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關注“新浪科技”的微信訂閱號:techsina 

文/馬舒葉

來源/燃次元(ID:chaintruth)

“每次裁員,我都希望名單上有我。”進入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字節”)3年的白州向燃財經表示,他確實沒有被裁,但卻面臨着倍增的工作量和更爲“內卷”的環境。

“裁員後人少了,每個人承擔的工作量也就多了,但工資卻不爲所動。”在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和擔憂會不會有下一輪裁員的焦慮下,白州已經開始脫髮,“再熬下去,身體就垮了。”

2021年10月,話題#字節承認商業化團隊裁員#登上微博熱搜,字節在回應時表示,裁員信息屬實,系公司正常業務調整。隨後字節各業務線似乎開啓了裁員“賽馬”,11月,字節大力教育被爆將裁員2000人,隨後休閒遊戲平臺ohayoo全線優化。年末,字節裁撤人才發展中心團隊的消息再次衝上熱搜。

事實上,不僅是字節,自去年底以來,裁員潮席捲着各個互聯網大廠。

據燃財經不完全統計,2021年7月到2022年5月中旬,包括騰訊、阿里巴巴、字節跳動、美團、拼多多、快手、百度、京東、網易等在內的十餘家企業被爆出裁員消息。其中,#阿里裁員#、#騰訊裁員#,與#京東裁員#等話題先後登上微博熱搜榜。

圖/微博平臺互聯網大廠裁員熱搜(左)

  微博平臺#騰訊裁員#話題被刪除(右)

  來源/燃財經截圖  圖/微博平臺互聯網大廠裁員熱搜(左)   微博平臺#騰訊裁員#話題被刪除(右)   來源/燃財經截圖

事實上,“紅利”逝去的互聯網大廠,正採用“開源節流”的傳統方式度過寒冬。一方面,被“畢業”的大廠員工“怨聲載道”。但另一方面,被外界認爲有幸留下的互聯網員工同樣“艱難”。他們要麼被迫內卷,要麼不得已選擇“躺平”。

在騰訊雲服務“畢業大會”後,司齡3年的陳明留了下來。但面對越來越不足的人力,他同樣“捲了起來”,“加班是常態。”

身處京東的林晶在身邊的同事岌岌可危時獲得了升職的機會,但她卻選擇了跳槽字節。“比起升職,我更看中薪資。”林晶告訴燃財經,爲了生活,短期還是會選擇留在互聯網行業,但是長期在大廠做螺絲釘很難獲得成長機會。“等賺夠錢,我就去讀書深造或者創業。”

與林晶在大廠之間“跳躍”不同,章豐還在猶豫要不要月薪減半進入央企“求”個編制。

“有編穩定,是最大的誘惑。”

苟在大廠,“內卷”或“躺平”

“以前是‘卷王’,現在成了‘卷王之王’。”陳明告訴燃財經,去年年底開始,騰訊雲業務部因業績未達預期,在“開源節流”的標準下,不可避免地開始裁員。

動盪之下,留下的人懷着僥倖的心態。不過,讓陳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剛從惴惴不安中喘了一口氣,就迎來了更繁瑣的工作量。

“和其他大廠一樣,騰訊也很卷。”陳明直言,幾波裁員後,加班已經成爲常態。

其實像陳明這樣的老員工,並不害怕被裁。

“大廠老員工裁員補償金很多,公司一般不會輕易裁掉我們。但如果績效考覈沒達到三星,就很難獲得升職加薪的機會。等着我們的就是‘上升無門’、逐漸被淘汰的窘境。”陳明直言,現階段最大的盼頭就是半年後的晉升機會,如果能成功晉級,或者有機會轉到其他部門,都將是不錯的選擇。

“所以現在,即使壓力很大、工作量很多,被迫內卷,也只能‘熬着’。”

“活多錢不多”,是像陳明一樣留下的大廠人的普遍現狀。

但與陳明還心存希望不同,入職百度3年的朱正,在剛剛過去的4月,被告知內部晉升失敗。Leader象徵性地提了漲薪以示安慰,可28歲的朱正,在臨近30歲的門檻,很清楚這次晉升失敗意味着什麼。

裁員以來,朱正所在的部門人員減少了20%。從月初擔心被裁,到留下之後,朱正增加了一倍的工作量。

不得不周末也加班的朱正,卻發現被裁掉的同事拿着N+1的賠償,或遊山玩水,或回了老家,“他們的狀態看起來很鬆弛,很享受。”

“現在就等着被裁。”隨着中概股的暴跌,朱明心知肚明,手裏的期權早已指望不上。晉升無望後,朱明過上了每天準時上下班打卡、積極“躺平”的日子。

除了Leader交付的項目,朱明在其餘時間保持沉默。朱明計算過,如果被裁,他能拿到一筆不菲的賠償金,也夠他休息一段時間。不過,讓朱明哭笑不得的是,他還沒等到裁員通知,Leader就被裁了。

和朱正一樣在失望下開始“躺平”的還有陳靜。就職美團4年的她,被公司迅速的裁員動作打懵了。“沒人搞懂裁員的邏輯,走了很多我覺得肯定不會被裁的人。”陳靜表示。

“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個被裁的不是自己。”陳靜直言,苟着時刻準備着被裁,就是現狀。

拋開理想,一心“搞錢”

林晶入職京東剛剛1年,3月17日她收到了部門可能裁員的消息,裁員比例高達60%。知道自己登上了裁員名單後,林晶在立即申請內部轉崗的同時,抓緊時間投遞簡歷,做兩手準備。

“申請內部轉崗的人很多,有的崗位會明確不招裁員名單上的員工。”最終,林晶成爲了大多數人眼中的“倖存者”,在激烈的競爭中,成功轉崗。

成功轉崗的林晶由於在裁員前通過了原部門的晉升答辯,轉到新部門後還成功升了職。然而,見證了辦公室從擁擠到寥寥數人,看着許多並肩奮鬥過的同事都在排隊辦理離職手續後,林晶並沒有多少倖存者的喜悅。

不過,在裁員浪潮下,幸運拿到字節40%漲薪的offer後,林晶最終選擇了跳槽。林晶直言,選擇跳槽的原因很簡單,放棄了大廠所謂的理想,一心向“錢”。

如林晶一樣,夢醒的大廠人意識到,互聯網不是烏托邦,“搞錢”遠比理想來得及爲實際。

於是,爲了攢足底氣離開大廠,不少人紛紛開始摸索副業。

朱正便和妻子開始重拾翻譯的老本行。他們找了一份海外運營的線上工作,每天下班後,拿出2-3個小時翻譯文本、梳理需求,有時還會參加線上會議,一個月能有近1萬元的額外收入。“線上翻譯是我大學時做的最多的兼職,沒想到工作後會再撿起來。”

王奇已經在上海某頭部大廠就職2年,在持續的裁員焦慮下,他和6位廠友開了一家公司。“如果被辭了,有份工作起碼不用擔心怎麼交社保。”依託這家只存在於線上的公司,王奇他們公司靠着積攢的人脈承接外包項目,現在一個月能有近10萬元的收入。

陳靜則選擇下班後在小區裏支一個流動小攤,賣前一晚做好的鉢仔糕等小零食,因爲用料乾淨,陳靜的東西頗受小區鄰居的歡迎,小攤也被她經營的有聲有色,一天收入大概在200-300元之間。

“我精力有限,每次做得不多,賣個高興罷了。”陳靜表示,等運營好了這批忠實客戶,就考慮在小區裏開個專賣零食甜點的小鋪子,“我現在只想什麼工作不用動腦子,就做什麼。”

白州告訴燃財經,前幾天又聽到了還要繼續裁員的風聲。於是,反覆刷新招聘App成了他閒時最重要的事情。“只希望能加快面試進度,畢竟手裏有offer,心裏纔有安全感。”

只是令白州頗爲意外的是,有天他一抬頭,瞥見組長的手機同樣停留在刷新工作機會的頁面。

夢碎後,一心求穩

但在更多“廠友”眼裏,“錢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他們更願做“穩”的選擇。越來越多的大廠人,將國企視爲心頭“白月光”。

此前,燃財經在《互聯網不穩了,我想去國企》一文中寫道,經歷互聯網大震盪,過去年輕人看不上的國企、事業單位,如今成了他們的心之所向。

在大廠“光環不再”的今天,國企等體制內環境好、工作穩定等顯著優勢的吸引力就更加明顯。根據國考數據顯示,2022年國家公務員考試審覈通過人數超183萬,招考崗位16745個,招錄人數31242人,平均競爭比例爲59:1,熱門崗位競爭比例高達20813:1。

26歲的雯雯就職於橙心優選,面對公司社區團購業務線的大面積優化,她萌生了去國企的念頭,瞭解到現在不少國企都成立了自己的軟件開發中心,待遇也有了提升,她決定認真準備社招筆試,爭取在35歲前進入國企,不再爲未來是否會被裁員而終日惶惶不安。

服務國企的獵頭王芳告訴燃財經,國企儼然已成爲大廠人的理想退路,找她推簡歷的大廠員工一天至少有幾十個。“誰都想進國企,‘985碩士’、‘3-5年大廠工作經驗‘,都成了一些熱門崗位的基本要求。而對於習慣大廠高薪的技術人員,從大廠跳去同樣薪資水平較高的國有銀行、車企,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儘管環境更穩定的國企成了不少大廠人心中的香餑餑,可面對驟降的薪資,還是會猶豫不決。

“年薪骨折進國企”早已得到了大廠人的默認。“以長春爲例,一汽大衆的招聘JD是985本碩計算機專業,年薪超20萬。一汽紅旗、一汽解放的招聘JD則爲985本碩,年薪14萬。但同崗位的互聯網大廠普遍年包薪資在35萬。”王芳告訴燃財經。

“工資真的太低了。”章豐表示,目前他已經拿到了某央企的offer,但打對摺的薪資和並不能躺平的工作強度,讓他很難取捨,唯一令他安慰的是部門的福利和年終獎很多。“這個崗位不少大廠人都在競爭,今年想進國企的人太多,薪資就更不好談了。”

不過,即使原意接受半薪,國企也並不好進。首先,學歷就是第一道門檻。王芳表示,現在不少應屆畢業生開始準備考研,一方面是爲了躲避今年的艱難就業季,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能進國企刷學歷。

曾經備戰過2022年國家公務員考試的小潔告訴燃財經,之前就職的企業,雖然不是在國內互聯網大廠第一梯隊,但也絕對算得上是中長或第二梯隊的佼佼者,但每天動輒996或007的工作強度,以及時不時就會傳出人員優化的消息,讓她每天都很焦慮。“即便是‘上岸’之後薪資減半或少三分之二,我都會義無反顧的‘上岸’。”

“以前大家都是從國企跳到互聯網大廠,現在又要從大廠跳回去國企,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章豐表示。

*文中陳明、朱正、陳靜、白州、林晶、章豐、王芳、王奇、雯雯、小潔均爲化名。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