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香港演員曾江去世，享年88歲。

這位曾在83版《射鵰英雄傳》中飾演黃藥師的老戲骨，演了大半輩子的戲，塑造過一衆經典角色。許多人對曾江所扮演角色的印象都是“邪氣”，可他絕非一招鮮，而是通過自己對角色的揣摩，演繹出各種不同層次的“邪”。

《射鵰英雄傳》原著中那個“形相清癯，丰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黃藥師，是金庸筆下的經典人物，也是最複雜、最難於表現的人物之一：既有“黃老邪”之名，當然需要邪氣；文武全才、學識淵博、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又自帶傲氣；無視禮法，憤世嫉俗，又需在孤清氣質中帶那麼一點“怒”。各版黃藥師中，以曾江的清雅冷峻扮相最爲貼合，也最深入人心。

在《縱橫四海》中，他演繹的心狠手辣之邪。在《我本善良》中，他演繹的是梟雄霸氣之邪。在《刀馬旦》中，他則演繹了囂張跋扈的軍閥之邪，但對女兒的深沉之愛，又令人感懷。

他也演過許多好人。《英雄本色》中的堅叔俠肝義膽，《馬場大亨》裏的父親默默付出。也正是因爲《英雄本色》裏的演出，他成爲吳宇森“暴力美學”的固定班底之一，從香港演到好萊塢。

曾江對不同角色的揣摩，基於他對電影與電視的深刻理解，也基於他的人生背景。現實中的曾江，自嘲沒有情商，以脾氣大著稱，還有一身一輩子都未掩飾過的傲氣。也正是因爲這脾氣和傲氣，讓他演繹起許多角色時，簡直就是本色演出。

1934年生於香港的曾江，祖籍廣東中山。21歲就初涉銀幕，出演電影《同齡鳥》的男主角。但他並未像同時代大多數演員那樣繼續演下去，而是遠赴美國，就讀於世界頂級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主修建築學，成爲那個時代少有的高材生。

畢業回到香港後，曾江干了幾年建築師，如今香港九龍城的上海街仍然留有他設計的大樓。但公子哥脾氣的他，不願被客戶的思維所左右，決定換個工作，這一換就是幾十年。

1964年，曾江出演《大馬戲團》男主角，算是正式出道電影圈。舊時香港影視圈的人物關係譜相當複雜，也是衆多港片和港劇迷極熱衷“八卦”的題材。曾江作爲建築學高材生，之所以決定跨入掙錢未必比本行多的電影圈，多少與親戚們有關。《大馬戲團》的導演便是他的妹夫秦劍。

生於1926年的秦劍早年擔任編劇，1965年加入邵氏後成爲當時邵氏薪酬最高的導演。但1969年，他在邵氏公司的宿舍自殺，年僅43歲。作爲導演，秦劍挖掘衆多新人，楚原、謝賢、南紅和胡燕妮等都是其弟子。他還挖掘過一位童星——後來成爲一代巨星的李小龍。

女星林翠也是秦劍所挖掘，後來成爲其妻子。原名曾懿的她正是曾江的妹妹，因擅長靈動少女角色，有“學生情人”美譽，曾獲香港影后。她與秦劍離婚後，第二任丈夫是以《獨臂刀》等經典之作享譽華人世界的功夫片巨星，上個月不幸離世的王羽。換言之，繼承了母親林翠之美貌的歌手王馨平，是曾江的外甥女。

當然，除了妹夫秦劍的發掘，曾江自己對演戲的愛更爲關鍵。上世紀70年代，曾江投身電視圈，1982年轉投TVB，次年便創造了黃藥師這一經典角色，1992年的《大時代》中，同樣留下了他的身影。1987年，他重返電影圈，參演《英雄本色》，就此加入吳宇森團隊。此外，他在舞臺劇領域也建樹良多，2005年的《印象·蘇絲黃》大獲好評，2007年的《德齡與慈禧》使之獲得第十六屆香港舞臺劇獎最佳男配角。

曾江的演藝生命之長，在演員中實屬少見。他入行雖晚，可卻少有停下來的時候。2015年獲得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時，他已年過80。直至半年前，他還在拍戲，甚至堅持自己吊威亞，可見敬業。

曾江的敬業從不是因爲謀生，他出身富貴，一輩子不缺錢花，演戲全因爲熱愛。因爲不愁生計，只在乎開心，曾江的人生始終隨性，就像他放棄建築師行當，選擇拍戲那樣。

他的霸道和傲慢，就與隨性有關。在片場裏，他以控制慾強著稱，許多演員和幕後人員都怕了他，但也贏得了大多數人的尊敬。

他接戲的原則同樣隨性。因爲自認沒有戲劇專業基礎，只有幾十年經驗，所以曾江接戲的原則是演得舒服就好，能玩下去就行。

年輕時的曾江一表人才，婚姻也相當隨性。當年拍攝《大馬戲團》時，與女主角藍娣結緣，後來結婚，但十年後離婚。第二任妻子是名模兼作家的鄧拱璧，婚姻依舊只維持了十年。60歲那年，曾江與演員焦皎結婚，感情一直極好。晚年的曾江曾在訪談中坦言，自己的職業生涯中，在“互相尊重”這一點上一直做得不好，而在家庭中，他作爲一個“晚熟”的人，慢慢學會了“互相尊重”。可見此時的曾江，早已知道了什麼該隨性，什麼不該隨性。

曾江還曾說過，自己這一輩子的生活極爲豐富，因爲無需求財，所以旺盛的求知慾從未被打斷，人生也因此無比充實。

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很值得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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