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進入越南僅僅兩三天,張福元就見識到了越北戰場環境的複雜陌生。我軍人手配備一把的56式半自動步槍,在山高林密的熱帶叢林作戰,竟然成了一堆壯膽的廢鐵;越軍狡猾的打法,一個排竟堵了我軍一個團大半天;敵人精於佈雷的技術,竟端了一整個班,繼而令全軍噩夢......

打下三叉口後,張福元所在的386團沿着4號公路向高平方向的預定目標穿插。在途徑七溪縣時,又和據守的越軍交上火。

張福元部接到團裏命令是,如果七溪縣有重兵把守,就迂迴行進,不可與敵糾纏,因爲這個地方不是必攻之地。

意料之外的是,七溪縣的守軍不堪一擊,386團進入縣城時,人全跑光了。大抵是這個地方沒有什麼戰略價值,就連派出來禮貌性招架的都是民兵,而不是正規軍。

越軍人跑了,東西卻沒帶走。

我軍一路上繳獲了大量物資,這些物資都是原原本本一大堆留在原地的,連一丁點移動的痕跡都沒有,好些物資的箱子上還印有中國漢字,壘得整整齊齊的就放在那兒當槍托,當掩體。

“是不是咱來得太快了?這他女良的全是槓槓好的東西,都沒帶走啊。”

“帶走錘子?都是別人送的,怎麼會知道心痛。”

“班長,這還有咱造的槍......”

幾個士兵邊說着,一人一箱麻溜地扛在肩上。

繳獲物資本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大家心裏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有個士兵繳獲大米時因爲笑的太開心,被排長衝上來大腳踹。

“你笑什麼?你在笑什麼?拿回自己的東西你在笑什麼?”排長板着一副兇相,唾沫星子飛在那人臉上。

那士兵可能真被唬住了,聳着一高一低的肩膀,聲音有些發抖地說:“排長...俺好多天沒喫上米飯了。”

排長在他臉上輕輕抹了一巴掌,“讓我瞧瞧”,鼻子湊到大米麻袋上聞了聞,“是家鄉的味道。”

排長這一打樂,戰士們都齊刷刷露出白牙笑起來。行軍中的苦中作樂是很有必要的。

但張福元瞧着這些好槍,好米,心裏卻笑不出來,這越南人沒臉沒皮,喫着咱的大米還調轉槍頭打咱們,所謂的“繳獲”,也只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剛清點完物資,就聽見不遠處槍聲大作,通信兵報告,附近發現一個簡易飛機場,我軍接管時遭到越軍正規軍激烈頑抗。團裏說要打下來,張福元部隨即響應命令前往支援。

這是一個幾乎沒有用過的飛機場,軍事價值可能也沒幾何,但敵人不願意像縣城那樣白給,我軍也不能放任機場不管留下後患。

“我們在機場的爭奪中,有些戰士受傷,也有少量戰士犧牲在這個地方。機場就不像縣城那麼幾乎白揀了。”

可見再小的戰役也有傷亡。

機場一攻下就被徹底破壞掉了,其他一概作用建築也被炸的炸,燒的燒(當地建築材料主要是木頭)。

離開七溪縣時,隊伍身後一片火海,待撤出了一段路,386團又對七溪縣的一些堅固建築進行了收尾工作的炮轟和引爆。至此,整個七溪縣毛都不剩,只有熊熊大火咆哮着,足足燒了大半夜,張福元走出很遠還能看見天邊一片火光彤紅。

當晚,各連隊上報繳獲物資,張福元意外地發現民兵繳獲了不少收音機,沒有聽錯,這些收音機都是從住茅屋的越南人家裏搜繳的。

真是孤陋寡聞了,沒想到越南人這麼會過日子,那時中國也沒幾個家庭有收音機。

一打開,大夥就聽到一家外國電臺的新聞機構播報說:“中國軍隊今日攻下越南一座縣城七溪,雙方炮火激烈互轟,引燃大火,七溪縣城葬身一片火海之中......”

“聽到這裏,我們都暗自發笑,其實中越雙方在七溪並沒有像樣的交火(除了爭奪機場)。”

類似新聞層出不窮,直到回國,張福元還能在報紙上看到外國媒體指責中國軍人用火焰噴射器燒燬越南民房。

“我們的火焰噴射器去燒那些茅草房?纔沒那個閒,太划不來了。那茅草房能值幾個錢?又有什麼軍事價值?”

諸如此類的抹黑不勝枚舉,讓人啼笑皆非。但也說明了一點,戰場上的消息真真假假,以訛傳訛,若非置身於一線戰地,很難掌握確鑿的實時信息。民衆聽到十則可能十則都是假的,多爲不真實。然而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情緒受到波動,因爲這些都是某些居心叵測之人的政治手段,想混淆視聽,煽惑大衆。

繼續沿着4號公路向高平轉進期間,張福元部實際上已經不再擔負一線的主攻任務。一是因爲前面的戰役他們立下了戰功,二是因爲此次反擊戰幾乎全是新兵,越南成了練兵場,要給其他兄弟部隊輪流實戰鍛鍊的機會。爲此張福元部被安排去執行一些後勤保障的任務,主要是扼守山頭,保障交通線的安全。

不在前線衝鋒不見得可以鬆懈,後方人員往往是越軍搞伏擊的主要目標,他們不敢碰大部隊,就打小部隊的主意,我軍遭伏慘重犧牲的事還不是個例。

堅守山頭期間,張福元部所在129師的一個戰勤排長一大早就帶着六個人下山去越南人的村莊尋找糧食,結果到天黑還不見歸隊。越南人神出鬼沒,天黑不歸隊是很危險的事情。上級幹部意識到事壞了,立馬組織隊伍下山搜尋,依然找不到人。

部隊不明不白丟了七個兵,這是大事情,師裏立即通報全師各部協助查找。後來,這七個人找到了,他們被橫七豎八地疊埋在一個大坑裏,身上的衣服被凌辱式剝光,全部遭到越軍殺害。

聽到這樣的事情,部裏大爲震驚,上級首長大爲火光,桌子都要拍爛掉,“找出來!逮住了狠狠地打,不要留有當俘虜的機會。”

我軍立馬派出搜剿部隊追擊越軍的流散部隊,又分多批兵力在路口、水源、可食農作物等敵軍出沒的地方設伏,一看見越軍戰士們都紅了眼,沒有越軍成爲俘虜,一旦中伏全部殲滅。

“打了幾次伏擊,越軍都不敢出來了,想必那些越軍傷兵因爲飢餓和缺乏醫藥,也就只能死在洞裏和山上沒人知道了。”

圖 | 我軍正在照顧越南俘虜

事後,這七名犧牲的戰士被重新體面拾掇。但他們是怎麼被殺害的,卻沒有調查明白。他們犧牲的地方附近,就有我軍哨兵駐防。可以說越南人是在我軍眼皮底下搞伏擊,但哨兵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一聲槍響或一聲喊叫,這就很詭異了。

張福元推斷他們是遭到功夫了得的越南特工使用微聲或無聲武器暗殺,但其中的細節卻難以推敲。

我方有七個人,對方要制服七個正規軍人,人數比我方少不太可能辦得到!要是一比一的人數對付,即使敵在暗我在明,我方最多喫大虧,但不至於無一人逃脫。所以對方人數上很大可能不會少於七人,或者比想象的更多,因爲敵人採取的是速戰速決的偷襲方式。不過這種推測也有點反常,因爲越軍特工都是小分隊行動,人數一般不會太多。

張福元心想,就算越軍人員多於我方,打起來也是一場混戰,混戰起來肯定會有嘶喊聲,槍聲,但從環境信息來看,卻絲毫沒有混戰的跡象,對方同時將七個正規軍人一瞬間殺死,不放一槍,怎麼能做到?

“到今天我也想不透,他們(犧牲的戰士)爲什麼連開槍報警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我們的對手,應該是那些越軍的老兵油子,也是有二下子的,不是喫乾飯的。”

無須諱言,越軍的單兵作戰能力和經驗,應該在我軍之上。

這次的遇襲事件過後,向來紀律鬆散的民兵不再亂跑亂串,餓肚子時,戰士們也安分守己待在陣地,不再提議到附近的越南村莊找喫的。糧食見底也只能在周邊尋找野菜、玉米、木瓜、南瓜。

相信你我都一臉疑問,現代化作戰,戰士們爲什麼要自己去找喫的?——橫生這種漏洞,給敵方有機可乘。

原因在於我軍後期在給養部隊方面出現了困難。

隨着戰事擴大戰線拉長,各個部隊駐紮分散,後勤人員東跑西顛疲於奔命,應接不暇,這是其一。

其二是複雜的地形令運輸物資的軍用卡車癱瘓成半吊子,越北的山有多惡劣?張福元回憶說:“進入廣西后,從車窗裏看到這些山,心裏就想,這回打越南看來不會輕鬆。這裏的山,一個一個饅頭一樣,直上直下的”。

面對又陡又峭的山坡,運輸糧食只能靠後勤人員肩扛馬拉,大大延誤送達時間,很多部隊等不及糧食補充,這才鋌而走險自行解決。

“爲了找飯喫,我們犧牲了不少優秀的戰友,打仗攻山頭,流血犧牲在所難免,但爲了喫飽肚子,犧牲了那麼多人,讓我們對加強後勤保障方面有很多感慨。尤其是對空軍的支援很是失望。倘若空軍能空投一些物資,那些戰友和領導又如何會犧牲?”

圖 | 電影《芳華》中就是用馬來揹物資

爲了緩解後勤保障系統的焦頭爛額,國內來了大量支援前線的民兵和民工,張福元部的任務也隨之改變,轉到保護後勤部隊和民兵上。

不幸的是,還是出現了遭伏的慘劇。

遭伏的前一天,129師駐地煙塵滾滾,三百輛汽車浩浩蕩蕩搭乘着全師的人員裝備向高平開進,不曾想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成了致命的失誤——千統計萬統計,輪到張福元部登車時,偏偏就差了那麼幾輛車。張福元所在排和180個民兵掉隊,只好原地等待汽車。

第二天一大早,調來了四輛汽車。

登車時,排長和一些戰士民兵搭乘第一輛,張福元坐在了最後面那一輛,全排的兩挺重機槍架在了排長那輛車(頭車)上。

“掉隊意味着什麼?在牛羊馬鹿的世界裏,意味着被獅羣虎豹發現,再喫掉。”

這是一個愛嘰嘰喳喳的民兵開的玩笑,見過生死的兵說話都不講吉利,沒人會罵他嘴臭,上得了戰場,大家心裏都有想過自己是個怎麼死法?

張福元沒想那麼嚴重,掉隊在他看來只是一次遲到而已。說來難受,輪子能轉就叫路?汽車顛簸得他快要吐,都怪喫的太飽,昨天趁大夥走後,他們打開糧站,取出大米和黃豆,久違地喫撐了一頓。

“噦”地反酸了一口黃膽水,張福元真想讓車停下來。

他這樣想着,車還真慢了下來,越來越慢,突然“嘎噠”一聲,竟不走了。

駕駛員下來踹車,罵髒話,抽菸妥協。

這個狀況是沒想到的,車“沒油”拋錨了,太巧的是,前面那輛車也趴下了。

“邪了門兒了。怎麼會兩輛車同時拋錨?”第三輛車的駕駛員也走了過來,“前面那兩輛開出去了,這種路跑不快,能追上。”

和張福元同車的一個民兵營長、一個政治部副主任、一個衛生員,匆忙帶着東西,去追趕頭兩輛車。

下午三點多,一個受傷的民兵跑回來彙報噩耗的一幕。

他們遇襲了。

車上的政治部副主任、5名放電影的戰士、50名左右的民兵,全部犧牲了。他由於裝死,又僥倖沒被複槍,得以倖存。排長的車因爲駕駛員沒死,衝了出去,但車上也被炸了。

“聽到這個慘劇,我們都極爲震驚:從七溪至高平,主要交通沿線都在我重兵把守之下,周圍也經過了多次清剿,敵人竟能在這路上伏擊,而且犧牲如此之大!”

“狗膽太大了!”又是一起眼皮底下的伏擊。

張福元部和留守部隊立馬奔向出事地點。

“天還沒黑,遇襲現場就到了,很慘,犧牲的戰士和民兵都被敵人補了槍,或者是被打了多槍(復槍),反正這些烈士身上都不至中彈一二發。”

這時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戰士們的臉上打滿流動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誰也不知道誰哭了。地上一腳一塊泥巴,坑坑窪窪浸滿的全是血水,紅紅一大片,順着雨水的沖刷,流進兩邊的稻田。

面對一地的血肉殘肢碎衣破片爛輪胎,亂七八糟一片狼藉,戰士們茫然了,只能先將犧牲的戰友集中放一邊,大家就這樣冷冷清清地守在一旁,一聲不吭,等着車輛來運走。而犧牲的民兵民工那邊早已哭天喊地。

“他們很多是一家人或者是親戚朋友結伴上前線支援的,看到自已的親人被打成這個樣子......”

其實先前回來報信的民兵還在驚魂未定之中,頭腦混亂,說話口齒不清,把事情講得不清不楚。之後見到排長,張福元得以瞭解到了當時遇襲的大概過程。

兩輛車遇襲的時候,首先是排長坐的第一輛車中了一炮,這一炮正正打在車箱上,而不是影視劇常見的打在車的兩側,所以車上的人員立馬傷亡慘重。幾乎在同一時間內,第二輛車也被火箭筒打中,相比第一輛車的損壞程度,第二輛車直接燃起了大火。

兩車的戰士民兵當時很慌亂,那是一種怎樣的亂?

硝煙,大火,喊叫聲,還有受傷戰友喘着粗氣的一聲聲“救救我”......以及不明方向的槍聲,陸續有來的手榴彈爆炸聲。

驚慌失措下,第一輛車的兩挺重機槍最先進行了猛烈的還擊,第二輛車沒犧牲的戰士民兵也跳下車開火,但敵人在哪裏?兩挺重機槍只是朝着兩邊盲掃,看見哪裏有槍響,有火光,有煙就往哪裏打。以兩挺重機槍的火力強度,壓制住敵人是足夠的,但車下的戰友全都一個個倒下,說明敵人並未受到有效的反擊壓制。

最後只有排長的車衝出了包圍圈,第二輛車壞在原地,除了那個報信的民兵,倒下的人都被複槍,無一人生還。

意料之中,逃出生天的排長捱了訓,還險些受到處分。上級質問他爲什麼衝出包圍圈五公里才停下來組織救援,他已經答不上來。

張福元從心底裏替排長辯護,“驚弓之鳥,在那樣的山地叢林間的一條小公路上遭遇突然又猛烈的襲擊,處置起來慌亂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關於此次遇襲事件的分析,張福元認爲,敵人採取的是最經典的卡頭斷尾的伏擊打法,如果他的車沒拋錨,必定是和頭車一樣,最先被火箭筒打掉,不開玩笑的說,那時就是戰友給他接收遺體了。

但這也並不是絕對結果。

如果後二輛車能跟上,第一,人數上會佔優勢(加上民兵兩百多人),抵抗能力增強;

第二,車隊間隔拉得更長,伏擊的敵人都是我軍未能清剿乾淨的散兵遊勇,人數不會很多,不可能一下子癱瘓四輛車的戰鬥能力。

照這樣看的話,如果有四輛車,我軍遭伏後完全可以撐到增援趕到。

但張福元不明白——“後二輛車爲何沒油拋錨,也一直是個謎!”

除以上之外,張福元沒想到越軍狗膽這麼大!沿途交通線都在我軍部隊控制之下,伏擊地點前後二三公里就有崗哨警戒,哨兵聽到接火就會吹響增援,越軍竟敢冒這麼大風險,說明這支殘兵敗將物資奇缺,不惜鋌而走險。他們瞅準了兩輛車正規軍人不多,還擊能力薄弱,恰逢此路段又是我軍不駐兵地段,巧妙計算突襲時間對賭我軍增援時間,最終敵人得以快速撤退。那名僥倖活下來報訊的民兵,估計就是敵人來不及復槍才存活下來。

這樣細細捋下來,張福元才感到暗暗後怕。

“這件事對我的刺激很大,作爲我們步兵,在這種地方遇襲,誰遇上誰倒黴,那是沒有辦法的。我除了暗幸自己的運氣好些外,也真說不出什麼來。”

最後,作爲一名步兵,他再度委婉地表達了對空軍的看法:

“現代化戰爭的彈藥和物資消耗量極大,補充要求很迫切,在彎彎曲曲的簡陋公路上,要打擊這些運輸物資的車輛實在太容易。只要地形熟悉,在關鍵險要的地方埋上幾顆雷,伏上幾個人,就能讓一支大部隊動彈不得、死蛇一條,若再配合遠程火炮標定打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這種機會不要給敵人留得太多。”

圖 | 《芳華》中遭伏擊的後勤部隊

所以,現代化戰爭中,空中後勤顯得尤爲重要:

“我認爲我們對空軍的理解和作用的開發是非常落後和偏差的。我們的空軍只被用來作空防,而如何利用空軍爲地面部隊提供各種有效保障這方面,我們不但在實際應用上,就是在基本的認識方面,其差距與美軍相比也很大......在這次戰鬥中,他們只能在自己的家裏飛來飛去。我們的空軍與陸軍相比,總體上真的還像是個學走路的孩子,遠沒有長大成熟。”

這些就是戰場的細節,敵我雙方都謹小慎微處心積慮摧毀對手,這是真真正正的你死我活。一上到戰場,一百雙眼睛盯着要你死,活着的每一秒鐘都是即將到來的生死瞬間。

保衛南疆是離我們最近的一場戰爭,很欣慰我們還沒完全淡忘這場戰爭的戰場細節。老兵張福元的回憶雖然對空軍頗有微詞,也對我軍作戰經驗稍感嘆氣,但絕無貶損之意,這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慘痛交鋒。

單單認識戰爭的勝利而不認識戰場的細節,無從談起對和平的珍惜,無從談起對戰爭殘酷的感知,無從感受爲後輩子孫而打仗的先輩們的血淚付出。

所有吹噓戰場細節(影視劇的手撕鬼子),將戰場藝術化搬上熒幕營造美感,將勝利渲染得輕而易舉唾手可得,都是對犧牲的烈士,活着的老兵的極爲不尊重。

所有的勝利都是生與死的交織,血與肉的鑄造。

那些皮肉上取出子彈的彈痕,那些彈片劃傷縫補過的傷疤,那些一提起犧牲戰友就淚漣漣的眼淚......都是這場戰爭偉大而艱難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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