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華人電影圈裏,海那邊有個95歲的盧燕,海這邊有個100歲的秦怡,她們都是年過九旬時還出現在銀幕上,每每出現都成爲參演的演員們追捧的大明星。

5月9日,百歲人瑞秦怡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海清在緬懷她時說,她的本名黃怡就是因爲家長們都是秦怡的影迷,纔給她起的名字。

在拍電視劇《心術》時,90歲的秦怡演自己。海清說,合作時她激動地追着秦怡跑。

現在找這部電視劇看可不容易,因爲這麼一部劇裏集中了兩個如今不會再出現在熒幕前的人——吳秀波和翟天臨。

95歲時,秦怡出演了自己人生最後一個電影角色——《妖貓傳》裏一個沒有名字的老宮女。

戲份沒有多少,而且那個年紀的她已經記不太住臺詞了,只能是在她前面放一塊巨大的臺詞版。

她靜默在鏡頭前的那一刻,很自然地讓人想起元稹的名句——“白頭宮女在,閒話說玄宗。”

陳凱歌說他在拍攝間隙看到95歲的秦怡還在專心地默記臺詞,心中湧起難言的敬意。

60年前的1950年代是秦怡作爲演員的高光時刻,曾有“東方維納斯”之美譽,被周恩來稱爲“中國最美女性”。

她是第一位登上《大衆電影》封面的中國女演員。

那是在以介紹蘇聯電影明星爲主的1950年,封面取自她在電影《農家樂》中的劇照。

《鐵道游擊隊》中的芳林嫂和《馬蘭花開》中的馬蘭,是她作爲女主留給觀衆最深刻的角色印象。

前者和鐵道游擊隊隊員們機敏配合打鬼子,從普通的農家婦女成長爲勇敢的抗日戰士。

後者是大時代開始後追隨丈夫勇赴大西北參與國家建設,成長爲挖土機手的新時代女性。

儘管電影角色有意識形態的成分,但是端莊大方的秦怡無疑是閃亮的。在那個角色性格和行爲更被褒揚的年代,突出的樣貌讓秦怡成爲無數當年的年輕觀衆心目中的白月光。

和老朋友盧燕得過金馬影后等不一樣,沒演過太多主角的秦怡在銀幕上的角色多爲配角,就像她爲自傳起名《跑龍套》一樣,她說如果誠心誠意地演,一兩句臺詞也能塑造人物。

就像在1959年,爲國慶十週年的獻禮片中《青春之歌》裏,37歲的秦怡飾演的女共產黨員林紅,戲份並不多,但卻是整部影片中最出彩的角色之一。

在謝晉的成名作《女籃五號》中,秦怡同樣不是女一號,但她的表演就像馬未都說過的——一個人最好的狀態是什麼呢?是眼睛裏寫滿了故事,但臉上卻不見風霜。

1963年,秦怡在《北國江南》中,劇照成爲了《大衆電影》的封面,使得她成爲登上《大衆電影》雜誌封面最多的女演員。

這一年她41歲,本應該是作爲女演員開始走向成熟的年紀。

在那前一年的1962年,她還是文化部選出的“新中國22名人民演員”,也就是民間所說的“二十二大電影明星”,風光無限。

《北國江南》上映後也獲得普遍好評,但卻被康生批爲“大毒草”,編劇陽翰笙被批判,主演秦怡受牽連被投進監獄,中斷了演藝生涯12年。

再復出時的1975年,作爲一個女演員的最好時光已經過去了。

但在很多觀衆心目中,上了年紀的秦怡無疑纔是他們在熒幕上看到的最熟悉的白髮蒼蒼,依然端莊美麗的女明星。

就像陳凱歌在片場曾感嘆的,95歲的秦怡,依然光彩照人。

可惜的是,同她閃亮的藝海生涯相比,她的百年人生充滿了波折和苦難。

而她能成爲很多人心目中的一代女神,無疑是她在苦難和挫折面前堅強、勇敢的心,和豁達隨和的人生態度。

秦怡也算含着金鑰匙出生。

世人在整理她的資料時發現,幼年的她已經明眸皓齒,有明星之像。

她在800多年前的先祖是那個寫出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著名婉約派詞人秦觀。

她十六歲時逃離大家族去當演員,曾和白楊、張瑞芳、舒繡文一起並稱爲當時話劇界的四大名旦。

秦怡一生有兩次婚姻,第一段婚姻開始時才十七歲。

丈夫是她在處女作《好丈夫》中合作的演員陳天國,兩人婚姻存在了五年多。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民國有“電影皇帝”之稱的大明星金焰。

陳天國和金焰都是舊上海時期的大明星,兩人嗜酒如命。不同的是,陳天國酒後愛打老婆,於是最終打跑了秦怡。

金焰同樣愛喝酒,後來甚至像古龍一樣喝到吐血,他年輕時經常愛藉着酒瘋追女明星,於是秦怡在1947年去香港拍電影時,和金焰走到了一起。

陳天國和金焰在新中國的星途都不太亮堂。前者一共只拍過三部電影,其中第二部《偉大的起點》中還跟金焰演過對手戲,只不過他是小配角。

第三部《天羅地網》剛開始演男一號,結果不久就被打成了右派。

據說後來被安排在電影廠掃地,文那個革開始後屢遭批鬥,1967年在杭州靈隱寺上吊自殺。

解放前的"電影皇帝"金焰在新中國後也沒演幾部電影,就因爲酗酒導致的胃出血後不得不息影。

後來在那場持續十年的大風暴中,據說他知道了太多紅啊都女皇在舊上海當演員時的歷史,於是受盡了折磨。

出獄後秦怡一直照料在病榻上的他到73歲時去世。

那時候復出影壇的秦怡,外出拍戲時不僅惦記家中的病夫,還得照顧一直帶在身邊的兒子。

她和金焰所生的兒子,在文革時受到父母被批判時的驚嚇,得了精神分裂。還有說這個孩子同時患有自閉症,激動時甚至動手打母親。

於是我們只看到了銀幕上端莊的大明星秦怡的表面風光,硬幣的另一面卻滿是生活的不幸。

她在伺候了20年並送走金焰後,又堅持頑強地活着,比她的兒子更長地活着,最終她在85歲的年紀送走了照顧了四十多年的兒子。

秦怡生前總愛開玩笑說自己是個“殺千刀的”,那是因爲她的身體也並不好,做過很多手術,86歲的時候還接受了腸癌手術,這是很多人都不敢做,甚至是不敢想的事。

秦怡也是個普通肉身,她最終能以百歲高齡謝世,其實得益於她面對人生的態度——豁達勇敢,堅忍寬容。

她留給世人的,不僅是林紅、芳林嫂、馬蘭等經典形象,更是勇者無懼的生命之光。

她的一生,銀幕上風光,生活中坎坷,堪稱“冰與火之歌”。

秦怡走了,但她的絕代風華,優雅氣質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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