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侯毅辭去多家盒馬分公司職位,阿里容不下“創始人”?

值得關注的是,從早期的中國萬網,到後來的優酷土豆、蝦米音樂、餓了麼、考拉海購,被阿里收購的多家企業的創始團隊都出現了被“阿里人”取代,從而逐漸淡出公司的現象,有些品牌,也在與其他巨頭的競爭中落入了下風,最終甚至淪爲“棄子”。

雷達財經 文|張凱旌 

近日,雷達財經通過天眼查檢索發現,盒馬CEO侯毅已於5月12日卸任了杭州盒馬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杭州盒馬”)的董事長一職。與侯毅一同卸任的還有該公司的兩位董事和一位經理。有觀點認爲,這預示着盒馬“換帥”的舉措。

事實上,侯毅自2020年11月起,已先後退任西安、上海、成都、深圳、合肥、南京等多地盒馬關聯公司的高管職位,盒馬公司相關人士對此回應稱,只是正常的公司變更。但在盒馬艱難探尋盈利的當下,難免不會引發外界的各種聯想。

雷達財經注意到,2021年底,盒馬在阿里巴巴集團的定位已從事業羣轉變爲一家獨立公司,自此之後,裁員、關店便成爲了盒馬的主旋律,但時至今日,盒馬的模式是否能真正跑通還存在變數。

值得關注的是,從早期的中國萬網,到後來的優酷土豆、蝦米音樂、餓了麼、考拉海購,被阿里收購的多家企業的創始團隊都出現了被“阿里人”取代,從而逐漸淡出公司的現象,有些品牌,也在與其他巨頭的競爭中落入了下風,最終甚至淪爲“棄子”。

相似的結局,會在盒馬身上重演嗎?

侯毅頻繁從關聯公司卸任

侯毅的卸任軌跡,並非沒有規律可循。

據天眼查,杭州盒馬成立於2018年8月,由盒馬(香港)有限公司(下稱“盒馬香港”)全資控股。而盒馬香港則成立於2016年2月,彼時阿里尚未參與盒馬的任何融資。

盒馬香港直接控股盒馬的17家關聯公司,其中除盒馬(中國)有限公司(下稱“盒馬中國”)、成都盒馬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外,其餘15家公司的命名格式均爲xx盒馬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算上杭州盒馬,2021年2月以來,侯毅共計退任了10家盒馬關聯公司的高管,平均每1.5個月就會退任一家。

其中9家與盒馬香港有關,6家爲盒馬香港直接控股,2家爲盒馬香港通過盒馬中國間接控股,1家爲盒馬香港通過杭州盒馬間接控股。這也讓侯毅任職的盒馬香港直接控股公司數量,銳減爲8家。

值得一提的是,侯毅當前任職的存續企業仍多達20家,其中18家盒馬關聯公司均能在穿透股權後找到盒馬香港的蹤影,但其擁有實控權的恰恰是另外兩家投資管理公司。

侯毅頻繁卸任的這段時期,也是其2016年創立盒馬以來壓力最大的一段時期。

2016年3月,盒馬鮮生獲得阿里1.5億美元融資,自此駛上了發展的快車道。當年10月,馬雲在雲棲大會中首次拋出了新零售的概念,緊接着便與張勇一道通過品嚐盒馬鮮生剛出爐海鮮的方式爲其站臺。盒馬也成了阿里開拓新零售概念的一個重要支點。

“你大膽嘗試,錢的問題我來給你解決。”得到張勇撐腰的侯毅,率領盒馬開始了迅猛的擴張。

2018年,盒馬鮮生在15個一二線城市開出88家門店,這個數量比2016、2017兩年開店總和的3倍還多;與此同時,盒馬還推出了盒小馬、機器人餐廳等“新物種”,並試水付費會員模式,極盡嘗試之所能。2019年,盒馬開出的門店數量進一步增至95家。

然而,這種大膽的嘗試並沒能收穫符合預期的回報。2019年底,剛剛在年中618升級爲阿里獨立事業羣的盒馬,就因盈利能力和GMV增速遲遲不達預期,降級爲事業羣子業務板塊。這一年的年終績效考覈,盒馬在集團的所有業務中墊底,侯毅也當着集團500多人的核心團隊,領到了象徵業務最爛的爛草莓獎。

侯毅並沒有就此停止嘗試。此後的時間裏,盒馬小站、盒馬鄰里、盒馬Mini店、盒馬菜市、盒馬集市、盒馬X會員店、盒馬鄰里等新業態不斷湧現,但在競爭異常激烈的生鮮賽道中,沒有一個項目能夠激起太大水花,不少業務甚至並沒能摸索太久,就被直接叫停。

2021年6月,阿里宣佈組織升級,全面推行經營責任制,盒馬自此開始自負盈虧;半年後,阿里進一步升級“多元化治理”體系,盒馬從事業羣轉變爲一家獨立公司,對盈利的需求更爲迫切。

“我是做傳統零售出身的,做企業不賺錢總歸覺得是恥辱。”2021年12月,侯毅一改此前強調的阿里更看重客戶增長率、復購率以及留存率這三個指標的口風,也側面說明了盒馬當前面臨的盈利壓力。

從“捨命狂奔”,到“保命狂奔”,再到“自負盈虧”,盒馬在阿里內部定位不斷變化。今年1月甚至傳出了“阿里正在考慮爲盒馬鮮生尋求獨立融資,擬估值爲100億美元”的消息,但想實現全面盈利,對盒馬來說,並不容易。

盒馬的“四不像”困局

據艾瑞諮詢預測,至2023年生鮮電商的市場規模將超萬億,龐大的市場吸引了衆多玩家入局。但生鮮產品自身低毛利、高損耗的特點又讓企業很難盈利,爲了改變這一局面,巨頭們想了很多辦法,也由此衍生出了多種不同的商業模式。

一種是每日優鮮叮咚買菜的前置倉模式。這種模式完全放棄線下引流,通過將門店改造成中小型的倉儲配送中心,來覆蓋與消費者之間“最後一公里”的短半徑運輸。支持前置倉的公司,期望通過壓縮地租成本,砍掉中間環節,來追平純線上獲客的高額成本。

另一種則是盒馬、永輝的倉店一體模式。這種模式與前置倉最大的區別是,門店也具備線下引流的功能,需要同時從線上和線下獲客,但也因此要承擔較高的地租成本。

而社區團購模式則可以視作家門口的前置倉,其所佔據的超市提貨點既能零售,也有前置倉提貨和配送功能,同時能發展一部分對質量要求不那麼高的生鮮,並通過補貼搶奪價格敏感型用戶,然後用規模經濟實現引流。

不過,目前無論哪種模式,都面臨盈利難題。且盒馬與叮咚買菜、多多買菜等一直堅定處在單一商業模式的玩家相比,要更爲搖擺。

“盒馬現在最大的能力就是可以不斷地迭代,可以看看同行做什麼,他們有做得好的,我們也可以學過來嘛。”2019年面對媒體的採訪時,侯毅曾表示。

最初的盒馬,無疑是店倉一體模式的支持者。其不僅設計了懸掛鏈履約系統,主打線上30分鐘送達、盒馬App結算等一系列解決方案,還在線下門店引入開放式餐區,提出生活圈概念。不過,這種嘗試雖然看似能兼顧線上與線下兩頭,但也大幅提升了開設門店的成本,開出一家店就需要3000萬元。

於是,2019年盒馬開始用盒馬小站嘗試前置倉模式,並在原有基礎上拓展出小店模式的盒馬mini,將其定義爲“填縫業態”,希望能深入更多盒馬大店覆蓋不到的區域,從而觸達更多消費者。但輕量級的盒馬mini,每個門店的成本依舊要比前置倉高出上百萬元。

盒馬諸如此類的嘗試還包括推出X會員店,對標Costco和山姆;上線社區項目盒馬鄰里,做“不補貼、無團長”的社區團購;推出主打臨期食品、“次日鮮”的盒馬生鮮奧萊,劍指下沉市場……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難逃虧損,並被不少行業人士貼上了“沒想清楚自己在幹什麼”的標籤。

時至今日,盒馬小站早已宣告失敗;盒馬mini在2020年的雙百戰略後也不再高調出現;盒馬鄰里則已於今年4月大撤退;就連原本的店倉一體盒馬鮮生也陷入了線上線下難以平衡的迷茫。

在行業人士看來,線上業務成本更高,這是叮咚買菜等前置倉巨頭至今仍未盈利的原因之一;而盒馬在佔用更多資金進行店鋪選址、裝修後,就更難與叮咚買菜這類公司拉開差距。

就連傳統零售巨頭、與盒馬同樣在探索店倉一體模式的永輝,2021年線上業務在佔比不超過15%的情況下,都虧損8.4億元;而盒馬2020年9月公佈的北京、上海兩個區域的線上佔比甚至超過75%。

盒馬也意識到了自身的弊端,侯毅在2022年初明確表示,要用三年時間把線下佔比從現在的30%擴充至50%。同時,公司不斷傳出裁員、閉店消息,壓縮成本成爲了當下戰略的題中之義。

阿里“容不下”創始人?

但一出道就是互聯網打法、現在又急切渴望盈利的盒馬,能接受用高昂的時間成本打造傳統商超的那套精細化管理方式嗎?

從收購時的“寵兒”淪爲“棄子”,阿里已放棄過一些被併購的品牌。而與其他被收購產品的創始人相比,有着多次試錯機會,至今還屹立在一線的侯毅無疑是較爲幸運的那個。

2007年,王皓創立了蝦米音樂,這款平臺憑藉自身對小衆和原創音樂的扶持曾一度站上音樂App鄙視鏈的頂端,註冊會員超2000萬。

然而2013年被阿里併購後,王皓便逐漸淡出了蝦米音樂的運營,並最終於2016年年初轉投釘釘。與此同時,阿里將天天動聽與蝦米音樂合併爲阿里音樂,還請來高曉松、宋柯、何炅組成“鐵三角”。

最終,高曉松在多個場合力推的阿里音樂新平臺阿里星球上線僅7個月便停止服務,蝦米音樂也逐漸脫離了音樂App第一梯隊。2021年2月,蝦米音樂播放器正式停止服務;高曉松、宋柯也陸續卸任了阿里音樂的高管職位,至2022年5月,兩人退股後,已徹底與阿里音樂無任何聯繫。

餓了麼也曾在被阿里收購前迎來巔峯時刻。接受阿里和螞蟻金服12.5億美元的注資後,餓了麼成功併購百度外賣,並在2017年底將市場交易份額比例衝到了50.6%,彼時美團僅41.8%。

但在2018年4月,阿里以95億美元全資收購餓了麼後,餓了麼的團隊卻進行了大換血。接下來的幾年,餓了麼聯合創始人、大部分高管均陸續離職,而公司的市場份額,也在2020年跌破30%。

在阿里有類似遭遇的創始人,還有很多。

張向東創立的中國萬網,曾是中國最大的域名註冊系統和雲計算服務提供商,但在被阿里收購後,以張向東爲首的創始人團隊卻開始失勢,取而代之的是曾被萬網併購的狼煙科技高管團隊。於是不久後張向東選擇離開,前往新加坡創立投資基金。

優酷土豆的董事長兼CEO古永鏘也在優酷土豆歸於阿里後退出了公司管理。古永鏘是優酷的創始人,也主導了優酷與土豆的合併,曾有優酷內部員工透露,合併後優酷土豆一度佔到近50%的市場份額。

但此後優酷並沒能把握住大好形勢。《2021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愛奇藝、騰訊、優酷月活數分別爲5.0億、4.9億、1.7億,芒果TV和嗶哩嗶哩MAU分別達到了1.9億、1.8億。行業前五家視頻平臺,優酷已經來到了墊底的位置。

就連出海,阿里都保持了習慣性的強硬風格。2018年後,一批瞭解東南亞市場並在 Lazada 早期崛起的過程中拋頭顱灑熱血的本土人才和高管紛紛出走。他們在新加坡、印度尼西亞和泰國的職位紛紛被連英語都說不流利、無法與當地人打交道的阿里巴巴職業經理填補。

“跟阿里混的,基本都成了供血袋。”有行業人士總結稱,投資企業後,立刻派駐高管入駐,淘汰掉原有的業務底層系統,進行組織架構的重新定位和整合已經成爲了阿里的特點。

侯毅和阿里的故事將如何演繹?雷達財經將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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