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做中國的無聊猿。”

在不同的數字藏品羣裏,這句話被用來評價不同的項目。從NFTcn《無聊大猩猩》、到唯一藝術《瘋狂的食客》、《元計劃》, 野心勃勃的“中國版無聊猿”們不斷湧現,但仍沒有一個真正像無聊猿成功破圈,成爲藏家們的共識符號,非藏家們眼中的奢侈品。

有趣的是,無論二級交易如何遇冷,平臺和項目如何起落,對於國內的NFT藝術家們而言,影響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有中間商告訴剁椒TMT(ID:ylwanjia),由於現在市面上平臺太多,一家不行了還可以跟另一家合作,藝術家們總是有收入,無非是錢多錢少的區別。

相比之下,國外的加密藝術家經歷的起落或許更大。去年,多位新興加密藝術家拍賣出高價之後,“造富神話”卻沒有繼續,隨着加密貨幣市場遇冷,今年,加密藝術家Sleepy再沒聽說周圍有被邀請拍賣的加密藝術家了。

爲什麼海內外的NFT藝術家們會有這樣的差異?爲什麼國內做不出一個真正的無聊猿呢?

小紅書潮流數字頭像系列▼

海外:藝術家比藏家多

回想NFT給自己帶來的一切,Sleepy只感覺神奇,“是之前不敢想的事”。

沒有藝術相關學歷背景,也不認識畫廊的人,自己的NFT作品卻參展第一屆亞洲加密藝術周(Crypto Art Week Asia),觀塘藝術中心、在保利拍賣。從開始創作NFT作品到第一次參展,以上萬元價格將作品賣出,Sleepy只花了十個月。

Sleepy並非孤例,在清華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宋婷在2021年中國嘉德春季拍賣會上,NFT作品《牡丹亭Rêve之標目蝶戀花—信息科技穿透了‘我’》以66.7萬元成交。中科院信息安全和計算機圖形學出身的Reva曾在用了永樂拍賣會分別以9萬和8.4萬成交了兩件數字藏品。

而成爲加密藝術家的步驟也很簡單,只需要幾十元到一百多人民幣手續費,在NFT平臺上傳自己的作品即可。不需要藝術背景,不需要傳統的第三方機構,創作者就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全球性的NFT交易平臺進行展示和售出。

可以說,NFT給了獨立藝術家們一張直接被看見的門票。不需要有業內人脈,也幾乎不需要技術基礎,就可以在全球最大的NFT發行平臺上傳自己的作品,有機會成爲下一個Beeple。而且繞開了中間機構,創作者的錢也不會被第三方分走。

然而,缺少了第三方背書的獨立加密藝術家們雖然可以自由地發行作品,卻未必有機會被大衆看到,例如在世界最大NFT交易平臺Opensea的主頁上,只有售賣情況最好的那些NFT會被顯示出來。

Sleepy告訴剁椒TMT,在NFT市場更熱的時候,會有藏家主動聯繫並助推新興加密藝術家的發展,爲他們提供參與各種活動的機會,接觸到更多海外受衆。然而,隨着時間推移,這份熱情已漸漸消失,“相當於中國這一小圈的創作者成了一個沒人管的狀態”。並且,隨着NFT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加入的NFT創作者羣體也在擴大,甚至出現“藝術家多過藏家”的情況。

那麼,普通人的作品現在還有可能拍出高價嗎?Sleepy給出了堅決的否定答案。事實上,不論市場什麼行情,想賣NFT,都需要“把人設和知名度做出來”。加密藝術家們之所以能夠拍出高價,前提大都是因爲他們參與區塊鏈和NFT發行比較早,在當時參與者尚不多的區塊鏈小圈子裏已經建立了一定的知名度。

就如Beeple所說,NFT就像是一塊新畫布。“對於寂寂無名的畫家而言,一塊新畫布又能改變什麼呢?坦白說,除非有買家,不然NFT並不會帶來多大收益”。

而對於已經積累一定名氣的藝術家而言,貿然嘗試NFT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宋洋美術創始人宋洋告訴剁椒TMT,對於在世的大師們而言,貿然改變傳統創作模式或者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市場,不僅意味着失敗的風險,還可能損害自己在傳統拍賣市場的價格和學術認可。這些人原本只要持續創作,就可能跟被記載在美術史上,但如果在晚年做出較大變動和調整,很可能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試錯成本太高。

“我們不能說NFT或web3幫助藝術家更容易獲得收入,而是可能會建立一個新的藝術生態。”在宋洋看來,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優秀的創作者,能在Web3時代獲得成功的藝術家可能是另外一批更適應web3生態的人,他們未必與傳統藝術創作方式有關,未必精通技術,而是有自己獨立的思想,懂得維繫自己和社羣的粘性。

國內:平臺大於藏品

相比海外的殘酷競爭,國內的環境或許對藝術家們更溫柔。

某廣告公司互動研發總監翊楠從去年年底開始探索NFT和數字藏品業務,在海外平臺,自家的作品幾乎賣不動,都靠送,反而是在國內平臺出售,到今年四五月份,也有小4萬的收入。

由於海外NFT建於公鏈,一個NFT在不同平臺可以流通,平臺的作用並沒有那麼大。而國內,大多數平臺各自爲鏈,數字藏品基本只在平臺內流通,這個區別爲NFT和數字藏品帶來了截然不同的生態。

海外NFT創作準入門檻低,但參與動輒幾百上千美元的NFT購買門檻則高,供大於求,競爭激烈,藝術家需要知名度或粉絲積累才能賣得動;而在國內,數字藏品大都有平臺把關,准入門檻高,但由於數字藏品單價低,往往能做到發行即秒空。數字藏品基本供不應求,藝術家只要能與平臺達成合作,基本不愁賣。

而翊楠沒有能夠進一步擴大收入的原因也正是在於,國內大多數數字藏品平臺都有準入門檻,一般需要有名企、名人或文博單位的背書,符合“知名企業+文化傳承”的概念才容易入駐,而像NFTcn這樣,普通用戶皆可上傳作品的平臺在極少數。

之前以NFTcn爲主要平臺的翊楠明顯感覺到現在平臺的交易流動性變差,平臺在變冷,但這不代表翊楠就沒有機會了,他還在積極與其他平臺溝通,爭取和更多平臺合作。如果有好的背書,考慮到國內有超過500家數藏平臺,翊楠還有很多選擇。

但相比NFT,數字藏品的利益空間非常有限。現在的數字藏品發行價相比國外普遍低很多。以映宇宙發行的INKEPASS爲例,發行價在0.1以太幣,按照當下匯率,接近800人民幣。

而國內大部分數字藏品的發行價一般在十幾元,兩三百都嫌貴。如果按限量發行1000張算,最高總收入也就二三十萬人民幣,扣除平臺和一些中間方的分成,藝術家能拿到的並不算多。

有業內人士告訴剁椒TMT,由於之前數字藏品市場火熱,幾乎是發什麼賣什麼,平臺便也提高了抽成。起初是兩成,漲到三成,現在平臺抽成達到50%已是常態。

一位資深數藏玩家告訴剁椒TMT,一般買家仍然是炒作思維,並不那麼看重數字藏品的作者是誰,而是更看重平臺的變現能力。在玩家眼中,“平臺大於藏品本身”,大平臺用戶多,買了就能出手,小平臺交易量小,很可能就砸在自己手中。

只靠炒作價值,顯然難以爲繼。

在宋洋美術創始人宋洋看來,NFT的真正價值在於它是數字資產,可以進行轉售和商業授權,帶來巨大的升值空間。

例如無聊猿,前期有明星加持而出圈之後,擁有無聊猿NFT的品牌還獲得了手持NFT的商業授權,可以與自己的品牌進行聯名活動,也反哺了無聊猿的商業價值。反觀國內,數字藏品完全沒有開放對藏品內容的商業授權,基本上,數字藏品“只是一張圖片”。

從去年年底開始,宋洋美術幫一部分青年藝術家代理與各類數字藏品平臺的合作,之後還與衆多知名藝術家進行合作,進行NFT數字藏品的售賣,交易額可在10到120萬之間。但在宋洋看來,打造知名IP,與品牌聯名,顯然有更大的想象空間。就以宋洋創作的Bad Girl爲例,2017年,Bad Girl代言上海時裝週FASHION WEEKEND,簽約IP授權保底金達到2億元。

但需要注意的是,成名藝術家如果已經有成熟的IP與品牌進行了商業合作,在平臺發行NFT數字藏品,開放商業授權的話,如果賣不出高價,可能會對已有商業合作造成不良影響。所以一般藝術家們比如村上隆,會選擇關閉商業授權,或者是另發行一套全新的系列用於NFT數字藏品的售賣。

在簽約張大千、安迪沃霍爾、敦煌博物館、故宮等頂級IP後,宋洋最近宣佈在新加坡成立宋洋美術web3.0公司,計劃與這些IP聯名做二創,爲其創造更高價值,並且通過“宋洋美術元宇宙”或DAO(去中心化自治組織)的形式串聯各個IP,讓其形成一個社羣。比如,購買了海綿寶寶NFT的藏家可以優先獲得張大千線下展覽的門票等。宋洋認爲,爲粉絲創造更多的額外權益,會讓他們有更高的價值認同,也讓宋洋美術和受衆有更深入的連接,這是更有價值的部分。

誰能做成“中國版無聊猿”?

顯然,擁有轉售權和商業授權後,作爲“數字資產”的NFT具有更大想象空間。加密藝術家經紀公司元気星空的數字藝術發行主理人楊洋發現,近幾個月,國內許多數藏平臺簽約都會要求開放作品的版權,這也意味着,數字藏品的買家也會像國外一樣,獲得數字藏品的轉售權和商業授權。

平臺或項目方宣傳時將此稱爲“版權品”,積極與之前的所謂“衍生品”劃清界限。但藏家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變化的重要意義,基本還是以炒作的思路,認爲“版權品”是一個噱頭,可能有更高的炒作空間,鮮少有藏家真的會與平臺溝通商業用途的事宜。

又或許,“版權品”對於普通買家而言,的確只是帶有更高炒作空間的噱頭。據Fastcompany報道,在無聊猿之前,發行NBA Top Shot背後的公司Dapper Labs早就開放了NFT的商業授權,成爲包括無聊猿最大競爭對手Crypto Punk都在使用的NFT授權協議,但由於Crypto Punk後來又發行了自己的授權協議,以至於商業授權的事情並不清晰。而無聊猿是第一個明確將此提出的,因而成爲了無聊猿的一個噱頭。

如果說美國喜劇主持人吉米·法倫和帕里斯·希爾頓在國民級脫口秀節目《今夜秀》(Tonight Show)大談自己持有的無聊猿,Eminem、小內馬爾、賈斯汀·比伯等大牌明星們紛紛購入無聊猿是讓無聊猿走入大衆視野的話,那麼環球音樂集團爲無聊猿組樂隊,阿迪達斯、古馳等大牌聯名合作則讓無聊猿成爲了一個成功的商業化IP,之後每次與無聊猿相關產品和音樂的銷售都會爲無聊猿背後的公司帶來版稅收入。

至於商業用途的權利,對於普通玩家而言作用似乎並不大。

但是無聊猿通過一次次和大牌的聯名合作,也的確進一步增加了無聊猿的炒作空間,從而使持有無聊猿的普通玩家受益。

版權問題解決了,數字藏品發展還有另外一個被常討論的隱憂,在於沒有應用場景,只有炒作價值。這也是NFT會遇到的問題,而無聊猿給出的答案是社羣認同感和炫耀價值。

對於區塊鏈玩家而言,在推特上遇到一個無聊猿的頭像,意味着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一個同好;對於非區塊鏈玩家而言,這樣一個如今市價最低也要七十萬人民幣的頭像,毫無疑問已經是奢侈品,是炫耀的資本。

從今年1月起,推特用戶每月花費2.99美元訂閱“Twitter Blue”,就能直接連接一個加密貨幣錢包到推特賬戶,從而讓自己所擁有的NFT可以作爲個人頭像。普通頭像都是圓形,而經驗證的NFT頭像則是六邊形,以此與普通頭像區隔開來。5月,扎克伯格也透露,Meta旗下的臉書和Instagram也很快將開放類似功能。考慮到Instagram全球用戶近15億,Facebook近30億,這很可能會幫助NFT進一步完成破圈。

在獲得4.5億美元融資後,無聊猿的公司Yuga Labs市值達到40億美元。下一步,他們還計劃製作一個與旗下NFT相關的遊戲。

但由於海內外環境政策的不同,直接複製無聊猿的玩法也未必就能取得同樣的效果。在國內,各平臺和主體進行了不同方向的嘗試,爲數字藏品增加其他價值。

小紅書推出的數字藝術平臺R-Space結合AR技術和時尚屬性,推出大量虛擬時裝NFT,已購買的用戶可以獲得一張自己穿戴虛擬時裝的合成照,並且在自己的小紅書主頁展示自己的數字藏品。小紅書還推出了潮流數字頭像系列,聯合潮流icon發行稀有度不一的頭像,持有頭像的用戶可加入專屬潮流社區,享受線上線下的權益,參與潮流事件。

還有不少平臺推出了和數字藏品內容一致的手辦或貨品等實物綁定售賣,例如百度旗下產品小度語音智能鬧鐘Pro限量綁定銷售號稱“中國版無聊猿”的“睡了咩”數字頭像藏品盲盒;也有景區推出數字藏品,集齊幾款即可享有終身免費權利等等。又或者是公益數字藏品,通過發行數字藏品,收入用於公益,幫助慈善事業。《無聊大猩猩》則推出了同名線下冰淇淋店,NFT持有者在門店消費可享受5折優惠。《元計劃》融合了遊戲元素,將持有者分爲南北兩個陣營。

在韭菜們已經疲軟的今天,誰能爲數字藏品找到額外價值,成功打造出能夠破圈的無聊猿,而不是又一個猴子頭像的數字藏品?我們沒有答案,但拭目以待。

責任編輯:吳劍 SF031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