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是如何形成现在的创作风格的?在成功的背后,有多少脚踏实地前行的足迹 是不可忽略的?他在每一次完成新尝试、新突破之后,有哪些经验值得分享?将时光倒回,让庞然带着我们重温那些经过苦苦思索进而灵感迸发的时刻。
2014年春天,一位藏家想找我做一件明代书画大家徐渭的作品。徐渭才情纵横,我对他心生敬畏,觉得无法淋漓尽致地展现他的才华。但藏家一再要求,又使我鼓起了勇气。雕刻的时候,我感觉很有难度。徐渭是既狂放 不羁又一丝不苟的人,他的墨葡萄、藤枝用墨高级,一丝不多、一丝不乱,我在玉石上想尽办法也达不到他那种点染效果。但我既然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还要继续往下走。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我一遍遍地读徐渭的诗文,认为 他在那种境遇下画墨葡萄,是一种心灵的观照。既然他已经落魄至极,我为何不让他更加落魄?想到这里,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一般来讲,创作玉雕尽量完美而不破,但当时我已经做了一半,如果不继续那更是一种破坏,那干脆就“破坏”它吧——树叶就像被秋风扫落,本来已经熟透的葡萄因无人采摘而变得干瘪,就这样一气呵成、一泻千里。刻完后我非常激动,大汗淋漓。这是我具有节点性的一件作品,每一颗干瘪的葡萄都像是徐渭智慧的闪现,我觉得它比原画更有冲击力。这个过程无比艰辛,但其乐无穷,每每忆起都使我开怀大笑。
品茶图--第一次以青玉雕刻山水
2015年
由于是第一次尝试山水题材,我原原本本地按照原作去做,题跋的位置、树的高度、山的轮廓等比例 都很准确,没有再创作的痕迹。不过,它对我有一个贡献,让我找到了压砣、枣核、喇叭等玉雕工具之间频繁转换使用的感觉和规律,应该说收获不少。
悠然见衡山——读文徵明画意
第一组山水套牌
那时候,我觉得总刻单幅山水没意思,真正检验玉雕师的水平还是要刻成套的作品。这是我着手雕刻的第一套山水套牌。由于当时在整形方面还缺乏经验,所以它尚有很多瑕疵,但代表了自己玉雕生涯的一次突破。做套牌我还是首选了文徵明,因为他的绘画工细,写意成分不多。我选了他的四幅山水画,分别 代表了四季的四个场景——春天荡舟、夏天访友、秋天煮茶、冬天夜话。我用山水将画面相连,用树木相互照应,人在其中迂回走动,四个画面形成了呼应关系。怎么让不同场景的套牌做出连带关系?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这个课题将一直延续至我今后的创作中。
2015年秋天,一位上海藏家想找我刻《金刚经》,开始时我觉得5000多 字,刻个小作品就行了。但沉下心细究之后我发现,《金刚经》是中国传统经典文化的一部分,是一部重要作品。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机会,不能轻易丧失。
我选择了一块17公斤的玉料,将最精华的部分切割出来,整理出厚度一 样的五块牌子。5000多字不出错漏是不可能的,修改的过程其实也使我为 日后刻大体量经典作品积累了许多经验。这套作品中的佛像算是个亮点, 其凸出牌面的高度仅为1毫米,但看起 来却十分有厚度,这是因为我做了背 光处理,用了“障眼法”。
因为有了这次刻《金刚经》的机 会,让我意识到将中国的经典传统文 化在玉石上传承下去是我的责任,后 来便有了《孝经》《道德经》乃至《论 语》,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江岸望山图--“邂逅”倪云林
“元四家”之一倪云林在山水画中表现的场景都是平静如水、一尘不染的,非常适合在玉上呈现。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倪云林的 作品。在创作过程中,我发现玉雕还可以这样做,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我对原画中的石头进行了重点描摹,画面下方的石头以阳刻的手法全部刻到牌子的平面之下。阳刻手法在玉雕中被广泛运用, 在平面之下又做阳刻我不一定是第一人,但我认为这应该是一种突破。这件玉牌 将阴刻和阳刻有机结合,并且衔接得天衣无缝。
荷石栖禽图--刀与笔的充分融合
我在刻这件作品的过程中,刻意对小鸟、荷花进行了研究。我将每一片荷花都用不同手法重点刻画,四只小鸟看似都孤立无援,但四条屏组合在一起时可以形成很有趣的画面构图。在这组作品完成之后,我感觉自己在处理笔墨与刀法的结合上更加成熟。
江渚枫林图--小改动 大突破
创作过程是千变万化的,看似是一个 小的改动,实则是一次大的突破。
沈周画意——杨梅村坞图
整形出奇迹 2020
庞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特立独行、直抒胸臆,也许让很多人感觉不适,但对 于真正懂他的人来说,那强烈的个性也正是其可爱、可敬之处。接下来,我们让视角 更为多维化,邀请业内专家、收藏家以及他的朋友、家人等,站在各自角度说说他们眼中的庞然。他的性格、他的作品、他的创作,透过他们的讲述,你会看到一个更加鲜活的庞然。
——本文摘自《中国收藏》,本文图片由赵玉国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