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積電資料圖。圖/IC photo

經過美國民主共和兩黨長達一年的角力和博弈，8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簽署了《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

該法案將使用財政補貼和稅收抵免的方式，對美國芯片廠商和技術研發提供支持，包括撥款527億美元鼓勵半導體企業在美研製芯片並提供25%的投資稅抵免，同時提供2000多億美元的科研資金。

值得注意的是，法案關於補貼資助對象資格明確寫到，禁止接受法案資助的公司在中國和其他特別關切國家擴建某些關鍵芯片製造，禁止期長達10年。這意味着該法案將強迫芯片製造商在中國和美國之間進行選擇。

身處暴風眼中的臺積電

臺積電身處芯片法案暴風眼之中。

目前，全球三大芯片製造商中，臺積電和三星在中國大陸建有芯片製造工廠，但僅有臺積電在南京的工廠生產28納米和16納米的先進製程芯片，臺積電還斥資28億美元擴大南京廠28納米產能。

與此同時，臺積電在美國有一家全資子公司，並在美國投資新建5納米先進製程芯片製造工廠。

臺積電在芯片製造方面處於全球領先地位。一方面，臺積電佔據了全球芯片代工市場50%以上的份額；另一方面，臺積電最早量產了7納米、5納米等先進製程芯片，預計將於2025年量產2納米制程芯片。

所以從這個角度看，《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可能將臺積電推向暴風眼的中心，臺積電何去何從將對自身以及全球芯片產業都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芯片法案會影響臺積電在中國大陸的擴產計劃。美國一直是臺積電最大的市場，2021年臺積電來自美國市場的營收達到了2254億元，佔總營收的比重達到64%，比2020年提高了3個百分點。

由於美國施壓，臺積電無法爲華爲提供芯片代工，臺積電來自中國大陸的營收規模及佔比不斷下降。2021年，臺積電來自中國大陸的營收降低到347億元，佔比約10%，較2020年下降了7.5個百分點，中國大陸已經下降成爲臺積電的第三大市場。

如果接受美國的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受到“排華”條款的影響，臺積電可能會暫緩或者取消在中國大陸擴大先進製程產能的計劃，而再新建產能的計劃也可能更加謹慎。

▲8月9日，美國華盛頓，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簽署《芯片和科學法案》並發表講話。圖/IC photo

“押寶”美國帶來的隱患

完全押寶美國對於臺積電絕非最佳選擇。

在美國新建芯片生產線成本高，製造業人才稀缺。臺積電的創始人張忠謀也認爲，美國缺少製造業人才，且製造芯片成本比中國臺灣地區高出50%。臺積電早前決定在美國建設新工廠，也是在美國政府的“威逼利誘”下進行的，而美國承諾的補貼也遠不足以建立芯片製造的長期成本優勢。

臺積電若在美國佈局發展還將面臨技術泄露風險。美國本土至今仍不具備生產製造7納米芯片的能力，製程工藝上落後臺積電兩代。目前，臺積電正在美國建設5納米芯片生產線，並計劃到2024年實現量產。早前，美國政府要求包括臺積電在內的重要芯片公司提交機密數據。未來，誰又能保證美國政府不會要求芯片企業披露更多的技術數據呢？

因此，臺積電完全跟着美國走可能不會有好的結果，也不符合其自身利益。

雖然從營收佔比上看，臺積電在中國大陸的市場營收佔比不斷下降，特別是未來在中國大陸的先進製程芯片擴充產能和新建產能受限，中國大陸市場對於臺積電的重要性似乎在下降。但是，如果徹底失去中國大陸數百億的市場，臺積電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同等規模的新增市場空間。

衆所周知，先進製程芯片製造是一個資本密集型產業，生產線的建設需要投入數百億美元，需要全球性市場來維持。營收規模和利潤的下降將直接影響到先進製程工藝研發的投入，影響到新增產能的擴充和新建，這樣可能會導致臺積電的創新速度趨緩。而且，如果《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強迫更多的企業選邊站“二選一”，那麼在中國大陸以外的市場中競爭將會更加激烈，產能可能出現嚴重過剩問題，臺積電在美國及其他地區領先的市場份額必然會被英特爾、三星等公司蠶食，臺積電目前在5納米、2納米等先進製程上取得的領先地位必然受到衝擊。

臺積電料不會放棄在大陸佈局成熟製程生產線

臺積電是否會完全放棄美國的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呢？這種可能性也較小，一方面臺積電已經在美國投資百億美元建設5納米生產線，未來是否能夠產生預期的收益還是未知，爭取補貼和稅收優惠等也是挽回損失的一種方式；另一方面臺積電目前仍可以維持在中國大陸的生產線運行，但是不能擴產和新建先進製程的生產線。所以，臺積電如果選擇接受美國的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則放棄的是未來先進製程的巨大市場。

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2022年芯片與科學法案》實際並沒有準確定義先進製程的範圍，美國的重點是防止先進製程的生產線在中國大陸落地，而成熟製程的產能投資並未受到限制。此外，美國對先進製程的定義和範圍可能會隨着製程工藝的提升以及外部環境變化的需要進行修改。

這意味着，包括臺積電在內的全球芯片代工巨頭可以採取僅在中國大陸佈局成熟製程生產線的方式避免觸發美國的監管條件。但是在成熟製程的競爭方面，中國大陸本土企業的競爭力不容小覷，這些芯片代工巨頭未必有太大競爭優勢。這也是臺積電將面臨的挑戰。

不管怎樣，美國先強迫臺積電等在美新建先進製程生產線，再出臺法案要求“二選一”，粗暴擾動芯片產業全球供應鏈，將對頭部芯片代工企業造成一定的打擊，其中被打得最狠的可能就是臺積電。

而臺積電將做出何種選擇，無疑值得關注。

特約撰稿人 /付偉（清華大學互聯網治理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伏羲智庫數字發展研究中心高級總監）