創意策劃體系,積極推進多樣化輕資產運營模式,在疫情反覆的情況下實現同比減虧。”

“書店和其他零售(形式)一樣,核心是做好產品,只不過書店的產品是圖書,書店最應該做的事還是把書選好。”祁祺說。

▲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圖▲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圖

爲什麼還要去書店

據北京開卷,2015年-2019年國內圖書零售市場始終保持約10%的增速,並在2019年突破千億規模。網店渠道賣力折扣,風頭無兩。天眼查顯示,實體書店數量在2017年達到峯值,隨後逐年下降。

一位高頻讀者告訴記者,現在幾乎都是網上購書,因爲可以精準找到自己想要的書,而且,工作生活區域周圍沒有符合自己的實體書店。

2022年,書店經營者應該提供哪些讓人們前往書店的理由,這決定了書店是否還有明天。

在祁祺看來,書店需要重新與讀者建立信任。“讓讀者從到店翻開的第一本書開始,培養閱讀習慣。”

他介紹,上海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剛營業時,實行預約機制。部分是考慮到疫情,但更重要的是,當時湧入了很多打卡拍照的人,爲了讓看書的人不受影響,因此需要實行限流。祁祺說,“現在大多都是熟客,沒有必要再設置預約。”

此外,他認爲,書店還要在內容上和當地發生關聯。

在上海,市民看展觀戲的藝術氛圍濃厚。基於此,上生新所蔦屋書店在二樓以畫廊爲中心,展出藝術家作品,同時進行銷售。

祁祺說,“這樣讓讀者走入藝術和藝術家,並與周圍的藝術圖書形成銷售關聯。作品主要出自國內中青年藝術家,展期通常是一個月。”他透露,在二樓畫廊展售的藝術品中,大約有30%能達成銷售。

培育熟客、與讀者建立信任和交流,也是masa在做的事情。記者近期觀察了masa的工作情況,一個工作日晚上,一位年輕媽媽帶着女兒來到書店,這位媽媽在店內詢問masa,女兒感興趣的話題有沒有對應的書籍。他幾乎沒怎麼思索,馬上找出了店內的相關圖書。

“這本書小孩子也可能感興趣,但我們店內沒有,你可以在這個網站上買到,”masa還拿出手機,對這位媽媽進一步介紹。記者看到,不一會兒,這位媽媽就在店內購買了masa推薦的圖書。

masa告訴記者,工作中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時間都在選書、向顧客推薦書籍。這需要憑藉自身的閱讀經驗、以及銷售上的判斷等。

“在判斷時,我會注重圖書的知識性和趣味性。”masa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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