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唐大傑 （賽意企業研究所研究部主任，武漢大學財稅與法律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

今年以來，國際形勢、國內疫情對經濟運行的衝擊影響加大。對此，我國出臺了一系列減稅降費、助企紓困等政策舉措。5月11日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提出指導性意見，財政、貨幣政策要以就業優先爲導向，以保基本民生、穩增長、促消費。

當前的系列政策都是以存量企業爲對象的紓困救助。我們是否可以放眼經濟、社會發展的大局，從長計議，將一些有利於促進就業、改善民生的改革舉措提前實施，大刀闊斧地提供政策供給？

筆者認爲，廣泛的、基礎的稅務服務社會化可以提高納稅人意識和凝聚國家意識。因此，建議大力發展稅務代理人制度，代理人受委託人（企業和個人）授權處理納稅事務，收取代理服務費。代理人可以是會計師事務所這樣的機構，也可以是獲得許可的稅務師個人。筆者建議發展的是個體稅務代理人執業制度。此項政策約可爲社會，尤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提供150萬個新增就業機會。

稅務代理人制度促進稅務管理效率，維護納稅人權利

稅務部門稅收徵管工作的規範化、操作精細化、事項高頻化、辦理與稽覈數字化要求逐步提高，這使得徵管效率依賴於辦理人員的素質和能力，因此，應將稅務代理人納入徵管體系的主體。

以個人所得稅改革爲例。個稅改革一直是國家稅制改革的重點。長期以來，我國實行以個人爲單位的單獨申報制，並實行源泉扣繳，這具有徵收管理簡便、效率高，節約成本，保持婚姻中性等特點。但個人單獨申報制已無法適應新一輪個稅改革的要求，而且不利於稅收公平。不少學者認爲，未來個稅的改革應在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稅制模式基礎上，建立家庭申報製爲主的納稅申報制度。

我國“十四五”時期將進一步完善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度。深化個稅改革意圖十分明顯。雖然未說明以家庭申報製爲改革目標，但綜合國際經驗和學界研究，個稅的改革目標無疑都是指向家庭綜合申報的。財稅部門和學界對個稅家庭綜合申報的改革方案已經研究多年。分析各方意見認爲，主要的障礙是複雜的納稅制度，會降低納稅意願，阻礙新制度推進。

發達國家多以家庭綜合方式申報個人所得稅，稅收制度相對複雜，對納稅人要求較高，他們何以實現較高的納稅遵從度和良性的稅制運轉？其中稅務代理人制度最爲關鍵。

以美國爲例，該國從事稅務代理的人數超過840，000，約佔總人口的2.8‰，每1千人中有將近3個人從事稅務代理工作。稅務的前端工作多數是由這些人代理人完成的。他們協助超過50%的工商企業和 95%的個人納稅人申報納稅。澳大利亞大約有280，000人從事稅務代理業務，約佔總人口的10.9‰，每1千人有近11人，他們爲超過95%的企業和75%的個人納稅人辦理涉稅事項。另外，英國有超過43，000家稅務代理機構，代理大約78%的企業所得稅和63%的個人所得稅申報業務。日本從事稅務代理的人數超過80，000，代理超過85%的企業所得稅申報。新西蘭有超過5600家稅務代理機構，代理83% 左右（約270萬客戶）的所得稅申報業務。

筆者認爲，借鑑國外稅務代理業的經驗，發展（個體）納稅代理人制度，可以規範培育我國涉稅專業服務市場，發揮涉稅專業服務機構連接稅務機關與納稅人的橋樑紐帶作用。

完善稅務體系，離不開申報的規範和社會動員，密佈於社會基層的稅務代理人機制，應該可以爲稅務機關解決徵納的初步問題，讓稅務代理人在稅收治理過程中起到潤滑劑與粘合劑的作用，從而提高遵從度、提升徵管質效，實現國家與納稅人的良性互動，維護納稅人權利。

加快推進稅務代理人制度，可爲社會新增150萬個就業機會

2021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於進一步深化稅收徵管改革的意見》中提出加強社會協同意見，要求積極發揮行業協會和社會中介組織作用，支持第三方按市場化原則爲納稅人提供個性化服務。

充分藉助社會資源、發展稅務中介，實現社會化稅收服務可以提高稅務部門的效率、降低運行成本，有利於維護納稅人權利，有利於依法治稅，促進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其主要抓手就是大力發展稅務代理人制度。

我們仍以個稅爲例。我國的個稅代繳代扣制度，也是一種代理制度，作爲代繳義務人——企業的經辦人員有2%的代繳服務費（手續費）收入。2021年全國個稅收入1.4萬億元，此項服務費支出可達280億元。如果全部支付給個體稅務代理人，按人均10萬元收入算，約可提供28萬個就業機會。

進一步假設，基於推動家庭綜合申報納稅制的要求，稅務部門可以加大對稅務代理人的服務費，如果能增加到5%，則國家在此項中的總支出可達700億元，約可提供70萬個就業機會。

加之，納稅人也應向代理人支付適當服務費，假設費率爲應交稅金的1%，則全年總費用可達140億元，相當於14萬個工作機會。此項服務費國外通常以不同服務項目的定額收費。在美國，一個家庭通常要負擔月少則1000，多則數千美元的稅務服務費。

如果全面推行納稅代理人制度，中小微、個體戶也將是個巨大的市場。可以想見其提供的就業機會一定不亞於個稅代理。

綜上，納稅代理人制度的推廣，可以爲社會提供超過150萬個新增就業機會。其複合效應是，國家加速推進了稅務制度的改革進程，培育了稅務管理的社會基礎，維護了納稅人權利，並進一步促進社會公平。

建議國家以促進就業爲導向，加速稅務制度改革

全面放開稅務代理人制度，鼓勵個體稅務代理人執業發展，要避免當前的種種弊端，包括考試門檻高、涉稅業務被強行分割、註冊一刀切等准入制度僵化問題。

建議儘快放開稅務代理人准入，改革考試製度、降低考試要求，簡化註冊登記制度。同時放開業務範圍管制，給代理人充分的發展機會，發揮市場在稅務服務中的資源配置作用。

發展稅務代理人制度，是稅務管理的一小步，卻是推動稅收法治、國家治理能力的一大步。以促就業、保經濟爲導向的制度創新，同時加速推動供給側改革，加速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此爲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