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5月19日,剛剛晉升爲蘇聯克格勃駐倫敦情報站站長的戈爾季耶夫斯基,在莫斯科機場的出口處,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掌握着歐洲最重要情報來源的克格勃上校,回國述職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機場迎接,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憂心忡忡的戈爾季耶夫斯基,準備回家躺在牀上好好捋清楚這個反常的狀況時,卻發現自己被鎖在了公寓門外面。

這間公寓是克格勃分配給戈爾季耶夫斯基的,安保設施異常嚴密,要足足打開三道門才能進入客廳。

戈爾季耶夫斯基嫌麻煩,第三道門從不上鎖。可如今,此門被鎖得嚴嚴實實,這隻能說明,有人趁他不在時潛入了房間,離開時還細心地給每一道門都上了鎖。

“沒錯,克格勃盯上了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戈爾季耶夫斯基情不自禁地發出自言自語,他的後背上,汗水匯成了一道道小溪,整件襯衣就像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

他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爲在11年前,自己暗暗背叛了蘇聯。

圖 | 戈爾季耶夫斯基

1974年10月1日,酷愛打羽毛球的戈爾季耶夫斯基,在倫敦一家羽毛球館裏,接受了英國軍情六處(對外間諜機構)拋過來的橄欖枝。從此,克格勃的許多核心機密,被源源不斷地送到了英國人手中。

在戈爾季耶夫斯基心裏,並不認爲這種行徑可恥。他是克格勃二代,父親與哥哥都是狂熱的信徒,自己也曾宣誓永遠效忠克格勃。

可是當他被派到丹麥的哥本哈根執行間諜任務時,這座北歐童話城市颳起的自由與富足之風,瞬間驚豔了戈爾季耶夫斯基那原本貧瘠的雙眼,他開始思索蘇聯與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究竟在哪裏。

而親眼目睹柏林牆的建立和蘇聯入侵捷克的衝擊,使得戈爾季耶夫斯基對蘇聯的態度迅速由質疑升級成厭惡:“對無辜人民的野蠻攻擊,讓我產生了強烈的憎恨。”

對於戈爾季耶夫斯基多年來兢兢業業提供情報卻從不索要報酬的行爲,英國方面給予了大力的讚揚,並提供了多方面的協助。

在戈爾季耶夫斯基的事業面臨瓶頸時,英國接連驅逐了對其前途造成重大阻礙的兩位克格勃高級官員,還提供給他一些頗有深度的情報,半拉半拽地將他託舉到了克格勃駐倫敦站站長的重要位置上。

眼看着大量情報即將到手,戈爾季耶夫斯基卻突然被一紙電報召回蘇聯國內。此舉固然可疑,但沒有絲毫跡象表明戈爾季耶夫斯基暴露了身份,最終他決定聽從命令回到莫斯科,還打算順手撈點情報。

如今,面對着這道被鎖上的門,戈爾季耶夫斯基開始懷疑回國的決定是否正確。

與此同時,在克格勃總部,被公認爲“克格勃最危險的人”的反情報部門上校布達諾夫(他曾是普京的直屬上司),正皺着眉頭查閱檔案。2個小時後,他怒氣衝衝地猛拍桌子:“這傢伙一定是個‘鼴鼠’,我敢保證!”

“鼴鼠”,意指各國安插在對方情報機構裏的間諜人員,具有明顯的諷刺色彩。

布達諾夫從戈爾季耶夫斯基的檔案裏查找到很多可疑線索:

①英國短時間連續驅除克格勃高級官員。

②戈爾季耶夫斯基提供的一些報告和英國外交部的簡報一模一樣。

③他曾在1973年在丹麥與英國情報機構人員有過直接接觸......

可他沒辦法抓人。

克格勃對審問上校級別的官員有着嚴苛規定,不能僅憑懷疑便將對方拘留。他們需要蒐集證據,要麼是在交換情報時人贓俱獲,要麼是間諜自行認罪,或者從間諜的日常通信中尋找到直接的線索。

如果反間人員沒有粗心地把門鎖上,或許戈爾季耶夫斯基還會矇在鼓裏,從而暴露出更多的馬腳來。

圖 | 因爲打羽毛球而被策反

現在,戈爾季耶夫斯基警惕地打開了他鮮少用鑰匙打開的第三道門。

他環視房間,小心搜索着克格勃來過的跡象。他深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處於嚴密的監視下,每一通電話都在被錄音。他必須顯得鎮定、自然和自信,但事實上,這很難做到,他的雙手在不斷顫抖着。

好在書架上那本常常翻看的《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還在原處,真是萬幸。

他決定跟頂頭上司格里賓見一面探探口風。

戈爾季耶夫斯基試探性地提出:“我想盡快回倫敦,一些下屬在聯絡特工方面需要指導。”

格里賓不耐煩又不屑地擺了擺手:“別胡說了!經常有人出差在外好幾個月,那點工作離了誰都行。”

格里賓的冷漠態度間接證明,想要離開莫斯科,似乎成爲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儘管內心的混亂情緒幾乎要溢出太陽穴,戈爾季耶夫斯基還是強打起精神堅持每天到總部報道,他打算與克格勃演繹一場欺騙的對舞,反正對方應該也沒掌握什麼十足的證據,否則自己早就被關進陰森的地下監獄了。

可惜,他好不容易纔彙集起來的勇氣,被同事一句話就給擊成粉末。在克格勃三處的走廊裏,一位熟人鮑里斯衝他打招呼:“英國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所有的特工都撤了回來?”

戈爾季耶夫斯基幾乎癱在地板上:克格勃肯定知道倫敦站出了間諜,特工們面臨危險,所以緊急解散了特工網。

圖 | 克格勃總部所在地

5月27日,星期一。足足坐了8天冷板凳的戈爾季耶夫斯基,已經被失眠和壓力折磨得不堪重負。在上班前,他喫了一片興奮藥片,感覺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到辦公室5分鐘後,電話鈴響了,部門負責人溫和的聲音傳來:“有兩個人想和你談談。”

會面地點在一棟美觀舒適的小平房裏,這兩位訪客戈爾季耶夫斯基全不認識。實際上,他們來自反情報部門K局,專門負責審問“內鬼”。

兩人表情嚴肅僵硬,話倒是說得相當客氣:“咱們邊享用美食邊談吧。”隨即,旁邊站立的男服務員給幾個人倒了白蘭地。

戈爾季耶夫斯基發現,輪到自己時,男服務員放下之前的酒瓶,又轉身開了新酒,不過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不起眼動作背後的含義。

酒水下肚後沒幾分鐘,戈爾季耶夫斯基突然心中一驚,感覺進入了一個滿是鏡子的虛幻世界,通過那些扭曲而折射的視線,他歪着頭迷茫地觀察着鏡中的自己。

在他喝下的那瓶酒裏,摻了一種“吐真劑”,是克格勃生產的編號爲SP-117的精神藥物,用於瓦解對方精神防線、讓對方吐露真言。

接下來的5個小時裏,他遭受了此生最爲嚴苛的盤問。

“我們知道你是英國特工。我們掌握了不容辯駁的證據證明你有罪。老實交代!”

“我們知道是誰發展了你,趕緊坦白!”

得益於早晨吞下的那片興奮藥片,戈爾季耶夫斯基大腦並未完全喪失意識,儘管已不太清楚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但腦海深處有個渾厚的聲音不停提醒他:“否認,否認。”

最後,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醒來後,戈爾季耶夫斯基如同遊魂般回到了公寓,他還活着,說明克格勃依然沒能掌握真相。

緊接着,戈爾季耶夫斯基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妻子萊拉和兩個年幼的孩子被召回莫斯科,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成爲克格勃手中的人質。

圖 | 兩個女兒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戈爾季耶夫斯基緊緊將《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貼在胸口處,決定自救。

在這本不起眼的詩集裏,暗藏着一個爲他量身打造的逃跑計劃。

1978年春天,48歲的軍情六處女情報官普賴斯接到一項地獄級別難度的任務,——假如戈爾季耶夫斯基受到懷疑並被召回莫斯科,要如何幫助他安全逃脫?

嚴謹的普賴斯逐個排除了走水路、乘飛機、藏身外交包裹等或常規或荒謬的想法,最後只剩下一個辦法:讓戈爾季耶夫斯基藏身於英國外交官乘坐的汽車後備廂裏,經由蘇聯與芬蘭的邊界逃往挪威,再轉機飛回倫敦。

使館人員乘坐的掛有外交牌照的車輛,在穿過國境時通常享有不被檢查的特權,普賴斯依仗的只有這一點。

讀了這份複雜的計劃書後,戈爾季耶夫斯基連連搖頭:“細節太繁瑣了,出問題的概率極大。況且,英國人的外交車輛裏,很可能被祕密安裝了竊聽和跟蹤設備。”

可普賴斯不顧反對,堅持將逃跑計劃印在一張薄薄的玻璃紙上面,藏身於《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中,以便戈爾季耶夫斯基在緊急情況下溫習,不落下任何一個細節。

對於這份計劃,表面上是英國外交官,實際爲軍情六處駐莫斯科情報站站長的阿斯科特抱有同樣看法,這是一項根本無法完成的逃脫任務。

但他的反對同樣無效,甚至還被普賴斯“抓了壯丁”。在連續兩年間,阿斯科特帶着妻子,還有他的副官亞瑟.吉(以下簡稱吉),動輒開車往返於莫斯科和芬蘭,以便熟悉潛逃路線及會合點。

一旦戈爾季耶夫斯基有危險,這兩名身處莫斯科、與他從未見過面的英國外交官將是拯救他性命的唯一稻草。

不過,他們不會主動伸出援手,這個冗長繁瑣的逃跑計劃,需要戈爾季耶夫斯基親自按下啓動按鈕纔可以。而啓動信號的地點,位於一家麪包店。

7月16日星期二,一個晴朗的夏日傍晚,戈爾季耶夫斯基離開公寓,開展了相當煩瑣的擺脫盯梢行動。他多次進出不同的公寓樓,在商店、公交車、地鐵上頻繁穿梭,將那些“尾巴”全部甩在了身後。

7點40分,他拎着一個美國西夫韋超市的塑料袋,到達了約定的麪包店門口。西夫韋超市的塑料袋上印着一個醒目的紅色S,在擁擠的人羣中很容易辨別出來。

圖 | 西夫韋超市購物袋

這時,阿斯科特正開着車經過此地,出於職業習慣,他朝麪包店門口瞧了一眼。

這個麪包店是第一階段計劃裏的接頭地點。戈爾季耶夫斯基如果遇到大麻煩,便拎上在蘇聯很少見的西夫韋超市塑料袋,頭戴灰色皮帽,身穿灰色褲子,於7點30分到8點的半個小時內出現在麪包店。

接頭人員則手持一個綠色的哈羅德百貨商場的塑料袋,嘴裏喫着瑪氏巧克力棒,從戈爾季耶夫斯基身旁走過。兩人會進行短暫的眼神交流,但不能有任何言語或肢體的觸碰。

每個週二,阿斯科特或吉都會輪流查看這個暗號點。隨着時間線的不斷拉長,他們內心產生了一種想法,也許接頭人永遠都不需要幫助,他很安全。

不曾想,那個神祕男子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阿斯科特的視野裏。他很想踩下剎車,從後備箱裏拿根巧克力棒叼在嘴上,30秒內就能完成與戈爾季耶夫斯基的接頭。

但是他不能,今天負責接頭的人是吉。況且阿斯科特的車子後面,緊緊跟着一輛克格勃監視車,貿然停車必定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吉還沒有出現,20分鐘後,接頭時間將會終止。阿斯科特的車繼續向前行駛,眼前卻一片漆黑:“也許我們將永遠失去這位戰友了。”

其實,吉的車就在阿斯科特後面不遠處,今天道路實在太擁擠了。好在他也看到了那個拎着購物袋的男人,同時卻發現自己犯了大錯:他沒拿巧克力棒,也沒穿灰褲子。

圖 | 瑪氏巧克力棒

7點45分,吉開車回到家中,迅速換上灰色褲子,拎起哈羅德購物袋,從廚房抽屜裏拿了一根瑪氏巧克力棒,拼命壓抑着奔跑的衝動,步履匆匆地來到了大街上。

他沒有發現戈爾季耶夫斯基的身影。

此時已是7點59分,戈爾季耶夫斯基依然沒有等到接頭人。他狠狠地吸完了最後一支香菸,將菸蒂在腳下來回碾壓幾次後,失望地準備離開。

猛然間,他感覺到挨挨擠擠的人羣裏,有位穿灰褲子的男人很特別。那人面容普通,周身卻散發着特別的氣質。沒錯,那是一種與周邊蘇聯人與衆不同的英倫紳士的派頭。

與此同時,這位紳士也發現了戈爾季耶夫斯基,他邊喫巧克力棒邊走過來,戈爾季耶夫斯基內心狂喜,用無聲的語言朝那個男人吶喊:“沒錯!是我!”

互視了1秒鐘後,兩人擦肩而過,信號傳遞成功,激活了第二階段的潛逃計劃。

原本計劃中囊括了妻子萊拉以及兩個孩子共同逃跑的內容,但身爲老牌特工,戈爾季耶夫斯基深知,帶上孩子順利通過邊境線的可能性爲零。

儘管她們會被提前注射麻醉劑以保持安靜,卻極有可能中途醒來哭鬧,也可能在悶熱的後備廂裏窒息而死。

圖 | 一家四口

除此之外,妻子萊拉也令戈爾季耶夫斯基感到擔心。

萊拉與戈爾季耶夫斯基一樣出身於克格勃家庭,父親是克格勃的將軍。結婚以來,心機單純的她盡心盡力做一名全職太太,對丈夫所從事的祕密工作一概不知。

可是戈爾季耶夫斯基深信,如果吐露真實身份,萊拉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告發。

一天晚上,在公寓的陽臺上(竊聽範圍之外),戈爾季耶夫斯基使用了經典的克格勃“誘餌”話術,試探妻子的忠實程度。

“你喜歡倫敦,對嗎?”

萊拉覺得在英國的生活非常美妙。她已經開始懷念那些咖啡館和公園了。

“我在這裏有敵人。我們再也不會被派回倫敦了。但我們可以偷偷跑回英國。怎麼樣?我們逃走吧。”

萊拉很單純,她無法理解丈夫的瘋狂念頭:“別犯傻,你最近壓力太大了。”

試探到此爲止,戈爾季耶夫斯基認定妻子無法依靠,自己的逃跑必須瞞着她。

實際上,等戈爾季耶夫斯基逃走後,萊拉每天面對克格勃長達8小時的審訊,依然堅持:“我會給他3天時間逃跑,然後再告發。”

圖 | 妻子萊拉

3天時間,足夠一個人逃到天涯海角。與萊拉的大義凜然相比,戈爾季耶夫斯基首先拯救自己的做法顯得頗爲猥瑣。

大義滅親這種事,始終在自我犧牲和自私自利間搖擺不定。

由於在蘇聯國境內,英國使館的車輛活動會受到嚴密監視,所以戈爾季耶夫斯基必須自己想辦法抵達蘇聯與芬蘭的邊境處,再等待接應。

7月19日星期五,戈爾季耶夫斯基再度巧妙地甩掉尾巴,乘坐隔夜火車前往列寧格勒。因爲想將他的叛變消息控制在最小知情範圍內,所以克格勃一處使用了自己人盯梢,與第七處的專業跟蹤人員比起來,他們完全是菜鳥,這是戈爾季耶夫斯基的幸運之處。

不幸的是,他在睡夢中從火車上鋪摔到了地板上,太陽穴被劃傷,毛衣上到處都是血跡。

7月20日早晨7點05分,滿頭血跡、狼狽不堪的戈爾季耶夫斯基,換乘火車抵達距離芬蘭邊境十幾英里的小城,然後坐公交車前往接頭地點維堡。

隨着公交車在道路盡頭右拐,戈爾季耶夫斯基激動起來,外面的景色很熟悉,宛若在夢中見過。

那並不是夢,而是普賴斯曾給他看過很多次的接頭地點附近的風景照。戈爾季耶夫斯基騰一下站起來,在空蕩無人的公交車廂裏來回走動並仔細查看:“沒錯,接頭地點到了。”

司機正通過後視鏡緊盯着這名奇怪的乘客,戈爾季耶夫斯基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招搖,因此裝出要嘔吐的樣子:“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能讓我下車嗎?”

圖 | 逃跑路線圖

上午10點30分,戈爾季耶夫斯基已經找到了接頭點,附近有一塊醒目的大石頭作爲標記,入口處是一段100碼長的寬闊環路,路邊的樹木和茂密的灌木叢提供了很好的遮擋。

離接頭時間還有4個小時,他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猛然感到腸胃空空,於是戈爾季耶夫斯基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要搭車去16英里外的鎮子上面好好喝一杯。

餐館的溫暖和舒適令戈爾季耶夫斯基昏昏欲睡,等他突然清醒過來時,時鐘已經指向下午1點鐘,他需要在剩餘的1小時20分鐘左右趕到接頭點。爲了生命,戈爾季耶夫斯基拼命奔跑起來。

同一時間,負責接應他的阿斯科特和吉,分乘兩輛轎車,正行駛在通往維堡的高速公路上。

情況很不樂觀,他們被四輛跟蹤車前後包圍着。眼看離標記點越來越近,如果到達目的地後這幾輛車還跟着,那麼營救計劃只能作廢。

阿斯科特和吉,爲了拯救一名陌生的特工,將畢生車技都用了出來。只見他們一會降速到45邁,一會增速到140邁,就在這種頻繁的變速中,跟蹤車輛被甩開了大約30秒的距離。

那塊標誌性的巨石映入眼簾後,阿斯科特將油門踩到底,隨即向右猛打方向盤,拐入小路後緊接着狂踩剎車。輪胎在地上吱吱作響地側滑了一段,但總算穩穩地停了下來。

在他們身後,那幾輛跟蹤車的引擎聲從從主路上呼嘯而過,對方沒發現這兩輛車已經進入岔路。謝天謝地,這個時間差打得剛剛好,接頭點的選擇也真是巧妙。

此時,茂密的灌木從中突然冒出一個滿臉鬍子、邋遢的流浪漢,他渾身沾滿了泥,頭髮上帶着幹掉的血跡,手裏拿着一個普通的棕色皮包,與人們印象中精明的間諜形象差距甚遠。

大家都愣住了。戈爾季耶夫斯基看了看阿斯科特和吉,用英語嘟噥道:“我坐哪輛車?”

兩位大使夫人不顧避諱,緊急脫下戈爾季耶夫斯基的外衣。衆人七手八腳將他塞進車的後備箱,然後蓋上了一張鋁製毯子。

80秒後,兩輛車又重新開上主路,那幾輛克格勃的跟蹤車正停在路邊,繼續一言不發地跟着大使館的車輛,默默進行監視,他們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脫衣服、蓋鋁製毯子,是爲了避免戈爾季耶夫斯基在邊境上被熱傳感器和紅外攝像頭探出來。但阿斯科特的妻子卡羅琳在擔心另一件事,戈爾季耶夫斯基身體上散發出強烈的汗水、香皂、香菸和啤酒混合的味道,嗅覺靈敏的嗅探犬,極有可能將他分辨出來。

就在嗅探犬繞着後備廂狐疑地轉圈時,卡羅琳爲了迷惑克格勃而帶出來的小女兒弗洛倫斯立下大功。她撒了一泡尿,卡羅琳趁機將尿布甩到了嗅探犬旁邊。尿騷味嚴重干擾了大狗的工作,它“悻悻地溜走了”。

汽車穿過邊境,戈爾季耶夫斯基總算安全了。因爲他的這次逃脫,克格勃內部大批官員被降職,其中就包括普京。

沉浸在慶幸之中的戈爾季耶夫斯基開始思索另一個問題,究竟是何人出賣了自己?

這個答案,要等9年後才能揭曉。

文 | 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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