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尤方明 北京報道

遼寧丹東、廣西東興、雲南瑞麗，三座邊境城市曾經或正在面臨與疫情間的“持久戰”。

4月24日以來，丹東先後經歷主城區“4·24”疫情、“5·24”疫情，東港“6·2”疫情，目前疫情仍在持續發展。

東興自2月24日以來便持續受到疫情困擾。在5月25日東興全域轉爲常態化疫情防控後僅6天，當地再度出現1例新增本土無症狀感染者，截至7月2日24時，東興現有29例本土無症狀感染者。

丹東與東興疫情共同的特徵是溯源情況不明。即便採取了長時間的全域靜態管理、多輪區域全員核酸檢測等措施，疫情仍未有效控制。而在疫情之下，看病難、物價漲、人員流動困難、中小企業及個體工商戶經營受阻等問題逐漸顯現。

先前頗受輿論關注的雲南瑞麗，已在4月25日實現全域清零。受訪瑞麗民衆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兩個多月來，城市的“煙火氣”正在逐步迴歸，但還未回到疫情前的狀態。

在病毒學專家常榮山看來，瑞麗採用的設置邊境緩衝區、網格化管理等手段對於控制疫情發揮了關鍵作用。隨着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九版）的發佈，邊境城市應當進一步優化入境人員隔離管控時間與核酸檢測方式，必要時增加抗原抗體檢測；合理確定中高風險區域，避免實行全域“一刀切”；並精準研判區域核酸檢測的範圍和頻次。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許光建則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邊境城市爲我國“外防輸入”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當地居民也爲此承受了重壓。上級政府應當給予必要的人力物力財力支持，在控制疫情的同時，要確保正常生活生產物資的供應，儘可能保障居民求學、工作、就醫等方面的需求。

溯源情況不明

4月以來的三波疫情，丹東均未明晰疫情源頭。據丹東市人民政府4月28日通報，在流行病學調查時限內，未發現“4·24”疫情最先報告的2例病例有外省市旅居史。

此輪疫情累計報告722例病例，全基因組測序顯示爲奧密克戎變異株BA.2.2進化分支，於5月16日實現本土感染者無新增。

但在8日後，即5月24日，丹東再迎疫情。“5·24”疫情傳播鏈迄今仍在延伸。而在6月2日，丹東東港在常態化全員核酸檢測過程中發現4管混檢樣本異常。6月10日，丹東疾控中心副主任劉楊表示，“6·2”東港疫情與此前兩起疫情均不同源。

東興面臨相似境遇。2月24日，東興在例行核酸檢測中發現1名陽性人員，此後疫情多有反覆，並於4月12日至14日期間達到高峯，此三日報告的本土無症狀感染者數量分別爲69例、129例、136例。

4月16日，東興市人民政府在回答網友提問時對疫情傳染源進行了推測。“我們一起尋找可能的傳染源，鼓勵大家積極舉報來路不明的海鮮、冷凍貨物，舉報涉私和非法入境等行爲。”

5月25日，東興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2·24”疫情社區傳播鏈基本阻斷，實現動態清零。即日起全市所有封控區、管控區解除管控措施，全域轉爲常態化疫情防控。

但在6天后，東興市再度報告1例本土無症狀感染者。截至7月2日24時，仍有29例無症狀感染者在定點醫療機構進行醫學觀察。

7月2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致電東興市疫情防控指揮部，工作人員表示，“5·31”疫情目前仍未發現感染源。

邊境城市緣何疫情溯源難？常榮山表示，首先是由於丹東、東興接壤的其他國家疫情均出現一定程度反覆，新冠病毒順着人流、貨流、乃至動物傳入境內的可能性均不能排除。

其次是因爲毒株特性。“縱觀全國多地防控經驗，由奧密克戎毒株引發的疫情本就難以溯源。而奧密克戎變異株的亞分支傳播力和免疫逃逸能力都有所增強，更給溯源工作增加了難度。”常榮山說。

不搞“一刀切”

疫情之下，丹東與東興均經歷了漫長的靜默期，部分社區封控時間甚至超過50天。

6月23日，遼寧省委副書記、省長李樂成在視頻調度丹東疫情防控工作時指出，要堅持人民至上、真情服務，轉變作風、增進感情，不搞“一刀切”和層層加碼，紮實做好生活物資供應，以社區爲基本單位，摸清透析患者、孕產婦、高齡獨居老人等重點人羣底數，保障好羣衆看病就醫需求，落實好睏難羣衆幫扶措施。要有條不紊地推進復工復產復市，統籌好疫情輿情社情，讓戰“疫”更有力有序，讓保民生促發展更有溫度有成效。

6月24日，丹東發佈《關於全市有序恢復生產生活秩序的通知》，除封控區、管控區的居民外，其他居民可憑48小時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在全市有序流動。

丹東市委副書記、市長、郝建軍在當日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我們也清醒認識到，防疫工作與全市人民的期盼還有差距：存在疫情信息發佈和回應羣衆關切不夠及時不夠全面、工作舉措不夠精準，長時間疲勞作戰造成一些工作人員厭戰鬆懈、工作方法簡單粗放等問題。

截至目前，丹東動車、飛機已停運三月有餘。記者注意到，目前已可在12306平臺購買7月11日起由丹東始發的動車票。但12306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儘管乘客可以付款購票，屆時是否能夠順利出行，還要看丹東與目的地的疫情防控政策。

東興方面，自4月17日起亦採取精準管控措施，獲得“無疫社區網格”稱號的網格內市民可申請電子通行證，在無疫網格間自由流動，居民所需生活物資自行採購解決。

東興市疫情防控指揮部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儘管東興再起疫情，但自6月28日以來未有新增感染者出現，疫情形勢較爲平穩。封管控區域之外的市民憑藉電子通行證便可自由流動。

瑞麗第9次重啓

丹東與東興的抗疫過程不禁讓人想起雲南瑞麗。兩年多來，瑞麗在封控與解封的輪迴中交替了9次。今年4月25日，瑞麗市所在的德宏州547例感染者全部治癒出院，疫情實現清零，至今未出現本土新增感染者。

家住德宏州芒市，於瑞麗工作的王林（化名）告訴記者，瑞麗清零後，5月可憑48小時內雙採雙檢陰性證明離瑞，6月10日以來可憑48小時內單採陰性證明離瑞，對於異地工作者而言，回家出行方便了很多。

王林表示，除部分小學仍採取線上線下教學相結合、部分初高中採取封閉式管理之外，集市、商場等公共場所已有序開放，買菜、就醫、出行、快遞等方面恢復正常。

“在清零初期，我還依然對人流密集場所懷有恐懼，生怕路過哪裏就成了密接。隨着疫情防控政策的逐漸鬆動，我才漸漸敢走出家門。”王林說。

瑞麗抗擊疫情的階段性成果，離不開基層工作人員的着力付出。在黨政機關工作的馮蕾（化名）回憶，疫情反覆兩年來，基層工作人員或要前往邊境線24小時輪流值守，或要紮根網格準備全員核酸檢測的物資，組織居民、保供人員進行核酸檢測。

2021年10月，瑞麗市在距邊境線50米至200米的範圍，劃定了疫情防控緩衝區，將緩衝區內的居民臨時轉移安置。在常榮山看來，這一做法可供其他邊境口岸城市借鑑，目的是讓疫情輸入風險儘可能遠離主城區。

常榮山表示，可進一步探索在邊境關口附近設置臨時性的隔離點，嚴格與主城區隔離開。入境人員需在隔離點接受7天抗原、IgM抗體、核酸“三管齊下”式的檢測，正常者即可放行；在邊境城市內發現的核酸檢測陽性人員統一轉運到隔離點，接受7天檢查；確診患者送到定點收治的傳染病醫院醫治。這樣就可以正常開放邊境城市，讓城市恢復功能。

常榮山說，邊境城市應依法依規實行防控措施，避免疫情一出現就實行全域封控、多輪全員核酸檢測，給居民造成極大不便。

許光建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表示，首先應當肯定邊境城市爲抗擊疫情作出的巨大貢獻，但也可以看到，無論是政府還是居民，均爲此付出了不小代價。前述三個城市均爲旅遊勝地，旅遊業所受的衝擊對當地經濟發展造成了嚴重影響。

“還有一些代價是無法用經濟來衡量的，諸如居民生活、出行、就學、就業、就醫等。這些城市將長期面臨‘外防輸入’的壓力，這些問題必須綜合統籌。”許光建說。

許光建就此提出三點建議。其一，動態分析研判邊境城市周邊國家與地區的疫情形勢，爲調整優化疫情防控政策提供科學依據。

其二，上級政府應當給予必要的人力物力財力支持。除了財政補貼之外，可適時調動周邊城市的醫護人員或黨員幹部馳援輪崗，使邊境城市的人力資源得到必要休整；對於走私、偷渡等現象較爲突出的城市，應由上級政府協調組織多部門力量堵住漏洞。

其三，要制定好應急狀態下居民就醫、保供等問題的預案，避免再發生延誤治療等事故。

（作者：尤方明 編輯：週上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