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12日,一位中年漢子闖進甘肅省林業廳:有人在蘭州販賣大熊貓

圖:大熊貓皮(和該事件無關)

儘管只是舉報,甚至連物證都沒有。1988年時,大熊貓剛被列爲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現如今,還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賣大熊貓皮。不管真實程度如何,必須要調查一番。

經調查:1995年3月,一羣來自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的山民,帶了一張大熊貓皮,來到蘭州城內售賣。因爲沒有找到買主,現在已經回到了迭部。

好傢伙!還真有人敢賣大熊貓皮。

在省林業廳的領導下,一場打擊獵殺、販賣和走私大熊貓的行動,就要開始了。

不過,蘭州方面對這夥“熊貓大盜”的瞭解少之又少。爲了避免打草驚蛇,專案組找來偵查員老晉,讓他化妝成南方老闆,帶着阿魯和何森兩名警察,深入迭部縣,尋找突破口。

迭部縣,位於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是一個芝麻粒大小的縣城。誇張一點說,點上一支香菸,就能逛完縣城的大街小巷。這麼小的一個地方,突然來了三個陌生人,着實扎眼。可別看這裏小,想找到嫌疑人,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正當偵查員老晉思考該如何尋找線索時,一個名叫三兒的“二流子”找了上來。

三兒,閒散人員一名,卻有着另外一個身份——掮客。90年代時,這樣的人很多。本身沒什麼大本事,平時也是遊手好閒的主。奈何認識的人多,有時候還能牽橋搭線,從中賺點介紹費。

圖:大熊貓

老晉剛來迭部沒多久,就被三兒盯上了。接觸後才知道,老晉是南方來的客商,來迭部縣城旅遊。三兒心裏一盤算,生意來了,南方客商都是有錢人。

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老晉也想接觸一下三兒,看看從他這裏能不能打聽到一些線索。三兒作爲掮客,又把老晉一行人介紹給了張大英。

張大英,迭部縣城的銀行職員,整天都想着發財。雖然是個女人,但是在當地交友甚廣,人送外號“張大俠”。

本來不抱什麼希望的老晉,和張大英聊了一會兒後發現,張大英竟然就是那夥販賣熊貓皮的人之一。

剛見面時,雙方都抱着戒備心。尤其是張大英,根本沒談賣大熊貓皮的事情,而是拿了一些古董,看看老晉有沒有興趣。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老晉,看完古董後說道:“這些東西的檔次太低,不值錢。如果沒什麼好東西,我們就走了。”說完就要起身。只想賺錢的張大英,心一橫,就說出了自己手上有大熊貓皮的事情。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三兒和張大英的這條線索,還真被老晉猜對了。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老晉沒敢直接答應下來,而是來回拉扯。一會說自己人生地不熟,不敢做無把握的買賣。一會說大熊貓非常珍貴,擔心東窗事發。

然而,老晉越是猶猶豫豫,越是讓張大英放心。聊到最後,張大英拍着胸脯保證道:“我們林區人最講朋友義氣,生意上也從來不坑朋友,絕對沒問題”!

圖:原始森林

臨走前,老晉表示想先看貨。張大英的胃口非常大,不僅喊出100萬的售價,還告訴老晉說:“看貨可以,要先準備10萬塊錢的定金”。爲了穩住他們,老晉略微猶豫後點了點頭,表示有購買的意向,隨時保持聯繫。

探明虛實後,老晉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一行人從迭部縣城趕回蘭州,並向上級做了彙報:基本認定迭部縣販賣大熊貓皮的情況屬實。

隨後,專案組又成立了一支行動小組,同老晉一行人,先後趕往迭部縣城,準備在交易時,將其一網打盡。

在這裏,要簡單介紹一下這支由5人組成的行動小組的成員。隊長是秦毅,時任林業部門刑偵隊隊長。隊員分別是副隊長孫建平和刑警王貴平、蘆利偉、張莉。

6月1號,由老晉和秦毅各自帶隊,駕車從蘭州開往迭部縣城。

到了縣城後,老晉住進了上次住過的迭部賓館,而秦毅一行人則住進了迭部招待所。自打住進招待所後,秦毅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迭部縣城太小,來個外地人,可謂是一目瞭然。爲了隱蔽,秦毅五人把自己關在招待所,每天喫饅頭,就鹹菜。和老晉他們的溝通,就靠着一部對講機。

來之前,張大英又聯繫過一次老晉,她告訴老晉,她的手上有兩張大熊貓皮,開價200萬。讓老晉來的時候,多準備一點錢。這也意味着,有兩隻大熊貓遇害。

圖:大熊貓

6月2號,老晉三人在張大英的家裏見到了張大英。面對老晉,張大英像是迎財神一樣,熱情地歡迎着他們。可每次講到大熊貓皮的時候,張大英總是躲躲閃閃,顧左右而言其它。

身經百戰的老晉知道,張大英還是沒有放下戒心,便點燃了最後一把火:“張大俠,做生意講究誠信二字。我大老遠跑到這裏來,不是讓你尋開心的。我們明天就走,有貨再聯繫我們”!

張大英有點着急,急忙穩住老晉:“我回去和我老闆商量一下,明天給你回覆”。老晉走後,張大英趕緊去找老闆找尕(gǎ)。

趙尕,當地人,時年40多歲,生了4個孩子。雖然沒上過幾天學,但是會漢語,還能寫到一首流利的漢字。在當地,算是一個小頭頭。

6月2號那天,趙尕示意張大英,先別說大熊貓皮的事情,吊一吊老晉的胃口,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想做這筆生意。結果,張大英跑回來告訴他,老晉着急了,如果再見不到貨,明天上午就走,白乾一場。

趙尕也是狠人,下了個決定:明天早上8點,一手驗錢,一手看貨。

6月3號,7點剛過,張大英便急急忙忙地趕到賓館,找到老晉說:“我們老闆同意了,都去我家驗鈔看貨”。

圖:大熊貓皮(和本事件無關

8點多的時候,老晉帶着何森以及阿魯,在張大英的家裏面,見到了趙尕。雙方見面,又是一番客套話。直到這時,趙尕還是沒有放下警備心,話裏話外都在試探老晉的身份。幸虧是老警察,沒讓趙尕識破。

雙方打消疑慮後,阿魯將手上的密碼箱放到桌子上,“啪——”地一下打開,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10萬元現鈔。隨即,老晉說道:“我要先看貨,看完後,看貨錢和皮子錢一起交清”!

趙尕也是個精明之人,哪會把皮子隨身帶在身上!驗完了錢,趙尕帶着老晉三人,來到了他位於白龍江邊的家。在偏房的一間小屋內,見到了兩張保存完好的大熊貓皮,這就算是驗貨了。

驗完了貨,雙方又再次返回張大英家中。這一來一回,已經是中午12點。眼看着就要做成大生意了,趙尕和張大英將老晉幾人留了下來,非要喝幾杯,說是提前慶祝。

飯桌上,老晉又和趙尕約定好了交易時間:下午3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席間,老晉給了阿魯一個眼神,讓他趁着上廁所的功夫,用對講機聯繫秦毅,讓他在下午兩點半行動。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無論是老晉,還是秦毅一行人,他們來迭部縣的事情,都沒有通知當地。現在再去找支援,基本上已經來不及了。這場硬仗,只能靠他們自己來打。

圖:大熊貓

思索片刻,秦毅開始佈置任務,副隊長孫建民和警員王貴平,負責突擊張大英和趙尕。秦毅帶隊,率領蘆利偉和王克勤突擊趙尕在白龍江畔的家。

趙尕那邊的情況還好,一來已經提前摸清了情況,二來還有老晉幾人能夠裏應外合。但是秦毅這邊負責的“老窩”就不一樣了,此處地勢平緩,旁邊就是白龍江,再遠一點就是林區。一旦沒控制住,他們往林區裏一鑽,那就真成了大海撈針。

下午2點30分,行動準時打響,過程可謂是有驚無險。雖然趙尕他們敢賣大熊貓皮,但是面對從天而降的警察,再加上做賊心虛,根本沒怎麼反抗,就全部被制服。最終,又在偏房內搜出了兩張大熊貓皮。

6月4號,趙尕幾人就被帶回了蘭州。到了這裏,事情似乎要告一段落了。然而,在沒有弄清楚大熊貓皮的來源之前,遠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迭部,位於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並不適合大熊貓生活。這也意味着,熊貓皮一定是從其他地方流入迭部。而根據趙尕所說,這兩張大熊貓皮,是若爾蓋的一位叫陳林木的牧民,花了36萬塊錢,從四川買來的。後來,他又從陳林木手上買來。

除此之外,趙尕就不再願意透露什麼東西了。事情真如他所說嗎?非也!經過查詢,若爾蓋地區根本沒有叫陳林木的人。

思索再三,秦毅準備迂迴進攻,從趙尕的信件和電報入手。1995年不比現在,那個時候,還靠信件和電報聯繫。

圖:文黨蔘,藥材的一種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迭部郵電局內,秦毅發現甘肅省的文縣,有人給他發來過電報。而此地,正是大熊貓的主要棲息地之一。尤其是其中一封電報上,還這樣寫道:文黨兩噸,速來。

文黨,黨蔘的別稱,主要生產於甘肅省文縣,又被稱作是文黨蔘。而這封來自文縣的郵件,表面上看毫無破綻,可趙尕又不是做藥材生意的,一下就要兩噸的文黨,顯然不符合常理。

因此,所謂的“文黨兩噸”,指的應該是“兩張大熊貓皮”。

1995年7月,秦毅帶隊趕到甘肅文縣,在2萬多份電報底稿中,找到了發給趙尕的那封郵件。而發報人,正是文縣招待所的職工陳森林。

陳森林,陳林木,似乎是同一個人。

拿着這份電報底稿,秦毅急忙趕往文縣白水江自然保護區的公安局,想在這裏尋求其他同志的幫助。出乎意料的是,這裏的同志告訴秦毅:他們不僅抓住了陳森林,還從那裏繳獲了一張大熊貓皮。

至此,這已經是第三隻大熊貓了。

和趙尕不同,陳森林只是個小職員。面對警察,直接交待的一乾二淨。有了陳森林的供詞,趙尕也不再抵賴,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

圖:大熊貓

第一隻大熊貓:1993年冬天,四川省平武縣人張樹發,向同鄉徐大銀許諾。只要能弄到一張大熊貓皮,就給你5000塊錢。爲了5000塊錢,徐大銀揹着一把獵槍,帶着麻袋和繩子進入自然保護區,射殺了一隻大熊貓。

1994年3月,在張樹發、吳光明和陳森林等人的聯繫和層層加碼之下,將這張大熊貓皮,以4.3萬元的價格賣給了趙尕。經過層層盤剝,最終落到徐大銀手上時,真如張樹發承諾時所說一樣——5000塊錢。

然而,正是這5000塊錢,讓徐大銀落得一個死緩。

第二隻大熊貓:1993年8月下旬,蔣富生和王月宏兩人,帶着兩條獵狗,在生態保護區內找到一隻大熊貓,並將其射殺。由於遲遲未能找到買主,這隻大熊貓皮一直藏在王月宏家的閣樓上。

1994年正月,王月宏家翻修房子,大熊貓皮又被藏到蔣富生家中。這中間,兩人一直在四處託關係,尋找買主。直到同年的農曆5月份,趙尕又從陳森林那裏得知此事,花了4.5萬元,買走了這張大熊貓皮。

最終,陳森林拿了1.1萬,蔣富生拿了1.02萬,王月宏拿了1.3萬。還剩的1萬多,分給了其他幾個人。然而,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碼。

最終,陳森林被判了死刑,蔣富生死緩。而就在1994年,剛分完錢後的一個多月,王月宏在砍樹的時候,被樹砸死。

圖:大熊貓皮

第三隻大熊貓:1994年,一個叫曾桂強的四川人,在平武縣磨房溝射殺了一隻大熊貓。爲了將大熊貓皮賣出去,曾桂強特意找了兩個中間人——喬文平和王書提。

沒想到,牽橋搭線沒弄成,反而成了引狼入室。喬文平和王書提不僅沒有幫他找買家,還把曾桂強的大熊貓皮偷走,準備獨吞。可買主哪是好找的,直到1995年的7月,都沒能找到大熊貓皮的買家。

1995年7月,喬、王兩人聽說,文縣縣城內來了個大老闆,願意用2.5萬元的價格購買那張大熊貓皮。兩人喜出望外,立刻揹着大熊貓皮來到賓館。未曾想,他們遭到了舉報,被自然保護區的人一鍋端。後來,順着這根線,還抓到了陳森林。

好巧不巧,秦毅這邊剛抓了趙尕,來文縣找陳森林(陳林木)的線索時。文縣這邊又抓住了陳森林,正好形成了閉環。

其實,在審查的過程當中,還發現了第四隻大熊貓皮!

第四隻大熊貓:這隻大熊貓還是和曾桂強有關,他一個人殺了兩隻大熊貓。1993年,曾桂強聽同村的王海康說,一張大熊貓皮能賣到2萬元。在巨大的誘惑下,曾桂強鋌而走險,射殺了一隻大熊貓。

可當他拿着這隻大熊貓皮,去找老鄉王海康時卻被告知,之前說能賣到2萬塊錢,只是聽別人這樣說,不一定能找到買主。最終,兩人費盡力氣,纔將這隻大熊貓皮以1000元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叫王玉忠的人。

而到了曾桂強手上,只分到了600塊錢,還有200給了王海康。儘管只有600塊錢,可對於曾桂強來說,卻是一個非常划算的買賣。於是,這纔有了他第二次射殺大熊貓的事情。

圖:住在林區的大熊貓

那麼,這第四隻大熊貓皮去了哪呢?

1993年臘月28日早晨,王玉忠花了1000塊錢,從曾桂強那裏買來大熊貓皮。年初二的時候,就坐火車趕往北京。忙活了一星期,不僅沒找到買主不說,那張大熊貓皮也被搓掉了毛。

害怕走路風聲,王玉忠一咬牙一跺腳,找了一桶汽油。燒了幾個小時,還剩下一大團黑疙瘩。不放心的王玉忠,又將這塊黑疙瘩裝進編織袋,扔進了鍋爐房。就這樣,第4只大熊貓皮永遠都找不到了。

一件案子,牽扯出4張大熊貓皮,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也被稱作是“國寶第一案”。四張大熊貓皮,三張加起來還沒到9萬(4.3萬,4.5萬,0.1萬)。另外一張,還被燒燬在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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